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过年

抓住风的衣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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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清流收到信打开一看,只有寥寥几句。

    “谢谢你送的盆栽,摆在家里很漂亮。马上就要过年了,槿儿预祝江公子新的一年诸事顺心,万事如意!哦,对了,送信的贾护卫之前瞧着还二十出头的样子,如今倒像三十多岁的汉子了,江公子想必很体恤下属,年关的时候就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对别人倒是关心得很。”江清流不知是叹还是哼道。

    不久贾护卫就被唤去账房领赏钱,足足有五十两银子,还有二十天的假,顿时乐得偷笑。

    江清流捧着信出了会神,披起一件灰鼠大氅,踩着雪去了浣葛居。

    “清勉刚刚来过了,今年还是在如福堂吃年夜饭,三房一起。”冯氏揉着太阳穴,面有疲倦之色。

    “儿子知道了。”江清流道,“母亲最近操办年节之事,可是累着了?”

    “人老了,不中用了。”冯氏叹道,“幸好还有淑儿还帮着我料理,不然还真顾不过来了。”

    江清流微微皱眉道:“可要请大夫来瞧瞧?”

    “嗨,大夫来了还不是那几句话,要养着,多休息。”冯氏摆摆手道,“我这是年纪到了,精神不济,可治不好哟!”

    江清流心中微沉,安慰道:“那儿子有空多来陪陪母亲。”

    冯氏闻言欣慰地拉起他的手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男儿自在四方,娘怎么好把你拘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有淑儿陪着我就够啦!”

    “再说年后你三个嫂子就带着几个侄子回金陵读书了,到时候娘有的是人陪着,热闹得很!”冯氏想起几年未见的孙儿们就要回来了,心里满是欢欣。

    母子俩正聊着,沈淑儿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小跑着进来了。

    “姨母,表哥!”她脆声打了个招呼,一把捧起冯氏面前的热茶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终于暖和了!”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是跑哪里去野了,冻成这样。”冯氏见她斗篷上还有些雪花,嗔道。

    丫环上来替她解了大红色的斗篷,沈淑儿今日穿了一件茜色琵琶襟花袄,格外娇艳明媚。

    “前几天让给姨母做的抹额还没有好,我就去绣房瞧了瞧,顺便看看过年做的新衣。”沈淑儿坐到冯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道。

    “哟,让你帮着管了几天家,这还真上起心了!”冯氏笑道,“不过这事让下人去传个话就好了,何必你亲自过去。”

    沈淑儿嘟嘟嘴,靠着冯氏不说话。

    “淑儿既然有心学习中馈之事,母亲就由着她吧。”江清流微微一笑道,“她将来总要嫁人的。”

    沈淑儿望向江清流,眼神微闪,轻轻垂下脑袋,好像害羞的样子。

    冯氏拍了拍沈淑儿的手,疼爱的眼神中含着一丝莫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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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日。

    王槿一家早早起来吃过早饭,祭拜过父亲,将家里再打扫一番。虽不能贴对联福字,但王槿还是尽量把家里布置得有了过年的气氛。接着一大家子围着桌子擀面调馅包馄饨。

    去年时王槿一家尚且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惨淡中,年都没有好好过。这次王槿花了很多心思,光馅料就准备了很多种。用特意腌制的酸菜调的酸菜猪肉馅,冻得有些蔫的油冬儿泛着甜味,混着猪肉拌成馅也很是鲜美,生命力顽强的韭菜自然也少不了,和鸡蛋肉丁和成馅。另外还准备了鲜美诱人的冬笋,配上木耳猪肉鸡肉,准备做一屉三丁包子。

    全家五口人齐上阵,中午下了点刚包的馄饨垫了垫肚子,直到下午才忙完。三百多个馄饨鼓着肚皮,憨态可掬,几十个白胖的包子更是肥嘟嘟地诱人食欲。

    王槿一家年夜饭前都要沐浴再换上新衣,涤去过去一年的霉运和不顺心,清清爽爽地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厨房的灶台从早上就一直煮着东西,火也没有熄过,连着浴室里也已经热气蒸腾,十分暖和。

    王牧和王轼洗好后换了衣服,听王槿的话回了房间休息。之前接连几日他们二人替村里各家写了许多春联,腰酸背疼,都有些累得慌。今天又包了很久的饺子,想着晚上还要守岁,王槿就让他俩先回房睡一会。

    王槿将自己和小王棠剥得光溜溜的,一起泡进了浴桶里。略烫的热水一下子漫过肩膀,王槿舒服得叹了口气。

    王棠抓着桶沿,让王槿给她搓背,小身子在水里晃来晃去,荡起阵阵热气。

    抓住她扭来扭去的小身子擦洗好,王槿鼻尖沁出了一层汗。

    “小调皮鬼,洗个澡都不安分,瞧,水都给你泼到外面去了。”王槿嗔道。

    王棠嘻嘻笑着,胳膊围住王槿的脖子,亲昵地蹭来蹭去。

    “咦,大姐,你好像长胖了!”王棠突然说道。

    王槿上下打量自己一番,疑惑道:“真的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王棠指指王槿的胸前,奶声奶气道:“大姐这儿的肉变多了!”

    王槿顿时一头黑线,脸上泛起一丝粉色,含糊道:“这不是胖,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怕她再语出惊人,王槿忙道:“洗好了就起来吧,不是等着穿新衣服嘛!”

    一听到穿新衣,王棠果然转移了注意力。麻利地从浴桶里爬出来,刚刚擦干身子就迫不及待地抓起新衣穿上了身。

    红色镶白边的斗篷款上袄和棉裙,帽沿袖口缝了一圈雪白的兔毛,帽子上还有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胸前挂着一双兔毛红手套,手套上面还缝有一只可爱小兔子。

    王棠喜欢得不得了,再看王槿一身与自己同款,只是颜色不同的新衣,更是高兴地拍起了小手。

    陈氏将晚上火锅的配菜准备好,馒头上了蒸屉,也去洗了澡换上一件同样款式的茶色新衣。

    母女三人站在一起,虽是一样款式的衣服,却各自穿出了不同的味道。

    穿着红衣的王棠如年画娃娃般玉雪可爱;藏青色愈发显得王槿肌肤白嫩,斗篷的设计消除了这个颜色的沉重感,反而有股难言的清丽;陈氏本就面容姣好,穿着这样的款式更显得年轻了许多,茶色也衬得她气质端庄。

    年夜饭的时候,一家人团团围坐,厅里摆着江清流送来的那盘五彩椒,桌子下面点了暖炉子,整个饭厅温暖又温馨。

    桌子中间的火锅腾腾冒着热气,周围摆了一圈的食材。

    晶莹剔透的各种肉卷,鲜嫩欲滴的菠菜小青菜还有豆芽,一大盘木耳香菇等山菌,雪白的粉丝,一碗嫩嫩的猪血旺,一碟子蛋饺。王槿还特意拿了一壶果酒出来。

    王棠看着火锅一边雪白一边红彤彤的汤底,好奇道:“大姐,这火锅颜色真好看,是用什么做的?”

    王轼凑上去闻了闻,胸有成竹道:“这白的肯定是大姐熬了好几天的骨头汤,这味我都记住了。红的嘛,应该是辣椒做的吧,昨天我听大姐和娘在厨房一个劲的打喷嚏呢!”

    “就你脑瓜子聪明!”陈氏嗔道。

    听得外面震天响的炮仗声已过了一轮,王槿笑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开吃吧!”

    王轼和王棠一阵欢呼,纷纷拿起筷子,朝自己垂涎已久的美食而去。

    “娘,大姐,这一年你们辛苦了,牧儿敬你们一杯。”王牧端起酒壶替王槿和陈氏斟满酒,认真而恭敬地道。

    陈氏慈爱地看着他,欣慰道:“你们个个乖巧又懂事,你读书向来也不用娘操心,娘有什么辛苦的。倒是你大姐这一年忙里忙外地,个子抽条了不少,肉倒是没长一斤。”说着,陈氏就有些心疼起王槿。

    王槿握住陈氏的手,安慰道:“娘,我这是苗条,不是更好看嘛,别人想瘦还瘦不下来呢!”她看向王轼,语气温柔:“你年后就要去金陵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也别光顾着埋头读书,多结识些朋友也很重要。”

    王牧点头答应,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淡淡的伤感。

    “还有轼儿,”王槿朝着正和碗里的涮肉片较劲的王轼道,“明年你也要去博雅书院上学了,可要上进些,不然夫子可是要打手心的!”

    王轼闻言,放下筷子,小脸肃然道:“知道了姐,我不会给咱家丢脸的!”

    自确认了王牧去金陵进学的事情,王槿和陈氏就去了博雅书院找到夫子,想把王轼年后上学的事情安排好。

    本是有些赶的,但夫子体念她家突遭变故,又很喜欢王牧的聪慧,想来他弟弟也不会差,便答应了。因此年后王轼就要寄宿在书院读书了。

    令人惊讶的是王轼知道这个消息时并没有不高兴,反而很干脆地答应了,看起来劲头十足。

    “大姐,棠儿也要上学认字!”王棠鼓着腮帮道。

    “哦?为什么呀?”王槿笑道。

    “我要和大姐一样学看菜谱,做好吃的!”王棠脆声道。

    “哈哈,那二哥就等着吃棠儿学做的饭菜咯!”王轼嘻嘻笑道,王棠一个劲地点头,自信满满的样子。

    说说笑笑间,一家人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才收拾了饭桌。

    月上中天时,大家都困意渐浓,王槿拿出牌来,取出几大串铜板,拉着全家玩起了诈金花。

    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困意也消了。到王槿连输第十把的时候终于到了凌晨时分。

    “时间差不多了,都去睡吧,早上起来还要拜年去呢!”王槿将牌收好道。

    “我看大姐是输怕了吧,嘻嘻!”王轼偷笑道。

    王槿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那咱俩单独来一局,就赌你刚刚赢的那串铜板。”

    想起以前大姐逢赌必赢的运气,王轼突然明白过来今日她是故意放水,立马谄媚地抓住王槿的袖子嘻嘻笑道:“大姐最厉害了,我肯定输!”说着,紧了紧怀里的一大串铜钱,补充道,“大姐,我困了想去睡觉了!”

    “你个小油条,鬼精鬼精的!”王槿嗔道,拉起王棠的手道,“走吧,咱们都睡觉去。”

    此时,夜空里飘起了小雪,清水村家家户户都陆陆续续入睡了,偶有狗吠之声传来,在节日的气氛里听着也并不扰人,反而有种踏实的安宁之感。

    王槿躺在被窝里,静静享受着这份安详,脑海闪过这一年里发生的种种,各种情绪在心间翻滚。

    喜悦的是家中生计不必再烦忧,家人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

    欣慰的是弟弟妹妹们一天天的成长,越来越懂事乖巧。

    不安的是虽然父亲的意外已有头绪,但李明乾那里至今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她不免有些忐忑。

    不明的是自己对江清流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房间里如今已满是他的痕迹。

    枕边的木匣子里装满了他寄来的信,每当自己感到无聊,或者夜里睡不着,又或是偶尔的惶惑不安时,她便会抽出里面的信,看着看着渐渐心就安定了。

    他平和亲近的语气,细腻贴心的礼物,嘘寒问暖的关切,不知不觉成了她的精神依赖。每每碰触便会感到心安。

    她忍不住披衣坐起,接着月光捧出匣子里的信,轻轻摩挲。

    究竟,喜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