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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下旬的湖水仍然带着几分凉意一下包裹住了江清流的身体,却丝毫影响不了他的行动。几息之间,他已蹿入那溪流,逆流而上。因通着瘦西湖,水流流速不慢,在其中潜行也需格外费力。江清流在水中却似登山行走般,以脚点石,如游鱼般灵活地穿梭前进,只偶尔稍稍探出头换气,因而那水面竟极难看出有人游动的迹象。行了数百米,他估算着应该已接近最东边的酒楼听风楼,便寻了一处生有密草的岸边微微探出头打量。
果然已到了这听风楼的背后,只是中间尚隔着六七丈宽的空地,且那后门也有左右两个守门的看守,显然不能从岸上过去。江清流略一思忖,又重新潜入水中,双手在河床上摸索起来,终于在离他两丈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暗渠的入口。他估算了一下距离,除了这约莫七丈的空地,那水池若是设在整个听风楼中间,最多也就三十丈,常人很难一口气游这么远,对他来说倒也不算太难。他再不耽搁,深吸了一口气,钻入那暗渠中。想是扬州盐商们生活极富,十分讲究细节,连这暗渠都建的十分宽敞,且四面都以平整的石块填补,极是规整。江清流借着水的推力,沿着斜向下走向的暗渠行了大约十七八丈,便感觉视野变亮了一些,不过一会,他便出了那暗渠,进了池子里。这池子不到半亩大小,看位置应该设在听风楼的后院。满池皆种了荷花,此时虽未到花期,只有蒲扇般的荷叶片片相接,挤挤攘攘,随风轻摆,却也别有风致。湖心有座石头凉亭,四面挂了绡纱帘子,内有细碎人语之声传出。江清流藏身于大片荷叶之间,借着这掩护,暗自四处观察何处可以上岸。只是不知为何,这偌大的院子里除了那湖心亭竟再无人影,岸上也无遮蔽之物。他又将目光聚在那亭子上,想看清亭中之人。
突然,他浑身一震,目光难以置信地看着亭子下面的层层荷叶掩映间那熟悉的身影,竟然是王槿,她竟然在这!
他心中大惊,却不敢妄动,只好凝神打量王槿的情形。见王槿此刻全身没在水中,只将大半脑袋探出,躲在几片荷叶之下,如果从亭中往下看,几乎不可能发现她,江清流这才心头微松。他看这情形,决定先游到离王槿近一些的地方,万一情况突变,也好及时施救。他深吸口气,缓慢潜入水中,悄无声息地向王槿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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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你回来了,便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可盼着你替我分忧解难呢。哎,你不知道,这一年我可真有些忙不过来。”亭中一身着鸦青色绸袍,留了八字须的中年人正面带笑容地和对面一个穿着靛青短打,约莫三十出头的精干男子说话。
“承蒙舵主信重,舵中之事,若有吩咐,我必在所不辞!”那精干男子郑重抱拳道。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是吃了颗定心丸啊!”那中年人抚须笑道,和那男子对饮了一杯,又道:“你这一去一年的时间,兄弟们的事情可安排妥当了?”
那男子立即回道:“是。所有牺牲的船员的抚恤我都亲自发放到他们家人手里了。那几个回乡的兄弟,我也替他们置办了些田地,还托人说好了亲事,想必以后他们便能过上普通人和乐安宁的日子了。”
那中年人连连点头道:“你办事果然周到。这几个回乡的兄弟走之前对帮里还有些不舍,你给他们找了媳妇,只怕现在请他们回来都不肯回来了吧。”他语气略带玩笑,眼神却直盯着那男子,不肯漏过他一丝表情。
“舵主猜得一点不错。原本还有几个问我以后能不能再回漕帮,等到偷偷见了未来媳妇一眼,都闭了口再也不提这茬了。眼下几个人都成了亲,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更是不想回来了。”男子面色如常,提到那几个兄弟时还带了几分戏谑之意。中年人听了目光收转,哈哈大笑起来,道:“都是些毛头小伙子,这成了亲识了其中滋味,哪里还放得下。恩,说起来,你也有一年没见过家里人了,待会你就先回去看看吧,过个两三天再去帮里好了,也该歇歇了。”
“多谢舵主!”男子脸上喜色难掩,站起身,朝中年人抱拳道:“我出去这一年,家里也曾托人写信给我,多次提到舵主对他们的照拂安排,更是几次延请名医为我母亲治病,青木心中实在感激不尽。”
中年人急忙扶起男子,语气似是不满地道:“你这般见外可是没把我当自己人。我派你出去办事,一去就是一年,自然要替你照顾家人,说什么感激不感激的话。只要你以后忠心辅佐在我身边就行了!”
他二人在这厅里叙话,声音也没有可以压低,因此亭子下方的王槿听得一清二楚。
她紧咬着嘴唇,已微微渗出血来,扶在亭子石壁上的手用力死死扣住,只有那从指间传来的清晰痛楚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去大声质问的冲动。
叶叔叔,为什么是你?你怎么可以和朱鸣狼狈为奸,害死邬伯伯,害死我爹!
您不是邬伯伯最得力的手下吗,您不是我爹的好友吗,您还教过我射箭,这些都是骗人的吗?为什么,为什么?!
她满脸是泪,愤怒,心寒,凄惶,恨意让她此刻浑身颤抖,呼吸急促。隐在一旁的江清流也听到了亭中人的对话,不过令他惊讶地不是那两人的关系,而是他们竟来自漕帮,其中一人更是扬州分舵的舵主朱鸣!
他因建立镖号一事,此前早已打探过这朱鸣的来历。一年多以前,原扬州分舵舵主因病体渐重,无力经营,便想选个接班人。当时朱鸣和同为大管事的邬山是最有希望的候选人。后来邬山在一次出海行船中,不幸沉船遇难,朱鸣便顺理成章接替了这舵主的位置。
只是这些人和王槿有什么关系?
他突然想起初识之时让秦子明探查回来的消息,心里一惊,难道王槿父亲和朱鸣是遭遇的同一起沉船事故?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当下心中便有些着急起来。若真是如此,那王槿今日这番行动,很可能是因为父亲的死而对漕帮心怀怨愤,想伺机报复。但她不过一豆蔻少女,即便会些拳脚功夫,又如何能对付得了亭中两个成年男子?他担心王槿会有冲动之举,便打算尽快将她带出去。只是还未等他动作,便见王槿拿了把匕首出来,他一惊,刚要上前阻止,又见王槿竟将那匕首一抛,丢进了池里。
叶叔叔,这匕首是您当初送给我的,若是此时我被发现了,您可会顾念旧情救我?
“噗-通-”落水之声传来,惊动了亭中正说话的二人,江清流见王槿竟似没有退避的打算,仍然一动不动。他察觉到了亭中人走动的声音,立刻潜到王槿身边,先是捂住她的嘴,再抱住她潜入水中。
王槿被捂住嘴时心中大惊,刚要挣扎,耳边却传来一声极轻却熟悉的声音道:“别怕,是我。”她顿觉诧异,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也听了他的话,吸了口气,潜入水中。
亭子里两人先是掀了帘子望了几眼,见并无异常,男子便笑道:“怕是鱼扑腾的声音吧。”
中年人也没多想,点点头道:“恩,只怕是。这院子我包下来了,料想也没人敢闯进来。不过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有话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这就赶紧回家去吧,婶子弟妹怕是等急了呢。”
“那多谢舵主款待,我这便回家去了。”男子恭谨道。
“恩,咱们一起走吧,我也要回去忙,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呢。”语罢,中年人便和男子出了亭子朝院外走去。
潜在水里的江清流和王槿二人听着二人离去的声音,慢慢从水下探出,确认人已走远后,江清流对王槿轻声道:“可会游水憋气?”
王槿微感疑惑,轻轻点头,道:“会一些。”
“我们从这池子下面的水道出去,跟我来。”江清流在前面引着她游到暗渠附近,嘱咐道:“这水道约莫有十八丈,你尽量憋住气,我带你出去,一定要跟紧我。”王槿会意,便深吸了口气,潜了下去。江清流将她带入暗渠,因修得宽敞,他二人足可以并排而行。行至一半,王槿的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他们是逆水而行,且是向上爬坡,流速虽不快,但却极费力气,且她早上陪着弟弟们和秦子明逛了半天街,又没吃午饭,此时更是后继无力,竟有些微微晕眩。眼看她越游越慢,已有了停滞的迹象,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了她的腰身,将她一路带出了暗渠。两人终于从水里探出脑袋,王槿深吸了口气,好一会才缓过来,她对江清流感激一笑:“多谢!”
江清流面上含笑,神色温和。他松开的双手微握,指间还残留着那不堪一握的纤腰的柔软触感,心中止不住升起一丝异样。他不禁暗骂自己没出息,努力压制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朝王槿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江清流从岸上草间的缝隙中观察听风楼后面的情况,见那两个守门的还在,不禁苦恼该如何尽快脱身。要是他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还有王槿,她一个女孩子这个天气在水里泡太久,落下病根就不好了。他正着急间,却见那后门打开了,一个老仆拎着个食盒说了几句话,两个守门瞧着这个时辰也没人来这,便一起进了门吃饭。江清流舒了口气,对王槿道:“我们上岸后,先往山上去。”
王槿点头,和他一起悄悄上了岸,钻入了山上的树林里。两人并没有一路直行,而是一直向西,走了一段路程,才寻了块向阳的空地,坐下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