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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雨夏出生在南河市一个富裕的家庭里。出生后的她,享受着父母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疼爱。
夏珍怀二胎时,刚上幼儿园的吴雨夏,一放学最常做的就是耳朵贴在隆起的孕肚上,嘟嘟嚷嚷——
“妹妹,我喜欢妹妹,你是妹妹吗?”
“妹妹,我给你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思思。你喜欢吗?”
“妹妹,妈妈说你下个月就要出来了。你要加油爬哦。”
“妹妹,等你出来了,我教你唱歌歌。小妹妹,生得美~谁都不要抱,就要姐姐抱喔~”
或者,照着菜谱书,她趴地毯上,用厨房玩具,做各种美味佳肴——把玩具小鱼放小盘子里,她端到旁边沙发的夏珍的肚子上。
“妹妹,水煮鱼来喽。好不好吃呀?你多吃点,就可以快点出来和姐姐玩了。”
千盼万盼,在她又端来一盘美味的糖醋排骨来时,夏珍见红了。
吴雨夏又蹦又跳地爬上路虎车后座:“妹妹喜欢吃肉肉,等妹妹出来,我要天天给妹妹烧肉肉吃。”跟随手忙脚乱的吴振豪,一同前往医院陪夏珍生产。
当医生抱出孩子,说是个小公主时,吴雨夏惊喜地尖叫:“是妹妹,是妹妹耶!”
吴雨思在医生怀里睁开了眼,咧开了嘴。医生不由赞道:“很机灵呢。”
吴振豪笑得合不拢嘴:“妹妹也喜欢姐姐呢。”
初夏的VIp产房,成了吴雨夏一放学就去的欢乐地。和吴雨思叨叨一天的校园生活,是她最大的快乐。
“思思,姐姐在学校里一整天都在想你。我今天问老师可不可以把你带去,老师说等你会走路,就可以去学校玩诶。你要快快长大,我要带你去见好多姐姐和哥哥们喔~”
或许快乐的时光,注定短暂。
夏珍一个星期后出院,吴雨夏放学后不再见吴雨思。甚至一听到吴雨思的哭声,她就冲进房间,要打她。
她不止一次嚷嚷着:“把她丢掉!我讨厌她!”
但吴雨思没有被丢掉,父母却变了心。他们的眼里只有吴雨思。因为她不允许夏珍和吴雨思睡,吴振豪批评她不懂事,没有做姐姐的样子了。
吴雨思的幼小无知,成了对付她的最强武器,也是抢夺父母疼爱的最好手段。
她越攻击吴雨思,父母便越疼爱吴雨思。
为了能让夏珍喂养吴雨思,吴振豪每晚陪吴雨夏睡——抱住大哭大叫的她,直到她累了睡去。
她突然明白吴雨思已经抢走了妈妈。
一夜一夜的大声哭泣,唤不回妈妈,吴雨夏在暑假的一天午休后,用绘本书砸中了吴雨思的头。
吴雨思额头的肿包,换来了吴振豪的一顿揍屁股,也换回了父母——吴振豪请了保姆来带吴雨思,夏珍断掉了母乳喂养。
但她明白要完全夺回父母,吴雨思必须离开这个家——趁保姆上洗手间,她把在婴儿车里熟睡的吴雨思推出了大门,一直推到离家百米远的垃圾桶旁。
希望清洁工误以为是布娃娃,给收进垃圾车,扔掉。
不成想,吴雨思却被外出回来的夏珍给推回来了。
这次失败换来了频繁的去医院看病。
“爸爸,我身上没有痛的地方,为什么要看病?”
“这次的病菌藏得深。不治的话,雨夏会慢慢忘记爸爸妈妈。”
“我不要忘记你们!”
“不要怕,医生会治好你。”
穿着雪白衣服的男医生,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妹妹。她说这个妹妹她不喜欢。
男医生就说只要她乖乖听话,她就会有一个喜欢的妹妹。
她照做了,再不碰吴雨思,也不反对父母疼爱吴雨思,只要他们不陪吴雨思睡。
但吴雨思都会坐了,她仍没有一个喜欢的妹妹。
她突然明白医生在骗她。
当天深夜,一个人睡的她,悄悄打开父母房间隔壁的婴儿房。她用一个黑色的垃圾袋,把吴雨思的脚装进去,再慢慢往上提。
提到屁股提不动,她用力抬起吴雨思的屁股。不料,一声惊天动地的啼哭,立马唤来了夏珍和吴振豪。
第二天一大早,吴振豪就带吴雨夏去医院。
一进诊室,吴雨夏就对男医生嚷嚷:“你是骗子!”
“我为什么是骗子?”男医生微微笑着。
“喜欢的妹妹根本没有来!”
“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了?”
“你骗我了!”
“好可惜,本来你只要再听话一次,你喜欢的妹妹就会来了。”
吴雨夏一听,大哭,好一会,才问:“妹妹还会再来吗?”
“只要你继续听话,就会来。”
“妹妹什么时候来?”
“如果你一直听话,大概10年后就会来。那个时候,你已经是一个不会再打人的大姐姐了。”
她问爸爸10年是多久。爸爸说她是初中生的时候——只要她努力学习,就能上初中。
在吴雨思会跑时,吴雨夏上小学了。她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只为能成为优秀的初中生,迎接喜欢的妹妹。
对吴雨思,她不再花心思对付。
一年又一年,她都名列前茅,拿下校奖学金,身为班长,也被评为优秀班干部。
一天一天的成长,她渐渐明白男医生的话不过是哄她不再攻击吴雨思的骗局。但她却希望10年的时间,真的可以迎来喜欢的妹妹。
无处可说的她,买了一本粉色的笔记本。妹妹是小公主,与粉色最配。
她向笔记本倾诉她对妹妹的思念之情——她唯一的出路,是考上外市大学公费学习。
她赶不走吴雨思,只能自己离开这个不再属于她的家。
她喜欢上学,喜欢朗朗读书声,掩盖家里父母与吴雨思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每逢假期,她关上房门,隔绝父亲母亲和吴雨思的说话声。
除非肚子饥饿难忍,她才打开房门,端起放门口小推车上的食盒。吃完,再把食盒放回去。
渐渐地,这唯一和家人有联系的食盒,让她日生羞愧。高中的假期,她找了汉堡快餐店的兼职,喂饱自己和交学费。
如果不是吴振豪极力反对——敢偷偷租房住,一定让她辍学,她一天都不会回家。
学习不苦,打工不累,但每天晚上要按时回家,让她苦不堪言。吴雨思的一颦一笑,都刺痛她双眼。
她就像一只折翼的鸟儿,挣扎在漆黑的深渊中。被禁锢的灵魂,飘荡在人间上空,触不到阳光,也找不到落脚点。
午夜梦回,洁白的病房和打不开的铁窗,陪伴着她——不论她怎么呼喊父母,怎么告诉医生她没病,都避免不了按时吃下治疗精神分裂症的药物。
为了不被约束带绑在床上一整天,她必须像个提线木偶般对身边的所有人言听计从——她揣摩父母的想法,观察医生判定精神病的标准,学会了人人眼中的乖巧。一年后,她出院了。
阳光明媚的清晨,父母对治疗她的医生感恩戴德,却不知医生只是每天给她按时发药而已。
她仰望碧空,不禁泪流。妹妹,我还能等到你吗?
高中毕业后,她以全市第一也是华法大学18级第一名,获得公费就读资格。她终于脱离了那个似囚笼般的家。
她自由了,却也成了没有家的孤儿。
直到大二暑假,她随导师一同去监狱见犯人,遇到了同样来见犯人的一位像松树般高大的刑警。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穿着深蓝警服的男刑警,正气的国字脸,走出了黑社会老大的气势。
稳健的步伐,带来漫不经心的一瞥,与她擦肩而过。这是敢与死神较量的男人,她想。
那么,她必须成为他的人,才能重获新生,等到她那喜欢的妹妹。
她跑上前,张开双臂。他停下脚步,犀利如鹰的眼睛,凝视她的双眼,窥探她的灵魂。
他身后的警员,刚要上前,吴雨夏敬了一个军礼。他举起手,阻止自己的同伴。
“警察叔……哥哥,你好。”吴雨夏大声道,“我是华法大学的大二生吴雨夏,想和你做朋友。”
大家都愣住。她的导师,莞尔一笑说:“雨夏,老师在外面等你,交好了朋友,就出来。还得赶去法院。”
吴雨夏点点头,指指快步拐过转角的导师说:“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的导师很出名,他是我们凌兴市知名的刑事律师王正……”
他静静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吴雨夏手心出汗,仍挺直脊背,与他对视。
好一会后,他轻眨了下双眸,鹰隼样的眼睛掩去探究:“我听过。但我常在北华市。”
浑厚的嗓音,直蹿心底,驱散沉积的阴霾。
“哦,那不远,” 吴雨夏露齿一笑,“半天就能到。”
“我平常很难有时间,十天半个月联系不上是常有的事。”他微微一笑,眼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丝丝像是宠溺的光芒。
“我可以等。”她说,“我擅长等待,不管多远多久,我都愿意等。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一定能等到你。不是天涯海角,是满心满脑。”
他的眼里闪现惊愕:“你在等谁?”
“一个可能再也不会出现的人,但我先等到了你。如果你身边还没有人,请不要错过我。”
他嘴角微勾:“如果有了呢?”
“那很可惜,你错失了一位最适合你的人。”吴雨夏说完就走。
他低笑一声,拉住她胳膊,凑近她耳朵道:“不可惜。我叫沈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