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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橇突然开始颠簸起来,张豪顶着刺眼的雪粒瞧去,发现狗儿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坑洼的地段。大风吹起积雪,让那些深褐色的碎石尖露了出来。
如果有路的话,张豪根本不会有任何担忧,但问题是没有明确的路线,目标的位置全靠这些狗儿的嗅觉或者直觉。但在这充满恶意的风雪下,张豪对它们的信心开始动摇。
他分不清碎石的高低大小,风雪影响了他的判断力。雪橇每震动一下,都能感觉到橇底飞离了雪面,张豪不得不依靠身体的摆动来维持平衡。突然,他注意到狗儿行进的方向上出现了一道断壁。他不知道断层有多深,不过不管多深,他都不想让雪橇掉下去。
于是他急忙发出指示,勒令狗儿转向,但立刻意识到紧急转向也许会让他的雪橇翻车,于是又下了一道让狗儿急停的命令。
这一声刚发出去,张豪就后悔了,他情急之下忘记了狗主人的警告——不要同时连续下两个命令。只见狗儿们立刻慌了神,被两个命令弄糊涂了。有几只狗儿转了向,有几只狗儿停了下来。
而为了不撞到停下的几只狗,张豪不得已拉动了手刹。这一系列误判和错误导致了一场事故。雪橇横飞了出去,下面不是断壁,只是一个坡度有些陡的斜下坡。
雪橇落地后立刻翻滚起来,翻滚过程中缰绳崩断,货物横飞,而索性张豪提前从雪橇上蹦了下去。
雪橇在翻滚了十几圈后倒扣在坡下的雪地上;张豪则在翻滚了几圈后埋进了雪里。
几分钟后,一只狗儿在雪地里找到了男孩。它舔着男孩,咬着他的手套,以为他已经死了。不过男孩的手指动了动,抬起来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狗儿愉快的叫了一声。
张豪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赶紧滑下雪坡查看雪橇的状况。雪橇摔在坡下二十米开外,倒扣着,上面没绑紧的东西散落了一地,看起来很不乐观。他走近,才发现状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雪橇的一条滑板已经摔断了,主体也散了架子。他费力将雪橇扶正,刹车果然掉了下来。缰绳都折断了,但应该可以接上;更重要的问题是雪橇不能靠一条腿在雪上滑行。
他试图将另一条还完好的滑板拆下来,但他没有合适的工具。张豪在越来越猛烈的风雪中尝试了一会,但十多分钟后,疲惫的他放弃了。他敲打自己的膝盖,咒骂自己的愚蠢。这群动物比他要聪明,他应该选择相信它们的智慧的。
但已经晚了,他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
狗儿们仍忠诚地站在原地等着张豪,试图继续将他拉到终点,完成自己的使命。但男孩知道,没有滑板,他们在雪地里会寸步难行。
可不前进便意味着没有任何机会。他现在还能通过雪山的轮廓分辨大致的方向,再过一会……再看看这些有些焦急的狗儿,张豪决定一试。
他牵着缰绳,让狗儿在前面带路。但狗儿似乎已经习惯了拉雪橇时的速度,张豪虽能跟上却很吃力。他一边要加快步伐,一边还要硬拉着狗儿让它们不要太快而将自己拉倒。
张豪坚持着,就好像这些坚韧的动物给了他额外的力气。但他越来越承担不起两头的拉扯,开始慢慢被狗牵制着,最后甚至直接被拽倒,拖拽了二十几米。这么做的确省力,但雪地虽然还算柔软,不过万一碰到什么尖锐的冰石磕到一下可就不得了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腰侧肋骨便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疼得他惨叫一声。他急忙往后拉了一下绳索,大喊一声。狗儿队伍慢了下来,然后渐渐停下。
动物们不解地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孩,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张豪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被拖着了,而风雪越来越大,雪山的轮廓已经不见了,在他的意识中,他们已经迷失了方向。
这些狗狗看起来也同样焦急,它们用鼻子不停地嗅着,就好像在试图辨认方向。
张豪叹了口气,他自认倒霉,但心想不能让这群忠诚的动物陪自己送死。他知道如果他不下命令,它们是不会走的。
他解开了绳索,无奈的说,“你们走吧,没必要陪我一起在这儿冻死。”
狗儿冲他叫着。
“走吧!去找人来救我,快!”他驱赶着,并在心中暗想这也许是唯一的求救办法了。“快走,找人来!”
狗儿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转头狂奔着消失在了风雪中。如果对面的人发现这些狗儿没带雪橇,还有崩断的缰绳,一定会发现什么问题,到时候他们会来救自己。会吗?他怀疑着,顶着这种风雪?
张豪用罩帽遮住鼻子,好呼吸几口不带雪粒的空气。他躺在雪地上,开始幻想,要是有一只狗留下来陪他该多好。但他不怪那些狗,它们已经训练成了强烈的集体行动意识,所以一起走掉也无可厚非。
而他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他抬起头,看到狗儿们留下的足迹还在,便立刻强迫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沿着狗儿们的足迹跟随着。但他刚发现这是一个好办法,便又意识到在新雪的覆盖下,狗儿的足迹越来越不明显。他想加快速度,可走得越快,雪的阻力就越大,体力浪费的也就越多。
他试图通过风雪打在脸上的痛感辨别方向,但发现那是徒劳。风雪从四面八方如龙卷般朝他袭来,正在抹消他所有的感官。但他仍不顾一切地前进着。
不知何时,足迹早已消失;不知何时,风雪已经浓密到将整个世界包裹;不知何时,这个被风雪裹挟到无能为力的男孩已经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一开始他还能听到自己鞋底踩实硬雪的咯吱声,确认自己还活着。但后来,连这一点点声音都听不到了,满耳朵都是根本不可能停歇的狂风的呼啸声。他再也无从分辨自己究竟是走在雪地上,还是某处不知名的幻想中。
他开始认为自己是在做梦,慢慢的不只是认为,而是确认自己在做梦。他自言自语,催促自己醒来;希望自己赶紧倒下,这样就会从现实中重生。
他如愿以偿的倒下了,开始傻笑,庆幸自己就快醒来;开始哭泣,就好像大脑中的某一处意识提醒他现实似乎跟现在一样痛苦。就在这时,就在男孩的身体中几乎都要孵化出两个人格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男孩透过几乎要冻住的眼睑辨认出这应该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野兽。不是雪人。
他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高兴,但总之他已无法行动。只能模糊的看着那人摘掉手套,用手摸了摸他的脖颈;然后用当地话说了什么。
张豪根本听不懂,不过无所谓了,因为他只是傻笑一声,然后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