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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擂台,二人行礼,然而格馨自作主张,行的朝师礼,令所有人一怔。
万暮白轻轻摇头,不认可格馨这种行为,接着率先攻上,二人粘打在一起。
看台之上以封不群为首的玄世谷元老自然不悦,作为玄世谷弟子,当着各门各派的面,不用宗门所学,而是外边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成何体统?
万暮白忽然俯身下潜,一招玄世谷的“云遮月”将格馨推开。原本这招是戳眼或击喉,然同门切磋不必如此,只推了她的小腹。
二人分开,格馨很是诧异,自己原本防得好好的,为何万暮白突然变招成玄世谷的功法?
“别忘了我说过的。”万暮白探爪变招,用起了玄世谷的武技。
格馨暗自思量,陡然变招,却无停滞,反依然合逍遥散手六大绝招,且先生上场前就说了,将其用于任何功法,莫要制约,难道……
格馨恍然大悟,逍遥散手其实只有六招,若能活学活用,围绕此六招,就不算逾矩了。
格馨欣然一笑,亦随他变招,一手按下,一手探出,正是伏虎式,要以刚破柔,以力破巧。
她还是最了解这个。
万暮白见她变招,就知道格馨明悟了。
吕客对封不群说道:“封掌门教导有方,此二人天赋可是万里挑一啊!”
吕客一言,让封不群之前不快烟消云散,客套了两句。
楚映雪看徐长卿的掌法,早已明白了,哪怕内息是兵气也让她确定,那三十六式逍遥散手,便是由八十一路乾坤剑法转化而来的,那晚随手演示一番,谁知竟被他记下,自成一派,虽有意克制,却被她捉住,差点就伸出了剑诀。
她不知缘由,可是既然万暮白又是易容,又是变换功法,定有隐情。
万暮白刚想动,格馨却收式行礼道:“今已明了。”说罢转身下了擂台。
万暮白没有惊讶,本就是要给她喂招,既然格馨可以明悟,那意义是非凡的,她的收获比原本的计划要更丰富。
万暮白看向看台,像在看封不群,实则在看楚映雪,长久紧绷的脸难得露出点笑容。
封不群招了招手,阮廷玉上前,说了三言两语。
往后万暮白亦过关斩将,第四场面对的是陆岩。
万暮白嗤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行礼问道:“听说陆师兄中风瘫了,这风邪最是暴烈,可祛干净了?”
陆岩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事儿到现在都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地出了,想也知道,大概率是徐长卿搞的鬼,这人跟格馨双进双出,那格馨是什么修为,能有什么本事?反倒是徐长卿整天阴深深的,鬼知道在捣鼓什么,说不定就有奇怪的毒药。
万暮白知道,陆岩肯定会把事情算在他头上,不过不知为何,他很乐意帮唐公子背这个黑锅,而且,他早就想出气了。
万暮白起手亦是伏虎式,陆岩见此鄙夷道:“用这等不入流的功法,难怪你只能跟那种货色为伍。”说罢抽出长剑。
看到长剑,万暮白触景生情,勾起了他的瘾头,真的许久不碰剑了,好似与恋人天各一方的相思之苦,好生手痒。
正当他打拳空手夺白刃时,台下格馨在大喊:“先生,揍他!”接着把齐眉棍扔上来。
明显任性的话让陆岩感觉自己被轻视,一时怒从心头起,挺剑直直往万暮白刺来。万暮白将棍一戳对上剑尖,肉眼可见剑刃弯折。
陆岩一吓,赶紧收剑,心想徐长卿好像很是熟悉剑术,若不是自己收剑及时,他再进一着估计就要断了,而且兵气也不弱,那根寻常木棍竟似熟铜那般沉重坚硬,不能撼动。
万暮白见他收剑,便以来留去送之计趁机进招,陆岩想反击削手,反被他点腕打掉了力,再反抽面颊,勾着颈子甩出去。
陆岩捂着脸上的红印,恼羞成怒,步步杀机往万暮白攻来。万暮白不慌不忙,一来说看尽天下剑术也不算吹牛,二来仗着棍长难进,稳扎稳打,时不时这里打一下,那里捅一下,为的就是把格馨受的气找回来。
陆岩见他有意戏耍自己,气得怒吼一声,哐啷一声把剑摔在地上,指着万暮白道:“徐长卿,你不过仗着棍长,敢不敢跟我比比拳脚,没这个胆子就赶紧下去别丢人现眼!”
万暮白看着摔在地上的美人,不对,长剑,心里不住心疼,看陆岩的眼神更是多了怨恨,听了他这话,更是鄙夷不屑,明明是他先出剑要比兵器,这会儿又想比拳脚。
反正万暮白哪里都不虚,当即将棍拄在一旁,以防这厮反悔耍赖,鹰捉手变潜龙式。
万暮白不想拖沓,省得他再找借口,直直冲向陆岩,顶肘击出,被他盖住,接着自上而下甩出手臂拍中陆岩额头,将他打得七荤八素,再连接两掌全打在额头,陆岩顿时晕了过去。
台下格馨也愣住了,这……先生不用下手这么重吧,随便揍一顿就可以了其实……
陆岩被两个弟子抬下去,立刻就有平日里跟他好的,指着万暮白骂道:“徐长卿,你对同门下此毒手,算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带起一阵声浪,皆是针对他的。
万暮白横眉竖眼怒道:“宗门大比,胜负争先。尔等争个你死我活,现在倒是来说我不认同门了?有不服的全都上来!”
没等长老维持秩序,底下蹭蹭上来几个弟子,一通豪言壮语说完便摆开架势要干仗。
万暮白原本就压着无数火气,如今先被一激,又上来几个不知好歹的,顿觉气血上涌,往台下环指一周,大喝道:“再来!全部都上来!我一个人,打败你们所有人,所有人!”
台下一石激起千层浪,声声谩骂着围上来,万暮白压力万分,终于有机会发泄,激动的双手颤抖。
场中落下了一人,便是阮廷玉。
“全部退下!”阮廷玉抽刀威慑着,“所有人回去之后禁闭一个月,徐长卿,你的成绩取消,跟我过来。”
众人给两人让出条路来,万暮白此刻戾气缠身,让人不敢靠近。
阮廷玉将他带到个偏殿,刚进去关了门便质问:“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发作?知不知道这次是百门宗的长老都在场,还有别的门派也在,你这是在给我们找麻烦。”
万暮白火气未散,看着阮廷玉反问道:“百门宗的事情,与我何干?”
阮廷玉提醒道:“徐长卿,掌门本来打算这次看看你的修为,说不定就能收你亲传了。”
万暮白内心冷笑,阮廷玉这威胁人的手段还是可以的,表面故作惊讶道:“什么?莫非……那时阮师兄说的就是……”
阮廷玉见有效,点头回应。
“阮师兄,掌门对弟子应该很是大方吧,看您这兵器装备都比我们好得多。”
阮廷玉也没想到徐长卿这么没心没肺,回答道:“这个要看师父心情,不过月银肯定是管够,我也不怎在意,应该是挺宽绰的。”
万暮白立刻两眼放光:“当真?”又忽转恐慌,“阮师兄,我这今日也是被骂急了,您跟掌门说说,大人不记小人过,随便怎么惩戒,这亲传的事儿还是有的商量?”
阮廷玉也没想到他这么滑头,只能说:“一会儿掌门和长老来跟你说,你自求多福吧。”
万暮白又故作委屈道:“阮师兄您看我这无依无靠的才来玄世谷,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来了又被弟子看不起,就是想多拿点儿银子,有点声望,这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对吧?”
阮廷玉无可奈何,万暮白还在一个劲软磨硬泡,正说着,偏殿门被推开,走进了封不群和几个长老。
二人行礼,偏殿内像是冷到冰点,封不群的目光直朔着万暮白的后颈,令他后脊发凉。
“自己说,怎么办?”封不群问道。
万暮白颤颤巍巍道:“弟子……弟子愿受罚。”
“受罚?惹得众怒,将你赶下山去也可以!”
阮廷玉道:“师父,此次是众弟子起的头,徐师弟纵然冲动,也非是主犯,不至逐出师门这般罪过。”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当做无事发生?百门宗众人都看着呢!”
阮廷玉深知这不仅仅是玄世谷内部,而是已经让百门宗看到,总要拿出个说法。
“不如……不如让徐师弟下山游历一年半载,不发放月银,同时发信给百门宗其它门派不可接济,让他在江湖上受点苦?”
封不群点头称是:“好,就这般。徐长卿,你藐视门规,只要争强斗狠,不顾同门情谊,罚你下山,一年不能回来,一年内必须进入金丹境,否则正式逐出师门,若能晋入元婴,回来便是老夫亲传弟子!”
万暮白叩首谢恩,退出偏殿,没走几步,便碰到了季子真,立刻行礼。
季子真笑呵呵地说道:“看起来,那姑娘是你徒弟?没听说过门内弟子可以收徒的规矩啊?”
万暮白虽心中疑惑,季子真干什么来找自己搭话,却依然答道:“不过是随口叫着玩儿的,我与她只是要好而已。”
季子真也不深究,指了个方向道:“她在那儿,去吧。”
万暮白顺着季子真指的方向,到了间客房,客房外等着几名弟子,门口竟是吕客正站着护卫。他心想,这七星门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天玑星来找个普通弟子搭话,天权星在守门?搞什么鬼呢这是?
吕客看他来了,招呼他坐下,说道:“那个姑娘,在里面。”
万暮白突然想到,既然吕客在守门,那里面定是紫微星了,那格馨也在里面,这俩人有什么可说的?
万暮白总觉得不对劲,不自觉地远离了吕客,一块儿等了半柱香,门开了,格馨出来看到万暮白,兴奋地扑上来。
“先生!没事儿吧?你都出来了,掌门应该没怎么罚你吧?这回肯定不能罚你啊,又不是你惹的事……”
“受人指点,还不道谢?”万暮白提醒道。
格馨向吕客行礼道谢,被万暮白带回去了。
“我……被罚下山了,一年不能回来。”万暮白苦笑道。
格馨诧异之余,又替万暮白抱不平,说着说着,万暮白打断她问道:“七星门找你做什么?”她各方面都不出彩,为何会被特殊对待?
格馨嘻嘻一笑道:“不过是随口聊了几句,还问我逍遥散手的一些事情。先生放心,我都随口糊弄过去了。”
万暮白倒是不在意,只不过想到一些事来,长叹道:“只可惜,我下山一年,顾不上你了。你被七星门叫去,哪怕确实无事,总有人怀疑你是否私藏,会有许多人来找茬。你被紫微星召见这事会通过各种不可思议的途径传出去,有心人总会来对你不利,要当心。”
格馨也是明白其中道理,点头称是,又说道:“不如我陪您下山,一来怕您寂寞,二来省得我一人在山上被人暗算。”
万暮白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道:“多大了还要人陪着。你不如好好静心提升一下修为,有了根基自然不怕了。”
格馨吐舌笑着,心里却想着,紫微星仿佛很关心徐长卿,也不知是为何事?怎么就等不及他回来,要先找她问问呢?
不过许是她资历尚浅,看不出逍遥散手的精妙所在,幸好心眼多,没漏了口风。
也不知徐长卿什么时候下山,自己得偷偷很紧些,哪怕被责骂也不能让先生孤孤单单一个人啊!再说了,多好的机会,出去多玩玩,总比待在山上发霉的好。
次日格馨一觉醒来,再去找万暮白时却发现人去楼空。万暮白当晚便打包了行礼下山去了。
格馨一时间手足无措,又听几个弟子讨论道,说掌门许诺徐长卿能一年内晋升元婴就收为亲传,心想这下坏了,掌门无疑是把徐长卿架在火上烤,哪怕他有半步元婴的修为,寻常人等突破元婴关隘也要十年余,更别说徐长卿连金丹都没达到了。
就算这是惩戒,可这种话一旦放出去了,假如徐长卿达不到难免要落人口舌,说他好好的机会无法把握,哪怕这个要求十分苛刻
格馨急得直跺脚,甚至想找七星门求助,很明显这是个馊主意,只得心一横,回到洞府,把包袱一紧,背着顺小路奔下山去。
万暮白看着格馨下山,心想就知道这小姑娘心静不了,不如借此机会让她活动活动,等热血冷下来就好了。
又过了两三日,宗门大比也结束,各门派代表也陆续回去。
万暮白也选了此刻下山,虽有拖延之嫌,却也合理,而且,他也有他的私心。
下了山往西走,从小路走到大道,往泾川方向的客栈里,万暮白打了几碗酒,叫上小菜。渐渐听得外边哗啦啦来了一群人,占了大半桌椅。
身后传来声问候:“呦,徐公子,竟这般凑巧?”
万暮白装作慌张地起身,躬身行礼道:“见过吕掌门、季长老。”用余光一瞥,紫微星被簇拥着往楼上雅间。
吕客呵呵一笑:“徐公子,风采不似当初呀!”
他们都是明白人,也不用装糊涂,而且假名都没换,七星门很容易就猜出来了,更何况面对的还是季子真。万暮白让出主位,请二位坐下,苦笑道:“哪里,从来都是这般。替我向姐姐问好。”
吕客见他提到何琼枝,脸上喜忧参半,说道:“琼枝在修炼一途胜过我们,此机缘甚是难得……至于其中凶险,自然会担心的。”
季子真手摇羽扇,笑道:“徐公子有所不知,琼枝当初是老吕带着入门,入门时她才十二岁,这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说到这里,吕客也满眼怀念。
万暮白又叫了好酒好菜,为两人斟酒,顺便问:“当初跟我一块儿来的那位小姐,如今怎么样?”
二人对视一眼,说道:“忘情倒是收下了,不过吧,我们都觉得,徐公子莫要生气,那姑娘当真不适合。非是资质等等,是她不管行事还是思维,都不适合江湖。不过忘情最是重诺,紫微星是她迎下来的,当时被带着下来,已经昏死过去了,醒来时忘情亲自去探望,当时就收入门下。现况如何倒还真不知道。”
万暮白也感叹道:“她就是太要强,事事争先。我那时也是……”
季子真说道:“要这么说,反而对忘情的口味。她就喜欢这种认死理的,一个样儿。”
“唉,时移世易……”万暮白起身敬酒,“当初还谢七星门手下留情。”
吕客还礼道:“如今江湖有一统之势,然军师觉得此番只是苟合,纷争定然再起,我七星门只能尽可能保存自身。徐公子是纯良之人,亦有过人胆识,功利来说,能成我七星门之助力。”
万暮白知不能与他们过多同处,很快就准备离开。季子真起身说道:“徐公子,虽说不明原因,我等也希望你能平安。封不群此人面善心狠,修为更是深厚,想与之对抗,不仅仅要武力,还有各方势力配合。只是,我七星门有自己的难处,恐难助你太多,你要多加保重。而且,封不群难以信任外人,想取得信任,其实不是很好的策略,盘观者清,你应该懂的。”
万暮白道谢,转身离开,出了客栈,着一袭黑衣,手里、背上空无一物,踏上板桥,踩碎未融化的霜雪。万暮白站在桥上,回望客栈,瞄到一扇半开小窗,里面有一个与他修为、气息、功法极度相似的人,他想着,这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对视,也是他最后一次回眸。
忽然,万暮白骄傲地抬起下巴,心里暗道:“我的徒弟,怎样?”他在桥上轻轻叩了几下,寒风吻颈,也撩开面纱吻到她的脸颊。
再往泾川行去,路边突然蹿出团影子来,万暮白擒住小臂要打,发现是格馨愣了一下。可是格馨劈手斩中他的肘窝,挑肘击颈,惊得万暮白连连退后。
“吃错药了吧你!”
格馨没有回答,反摘了棍,握住棍尾劈头盖脸地打来,气急大喊:“为什么丢下我?”
万暮白见她梨花带雨,杏眼圆睁,眼角沁泪,不禁心里一酸,随手折了段小枝,灌入兵气为剑,只挡不攻,由她发泄一番。
等格馨打累了,愤愤地将棍一扔,抱膝哭了起来。
万暮白好生安慰,却遭她一通埋怨:“明明答应我一起下山,为什么一个人走了都不管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担心?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万暮白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的她,可事到如今,格馨想打定主意不回去,连包袱都打好了,只能将她带上。
“我这次是受罚,又不是出去玩,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万暮白无奈地问。
格馨牵着万暮白的衣袖道:“跟着先生才静得下心。”
万暮白叹了口气,心想这下是真的甩不开她了。
格馨快走两步轻声说道:“先生,想不想知道紫微星跟我说了什么?”
“不想。”
“先生您这让我怎么接话呀?”
“确实不想知道。”万暮白回得平淡,实际上有些害怕听到关于师父的消息,生怕让他被旧情所累,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好吧……”格馨仍不死心,“可是我想说。”
“你想说就说。”
“先生您这样不就是想听吗?”
“不一样。我不想听,所以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可是你想说,我不拦着你,但并不代表我就乐意听。”
格馨白了一眼说道:“紫微星似乎对您很有兴趣,一直问我关于散手和您的事情。”
“哦,散手问了什么?你可以大方些,功法就是让人练的,不用藏着掖着,我不在意。”
“哎呀,就是问问我您平时用什么兵器,可是您确实从来不见用过,也就是我用棍法,您就随手用了。还说想让我演练几招,我心想哪怕是渡河、连环都是您对招拆招教我的,就算他们有散手的拳谱也学不会这些,就随便演示了一下。”格馨试探着问了问,“我这,不算是胡扯吧?”
“不算。”万暮白心里暗叹,师父定是看出来了,应该说,逍遥散手的灵感就是来自于那晚师父演示的手法,也就外人只知剑形不明剑意,才没看出。而且,元气虽能伪装成灵气或兵气,却对元修是无效的。
“对了先生,紫微星会不会对您有意思?那看起来,可是个美人呢!”格馨突然打趣道,想看看万暮白的反应。
万暮白一笑,将围巾遮住口鼻道:“说不定呢?”那是他师父,能不对他“有意思”吗?
格馨调皮地凑上来道:“先生,不如咱们跟七星门那些人一块儿走吧?跟您找美人儿去。”
万暮白催促道:“快些走吧。”
格馨紧走两步,问道:“咱们这是去哪?”
“舒城。”
听到这,格馨欢欣鼓舞,一直听说舒城繁华,想去看看,却总是没机会,这次可让她赶上了!虽然徐长卿这是被罚下山,可是好像像奖励一样。
“别高兴太早。你既然跟来了,也得好好修炼着,不许偷懒!”万暮白说道,“玄世谷不看着你,我还在呢!”
还没等格馨抱怨,万暮白忽然提气奔跑,格馨亦调息很紧。万暮白特地调整速度,让格馨觉得疲累,又不至于跟不上的程度,不仅让她炼体炼气,还顺便堵上她的嘴。
连续疾驰几日,每次停下休整格馨都气喘吁吁,夜里睡觉更是鼾声大作,不过令万暮白惊奇的是,格馨竟然一次都没喊累抱怨,只是默默跟着,这毅力倒是少见。
到了舒城,两人来到望舒驿,格馨看着眼前高楼,惊得合不拢嘴,将信将疑道:“先生,咱俩不会要住这儿吧?”
万暮白带着格馨进去。
“小二,上房两间。”
万暮白环顾四周,又抬头看去,不惊感慨霍斛的头脑,给他点本钱能把客栈弄得这般豪华,但见朱墙壁瓦,雕栏玉砌,鲸油点盏,龙涎温炉,廊腰缦回定能九天揽月,檐牙高啄欲请四方神仙。推杯换盏,件件古董珍宝;满座宾朋,人人富贵显官。跟着小二上楼,盘旋而上,中间是盏巨大花灯,其上是顾源顾大师的《山樱图》,顾大师音律高绝,作画甚少,听小二说这是当初霍掌柜花高价去请来的。整个客栈楼上都铺好了地毯,踩在上边似踏棉花一般,一点声响都没有,到了房间,两人挨着,万暮白收拾好了去找格馨,看她正在床上打滚,从来没睡过天鹅绒的被褥,这会儿骨头都酥了。
“这么喜欢这儿?”万暮白笑着提醒,“这里家具多是红木的,甚是阴冷,要当心着凉。你想出去玩儿还是休息会儿?”
格馨不回答,反而问道:“先生,这儿一间房要多少银子啊?”
万暮白一笑,竖起一根手指。
“一两?这么贵?不过这么舒服也足够了。”
万暮白嘿嘿一笑:“十两,一天。”
格馨吓一跳,十两是多少她都没有完整的概念,总之就是……很多。
原本想舒舒服服躺一会儿,然后让徐长卿带她好好玩玩,结果一听这价,加上身上酸痛,顿时什么都不想干了,一头倒下道:“先生我得好好睡几天,十两的房间,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万暮白想他们都风餐露宿几天了,也得让格馨好好休息,便回自己房间,叫了小二,对上暗号,不一会儿石见穿来了。
“有什么消息么?”
石见穿递来信笺说道:“有一封,交到乾坤卫的,由朱玲转交过来。”
万暮白拆开扫了一眼,多是些客套话,只是一条让他警觉起来,落款是“长生殿武鸣空”。
万暮白嗤笑地将信递给石见穿道:“漏了。”
石见穿不明所以,接过信,看到“我门弟子马仁安比武受伤”也担心起来。
“要不要让他撤回来?”
“不用。”万暮白淡然回答,“既然武鸣空能明着说,就说明默认了这事儿。而且传信给乾坤卫说明并不清楚我们的具体位置,乐观一点,甚至觉得这只是乾坤卫的线。她是想跟我们搭上,正好让马仁安替双方传递消息。”
石见穿问道:“这好像……不符合规矩吧?”
万暮白呵呵一笑,指着他嗔怪道:“你呀,脑子就是不如霍斛灵光。武鸣空是想借朝堂势力稳固她的江湖地位,所以必须要有一条稳定的暗线。否则,收到的就不会是她的来信,而是马仁安音讯全无了。”
万暮白看石见穿还是一脸茫然,似懂非懂的样子,耐心地解释道:“武鸣空虽然掌握长生殿,但是面上的掌门依然是李仁泽七岁的儿子李义存,她能孤儿寡母地扶幼子上位,手段和心机是有的,可是这顶多能镇住长生殿内部,如果外边有人想要借此打着李仁泽的旗号对长生殿不利,武鸣空的地位也很难稳固,所以需要朝堂来替她料理。朝堂对江湖各派始终是中立的,然而可以有些小动作,因为双方都能有利可图。明白了?”
石见穿懵懂地点点头,万暮白无奈道:“霍斛呢?一直让你多跟他学学,他不会光扑在账本上了吧?”
石见穿悻悻要走,万暮白拦住:“回来,事儿还没干就想跑?长生殿新掌门继位,乾坤卫有送贺礼吗?”
“没有。”
“写封回信,既然她跟咱们客套,咱们也不能驳了面子。让父帅用私人名义送点贺礼,就算是答应了。”万暮白一项一项安排妥当,“对了,舒城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我带那孩子去凑凑热闹。”
这让石见穿出乎意料,可是公子发话也不能不回答:“倒是有下元灯会。”
“行,忙去吧。让霍斛长点心,别老想着赚钱。”
石见穿又作揖说道:“公子,作为弟兄,我本不该多话,可是作为下属,觉得您做得不太合适。”
万暮白见他意有所指,看着格馨的方向自嘲着:“唉,可见我还是不适合干这行。”他的确狠不下心,明知道会有很多不堪入目的事情,可是仍然心存幻想,想尽其所能,哪怕明知道有可能破坏行动。
“你放心,这些事情只关乎我个人,我亦会把握好。”
话已至此,石见穿只好退下,不过也明白,他确实要去跟霍斛多走动走动了。
石见穿出去时,万暮白又补了一句:“允许你们去查她。”他也很好奇,尤其是格馨说的那句话,让他怜惜,也让他痛心。
待到灯会,万暮白带着格馨游玩,这里的灯会没有索隙城那般繁华,可论精致也超过乾坤卫,许多小玩样他也没见过。
正看艺人卖艺,万暮白打赏了几个铜钱,转头不见格馨,担心地到处找,结果她又不知从哪蹿了出来,手里还捧着把流光溢彩的长剑。
万暮白心头乱颤,格馨嘻嘻一笑道:“先生您都每个兵器,听说剑为兵中君子,而且逍遥散手的步法应该很合剑法的。”
格馨见万暮白踌躇不前,像是碰到美人儿不敢上去搭话一样,追问道:“先生,我的眼光不错吧?”
万暮白登时把格馨抱在怀里,甚是欢喜,又接过剑抽出来一看,就知道这小姑娘被宰了。
万暮白在格馨耳边轻轻说:“为师有更好的。”又问了店铺何处,“带你选把好的。”
格馨见万暮白这么高兴,心里也十分甜美。
二人来到那店铺,本来灯会就没兵器谱什么事儿,有格馨来肯定要抓住机会,结果却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个人。
万暮白开门见山地将剑交回去:“老板,换一把。”
店老板刚想开口,万暮白就给他一个下马威:“老板,咱们都是明理的,就不用兜圈子了,去做你的事。”
老板接过剑,给万暮白介绍着。万暮白没理他,自顾自地挑起来,最终换了把细剑,买了根虎头镔铁棍。
又给格馨挑了个兽皮背带,二人又去逛了会儿。格馨昂首挺胸,仿佛背着剑已然是个大侠了。
万暮白想到石见穿的忠告,自嘲着果真是情非得已。
回到望舒驿,今天店里生意火爆。
万暮白回到房间,叫了小二。
“换房,要大的房间,越宽敞越好。”
小二也一时间有些蒙。
“要顶楼的房间。”万暮白直接拿出个大钱袋,“本少爷喜欢清静,不想被人打扰,顶楼的房间全包了,不许任何人上来。”
小二知此事重大,说要知会掌柜。
格馨也被万暮白这架势吓到,在一旁不敢出声。
等小二回来,将两位请上去。顶楼只有四间房间。
万暮白随便选了一间,让格馨关紧门窗,自己将阵法布下,隔绝外界。
格馨大气不敢出一声,二人对面而坐,万暮白问道:“我是有一套剑法,愿意传授于你,你愿意吗?”
“格馨愿意。”
“如果说,我倾囊相授,但是决不允许你在外人面前用出来,你也愿意吗?”
格馨摇头:“我知此事重大,看先生这架势就明了,只是,格馨学艺,非是卖身,还望先生给个保证。如果先生为难,格馨也不会将今日只是再度提起,会努力忘了的,如果先生不信,格馨愿意让先生安心。”
万暮白将空语剑召出,挺剑抚摸着十一颗沧海碧空,轻柔地灌入元气,房间内逐渐有气剑遨游,似鱼跃于渊,怅然说道:“习剑二十载,恐负少年心。从今往后,我将你作初心。”
“我想知道先生一些没有告诉我的事情。”格馨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万暮白面露难色:“我个人的事情,可以,其它的……”
“可以等。”
“一个月。”
“好。”
待两人安歇了,万暮白依然在研读《无心剑意》,然而心不在此,似在等着什么人。
到夜半三更,房门被轻声叩响。
万暮白赔笑着:“好久不见,怎么刚见面就来火?”
挽霜卫以万暮白为首,霍斛仅此于他,负责统管挽霜卫所有运行,所有命令不合规矩,也可以直接打回去,所以虽然有上下级关系,霍斛却也有职权调动万暮白。
按理来说,人员审查应该归小烦负责,可是考虑到这仍属于行动方面,还是由霍斛出面,并且,也防止万暮白一张嘴东拉西扯。
霍斛这番前来也是为此。
正如万暮白所说,霍斛的脸色不好看,在尽可能地压抑怒火。
霍斛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质问道:“公子,您知道老夫来所为何事吗?”
“知道。”
“那么有何说法?”
万暮白摇摇头道:“正如你所见。”
“公子,您应该知道,将感情作为任务的方式很平常,却也要掌握尺度。陆沉发回消息说您给这女孩传授逍遥散手时,我就已经想过是否要让您回来接受筛查了。”霍斛差点拍桌子,“您这是很严重的违规行为!我希望您给我一个解释,包括您跟这个女孩认识的过程,需要小烦去核查一下。”
万暮白一五一十地将他与格馨相遇,到拜入玄世谷,以及一同完成任务,再到自己收她为徒,详细地与霍斛说了,又吩咐道:“我同意让小烦去完整地核查,让石见穿加派人手,一旦发现她有问题,可以不经过我,直接处决。”石见穿属于执行一线,听从霍斛指挥,而他个人又能直接接受万暮白指派。
霍斛的气还没完全消,说道:“您的安排,我同意。剩下关于您的问题,我的意见是在小烦核查格馨背景的这段时间,你们不能离开望舒驿,活动范围也仅限顶楼,不能与外人接触。我允许您教授乾坤剑法,但是心法部分请暂时保留。还请您能好好反省。”
“我明白。您是前辈,经验比我丰富,愿意听从安排。”霍斛是父帅从乾坤卫调来的,是个老江湖,让他主管挽霜卫而不是与自己最近的石见穿,是万暮白觉得自己做得最对的事情。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小冷搜集情报的能力加上小烦的分析,很快就给了万暮白回复,依然是由霍斛来汇报。
“结果是格馨的安全性较高,同意暂时搁置对其的监视,可是其它的一些我们还不能确定,因为毕竟没有受过相关训练,需要您亲自探查。”
“格馨的背景,给我一份。”
霍斛早就料到,上来的时候就带好了。
等霍斛告退,万暮白忐忑地打开竹简。
“我的亲人,全都不在了呀。”
格馨的话让他心痛,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笑着说出来?
竹简轻轻展开,向万暮白讲述了这个女孩的生平:格馨出生在山泽卫边关,还没出生父亲就战死了,母亲难产也死了,是她的一个表舅收养她,没两年西戎劫掠,表舅死了,她躲在炉灰里逃过一劫。那次全村人只活下来几个,又遇上灾荒,她又无依无靠,差点被当两脚羊吃了,跑出来成了流民。碰上个走镖的武师姓格,把她一块儿带到了蜀地,教她武功,养她到十岁,结果武师出去走镖,人和货都没回来,格馨又成了流民,被拐子抓走,卖到了妓院,还没等到接客就有山贼下山劫掠,她趁乱杀了看守跑出来,被山贼带上山。山大王有点良心,收她做义女,后来山寨内斗,山大王死了,她跑出来,一直流浪。
万暮白知道小冷文笔不好,只有陈述事实,可是他仍尝到了满篇凄楚,想象着一个女孩从出生就充满痛苦,每每有一丝希望立刻被熄灭,心里揪得难受。
“先生,我有一招……先生,您眼睛怎么了?”
万暮白在格馨面前失态,连忙掩饰,将竹简卷好,冲她招招手,将她抱到腿上,爱抚着说道:“以后,先生就是你的亲人,好吗?”
对着突如其来的话,格馨有些惊讶,转而欣喜,可没多久又成了苦涩。
“不用了吧,先生,我命不好,容易妨人……”可是她越说越没自信,反而轻轻靠着万暮白,心想,这次,如果非要丢掉性命,希望那个人是她。
“我百无禁忌,从来不信这些。”
“可是我脑子还不好使,容易迷路,说不定哪天就丢了……”
“我有很多靠得住的朋友,能把你找回来。”
“我悟性还不怎么好,怕给您丢脸。”
“我不在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格馨一时哽住,不知自己是要叫“先生”,还是喊“徐长卿”,也不知道后面应该接什么,是跟她有关,他们两人有关的,很重要的话,而且不能说出来。她会用生命去报答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