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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内朝廷上下皆知,房永胆大妄为,十五年前偷换皇子,十五年后,毒害后妃。房永家居家被抄,而原本尊贵的陈王段以墨也由备受宠爱的皇子沦落为罪臣之子,关入天牢,不允许任何人去探望。
仪元殿里,皇后与公西邦正在喝茶,公西邦为皇后斟满了杯子,语带轻松道,“没想到这么干脆的就把房永拿下了,没了他跟段以墨,就剩下德妃一个,也没有什么威胁了。”
皇后端起杯子摇了摇头,“不是找到了真正的七皇子,还封了一个平安王么?”
公西邦轻笑,“不过封了个闲散王爷,能有什么威胁。更重要的是,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段以之是谁么?没想到居然是个太监,不男不女的样子能成什么气候?”
皇后斜了他一眼,语气微淡,“有些话不要胡说八道,被陛下听见,小心我也保不住你。”
二人正说着,突然一个小太监急冲冲地跑了进来,伏在公西皇后耳边小声道,“娘娘,公西公子来了,说有要事要见您。”
“翰儿?”公西皇后看了一眼公西邦,点头道,“叫他进来吧,你们都下去。”
公西翰推开门,视线在室内微扫了一圈,确认没有外人,突然就跪了下来,声音嘶哑着开口,“翰儿长这么大从未求过姑姑,现在,翰儿就求姑姑一件事,希望姑姑能够答应,那翰儿就是死也瞑目了。”
公西皇后被他这突兀地一跪下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拉他,却没想到,他仿佛长在地上一般,怎么拉也拉不起。只能摇了摇头,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而后道,“你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公西翰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又转回头看向自己的姑姑,缓缓地开口道,“翰儿求姑姑保住段以墨的性命,毕竟十五年前他只是个婴儿,偷换皇子的事情他也只是一个受害者。如果,如果他性命不保,那么,翰儿也不愿意苟活于世。”
公西邦一步上前,一个耳光重重地抽在公西翰脸上,“逆子!前几天我就告诉过你,离那个人远点,你非但不听,现在还跑来提这种要求?你以为你是谁,说保谁就保谁么?他冒充皇子十多年,害真正的皇子飘荡在外,其罪当诛!”
公西翰慢慢地抬起头,他的右边脸颊已经红肿起来,他却好像感觉不到,只是淡淡地瞥了公西邦一眼,道,“真正的皇子就算是死在外面,你也只会觉得开心吧?你在意的,不就是太子能不能保住皇位,公西家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影响么?”
公西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拉了一下一旁惊怒的公西邦,转向公西翰,叹道,“翰儿,如果是别的事情,姑姑都会想办法帮你,但是这件事不行。房永所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那个假皇子没有错,但他毕竟是房永的亲生儿子。这个时候谁开口,便会让陛下觉得与房永勾结在一起,非但无法保住那个假皇子,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翰儿,我知道你与他一直交好,但是,总要有个限度,这种事无能为力也是没用办法的。”
公西翰红了眼眶,他咬着牙,半天才开口,“我不是与他交好,我爱他。“
公西邦拂开公西皇后的手,一脚踹到公西翰的胸口,“你个逆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们两个都是男人,说什么爱?你家里还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呢,你跪在这里为了一个男人求情像什么话?”
公西翰抬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将不知道何时涌出来的泪水尽悉抹去,他抬起头,毫不躲避地看着公西邦,“父亲,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那我就告诉你,那个妻子,从来都不是我想要娶的,是你根本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只是想着我应该娶一个那样的妻子,却没问过我到底想不想要。我从来就不喜欢那个女人,我喜欢的就只有段以墨一个人,他是皇子也好,他罪及九族也好,我都爱他。”
“你!”公西邦伸手指着公西翰,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公西皇后伸手拉住他,看着公西翰不住地叹气,“翰儿,你是你爹爹唯一的儿子,是我们公西家以后的家主。男人三妻四妾,就是好个男风都没关系,但是关键,要适可而止。”
“姑姑。”公西翰按着自己的胸口,轻声说道,“您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因为他,此生再无别的念想,只想与他长相厮守么?”
公西皇后眼帘垂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头,“翰儿,在这帝王家,谈何情爱,谈什么厮守?你回去吧,这件事姑姑帮不了你,你好生回家呆着,等这件事过去了,忘掉就好了。”
公西翰瞪着眼睛看向公西皇后,许久,才缓缓地开口,“那翰儿能求您,让我去天牢看看他,在他临死之前再见他一面么?”
公西皇后低下头看着自己唯一的侄子,许久,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想去过来领一下我的令牌,姑姑没办法帮你救他的命,见上一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希望你见过之后就放下。”
公西翰垂下头,没有应答。公西皇后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你回去吧。”
公西翰慢慢地爬了起来,因为跪的太久,腿有些不听使唤,摇摇晃晃地朝着外面走去。公西邦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道,“这个逆子,真是气死我了。”
公西皇后盯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说道,“罢了,哥哥,人生在世,难免情不自禁,等他放下之后,不再天真,也就好了。”
三日之后,公西翰拿着公西皇后给他的令牌,来到了天牢。
他从来都不曾料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有机会来到这天牢。守卫看了眼他手里的令牌,打开门让他进去,下了台阶,到处都是苔藓,潮湿腐烂的味道扑了满面,他几乎不敢想象,那个娇生惯养的人,现在就被关在这里。他闭了闭眼,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天牢的光线昏暗,每走一步,公西翰的心就沉一下,直到守卫突然听了下来,打开了一个牢门的锁,回头看了一眼公西翰,“公西公子,就是这里,您进去吧。一会我会来叫您。”
公西翰朝他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大块银子,塞进他手里,“劳烦你了。”
守卫没有推诿,将银子收了扭头走了,公西翰缓缓地推开了牢门,看见地上蜷着一个人,消瘦的身影,他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人听见开门声却没有丝毫的反应,直到公西翰轻轻地开口,“以墨,是我。”
段以墨的身体仿佛突然僵住,接着就突然坐了起来,他看了公西翰一眼,眼圈就红了起来,嘴唇抖了抖,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公西翰一步上前,将他拥进了怀里,颤声道,“对不起,我才来看你。”
段以墨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唇畔却突然露出笑容,“也就你这么傻,这个时候还想着来看我。”
公西翰将段以墨搂在怀里,大手沿着他的腰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轻声叹了口气,“又瘦了一大圈。”
段以墨仰起头,吻了吻他的下颌,看了一眼,突然在上面咬了个牙印,而后笑着说道,“现在好啦,我瘦了,你脸上有牙印,我们扯平了。”
公西翰看着段以墨的笑脸,面上的笑意慢慢地淡去,而后,眼圈发红,有眼泪涌了上来。他用力地闭眼,想要将泪水压下去,可是心底却忍不住去想,“他才十五岁,可是我却救不了他,如果……这将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见他。”
段以墨抬起手,覆在公西翰的眼上,微凉的手心却让公西翰觉得舒服了些。段以墨的声音很轻,“能再见你一面,我没有什么遗憾了。或许我本来就不应该来在这个世上,我只是后悔,把之前的时间浪费在那个本就不属于我的位置上,而没有好好的与你在一起。”
温热的泪水湿润了段以墨的手掌,但是段以墨依旧固执地按着他的眼不肯放手,他没办法亲眼看见那个男人的眼睛流出泪水,尤其那泪水,是为了自己。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破旧的囚室内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他们依偎在一起,好像这世上只剩下彼此。
与此同时,御花园内,段以贤跟任之正并肩而行。这是任之成为皇子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任之看见段以贤,第一个念头是想要躬身施礼,头垂了下来,他便顿住,轻轻开口,“三哥。”
段以贤怔了一下,唇畔露出一抹苦笑,“七弟好巧,竟然在此见面,不如就一起逛逛,闲聊几句吧。”
任之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哪怕现在变了身份,也习惯了孤身一人,不带任何侍从。段以贤看了他一眼,朝着身后的两个侍卫摆了摆手,“你们候在这里吧,我跟平安王到前面逛逛。”
段以贤说完回头笑看任之,二人转身,并肩朝着御花园走去。任之垂着头,看着脚下的路,段以贤却忍不住扭头去看任之。
因为尚未及冠,任之的一头如墨的黑发只是简单的束起来,脱去了颜色难看的太监服饰,换上了浅色圆领窄袖袍衫,另在袍下施一道横襕,五官精致,让人移不开眼。
任之偶然抬头,正对上段以贤的视线,段以贤朝他微微笑了笑,扭回了头,看着前面的路。任之在心底默默地叹息,这是他们第一次能在宫里并肩而行,然而,却相对无言,从他变成了皇子,他们之间连难得的独处都变得如此的尴尬。
段以贤再回头,看到任之垂着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开口,“在怡和殿住的还习惯么?”
因为不好让任之再住进陈王府,景炎帝特意在皇城之中选了一块好地,着户部尚书亲自督办,兴建平安王府。在王府建成的日子,将怡和殿的偏殿空出来,留给任之住,也方便他与德妃母子二人联络感情。
任之点了点头,“因为陛下……父皇下旨,整个怡和殿上下没有人敢敷衍。”
“那就好。”段以贤垂下头,半晌又开口道,“那……德妃娘娘那里怎么样?”
“她好像觉得一切都是她的过错,再加上可能以为我是个……太监,所以想尽办法想要弥补我。”任之叹道,“不过我能察觉出来,她对房永……还是割舍不掉,近来一段时间,对我一直是强颜欢笑。虽然我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看她的样子,还是觉得挺难受的。”
段以贤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任之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笑道,“现在我也变成皇子了,你会不会担心将来有一天我会抢你的皇位?”
段以贤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你不会的。”
任之眨了眨眼,“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人都是有*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对你的皇位造成了威胁,你会像对待别人一样毫不留情的除掉我么?”
段以贤变了脸色怔了一会说道,“任之,别胡说八道,我们不会那样的。”
任之摇头,“你不会,不代表你身边的人不会。我对你的皇位不感兴趣,不代表别人不会借由我下手。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会反目,段以贤,皇位与我,你会选哪个?”
段以贤看了任之片刻,摇了摇头,“这种不会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做假设。”
任之勾起唇角,笑了起来,“但是我会选你。别说我对那江山不感兴趣,就算我触手可及,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交给你。”
段以贤看着任之,缓缓地叹了口气,“任之,你真傻。”
任之笑着摇头,“我以前身份卑微,没得选择,有些话我从来都不敢跟你说。但是我现在想要告诉你,这万里河山在我眼里,从来都不及你的半分。”
段以贤忍不住动容,他上前拉过任之拥入了怀里,任之将头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你还不放心,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这件事就再也不用担心将来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威胁。即使别人想要我夺你的皇位,你也可以用这件事,除掉我。”
段以贤怔了一下,伸出手按在任之的唇上,“够了,我相信你,我不用知道。”
任之摇了摇头,伸手拉开段以贤的手,看着段以贤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天德妃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她说,我根本就不是皇子,我是她与房永的孩子。房永当日处心积虑想要把自己的孩子换进宫当皇子,却不知道换出宫的,也是他的孩子。而我与你,根本就不是兄弟。”
段以贤整个人愣住,许久,他重新拥住任之的肩膀,叹息道,“任之,你知道么,知道你是皇子之后我一直又惊又喜,喜的是,你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看人脸色,惊的是,我没办法面对我们竟然是兄弟。现在我终于松了口气,你还可以安心的当这个皇子,这世上除了你母子二人还有我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而我,也再也不用因为你我之间的血缘关系而不得安宁。”
任之仰起头,吻了吻段以贤的唇,笑道,“你是怕将来被人扣上兄弟乱/伦的帽子吧?”
段以贤揽着他的腰,忍不住加深了这个亲吻,直到二人都面红耳热,他才不舍地放开,轻声道,“为了你,大概也直了。”
二人并肩在御花园里又走了许久,低声说了会话,才绕回了刚刚侍卫站的地方,两个侍卫看到段以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低声道,“殿下,出事了。”
段以贤一怔,“什么事?”
“刚刚来报,说公西家的公子去天牢贪玩陈……那个假的七皇子,竟然带着那个七皇子打伤看守,逃出了天牢。陛下现在下令封守城门,势必要将这两个人捉拿归案。”侍卫说完,看了任之一眼。
任之看了段以贤一眼,叹了口气,“三哥,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这件事与我,或多或少有些关联。”
段以贤看了看任之,点头道,“好吧,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