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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只有自己的嫡亲的儿子和媳妇陪着自己去礼佛,陈夫人更是巴不得呢,况且他二人的八字本就是由广源寺的心智大师相合的,正好一同去还愿,更显诚意。还记得大师当日对自己说,刘小姐是万里挑一的霹雳火命,火中含阳,又处于水位,故水中有火,非神龙之火不能,而陈公子是天河水命,正是处于火位的水命,本来五行相生相克,水本就克火,不该是最佳良缘,但因二人皆是水中有火、火中带水的命格,故此姻缘实为天造地设,兼若日后二人能相互扶持,定会福寿绵长、子孙繁盛。
故此,陈夫人一直都希望儿媳妇能早些过门,虽然中间意外的出了些岔子,但是正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万年修得共枕眠,既是上好的姻缘,百转千回总会是在一起的。如今看来,这门亲事果然做的极好,要不历来稳重历练的儿子,怎么会答应陪自己去干这种女人家才热衷的求神问佛之事,还是平时媳妇儿规劝的好,才会让儿子能耐着性子随自己折腾。
不过这次礼佛,既是为了还愿,也是想着祈福,希望俩人能早些开枝散叶,早些印证心智大师的吉言,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陈夫人不再主张让倚霜早日掌管家事,毕竟自己儿子才是嫡出的一房,只要自己和老爷都健在,量他个庶子媳妇也不敢太过放肆,将来即便老爷仙逝,家中也无爵位可争,家产还是要按着族中的规矩来分,至于各房以后的前途,还是要各凭本事,何况佑儿年纪轻轻已在刑部崭露头角,又有亲戚朋友帮衬,母慈妻贤,更不愁没一个好的锦绣前程,所以当下若是能早些得个嫡出的孙子,不但能无声无息压大房一头,也好让她早点含饴弄孙。
刘倚霜自然早就知晓婆婆的心思,也乐的有借口不管家,但是此时,自己血仇未报,心思自然不会在生孩子的事上,不过难得的是,陈佑貌似也没有此想法。虽然自成亲以来,这位二少爷从不无故外宿,每每也都歇在自己房中,二人即便称不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还是有的,更何况刘倚霜本就存了心思要讨好他,自然房事上虽不甚积极,却也从未推诿,只能说这位二少爷果真冷情,于本能之上也都是把握良好,故此也不能这么快就有喜讯。
陈佑当然也知道母亲的心事,并且这次也的确是心甘情愿来上香的,不过他却不是为了祈求子嗣,只是想陪母亲和妻子散散心,顺道见一见那个成就了自己姻缘的大师,化解一下自己心中的苦闷。他虽然生在世族大家,却不擅文章辞藻,反而更加偏爱武枪弄棒,父亲因此很是不喜,但母亲却不忍自己失望,文武西席都延请最好的老师,一边规劝一边敦促,才得如今文武兼备,因此,轮到婚姻大事,自己便没想过要参与意见,他相信母亲的眼光,定会为自己求一可心之人,毕竟妻贤夫少祸,母亲对自己的良苦用心,他如何会不知,只是自己着实做不来那些撒娇卖乖的行径,这才让母亲误以为自己太过冷情,不愿与她说知心话。
陈夫人夫家显赫,娘家亦然,因此陈佑表姐妹众多,可以说是各型各色兼备,陈佑小的时候,陈夫人也是存过亲上加亲的想法,毕竟亲戚联姻,知根知底不说,于儿子的前程上更是多有裨益,所以这些个表姐妹们都曾经来家里小住过。虽然尚书府中也有两个庶出的小姐,但皆为通房所出,又与陈佑年龄相差无几,陈夫人不愿自己儿子在脂粉堆里成长,也不指望庶出的女儿能帮衬什么,所以两个小姐都是由其生母抚养的,自然这些表姐妹们上门也不会自降身份,与她们为伍,因此陈佑这个表兄弟幼时还真是没少与女子相处。知子莫若母,陈夫人早就发现儿子并不喜欢这些矫揉造作的名门淑女,这才又将选媳妇的目光投向武官人家,但一番打听相看下来,陈夫人也是颇为烦恼,这些武家小姐要么长相肖父,难以入眼;要么身怀绝技,难以驾驭;要么性情好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美称),难以沟通;要么眼光傲慢(看不上文官家的小白脸),难以高攀。
如此挑来挑去,竟没一个中意的,想着儿子再过两年就要弱冠,即便此刻定下亲事,等到成婚也还要一年。因此,陈夫人不敢再慢慢拣选,力求十全十美,只能在原本相中的几个文官小姐中抉择起来,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缘,才会让姐姐家的外甥女来给自己解燃眉之急。想起来护国公府的门槛是高了些,兼之这位嫡出的大小姐常年养在别处,京中闺圈中少人听闻,更是不知其样貌性情,陈夫人本是不做考虑的,只是今日听外甥女周氏说,是护国公夫人亲自托她来打听说项的,想着手头上的确也没有很中意的女子,万一这位的确是个好的,错过也是可惜,这才又起了心思,打算向外甥女好好问问清楚。
“姨母你是知道我们府上和国公府的关系的,别的我也不敢混说,但这位刘府的大小姐真真是国公夫人的心头肉,自从听说夫君每年要去几次锦州处理公务,老夫人便待我好的似亲孙女一般,很是没少惹我那些妯娌眼热,说起来也不为旁的,就指望着夫君能多照看这位大小姐一二,且不说我们俩家世代交好,老夫人发话,夫君哪敢不用心,便那锦州本就是刘家的祖籍,怕是大半城锦州人都是刘家的本家亲戚,哪个不是巴结着护国公府,想来这担心可不就是多余的,饶是如此,每次我过府请安,老夫人还要拉着我问上半天呢!”周氏作为嫡长女,嫁得又是宁远府长房的嫡长子,每日长袖善舞,自然能把人夸到点子上,又不显过分,更何况她说的也是事情,自然信手拈来。
陈夫人见外甥女如此学说,心中又看好几分,“那你可知为何,如此娇女,却要养在锦州多年,一直未回?”陈夫人不禁好奇地问道,“早就知道姨母要问这个,老夫人也亲口与我说了,刘妹妹的母亲在她十岁那年病故了,曾留下遗言,要她去锦州守孝,说是怕她触景伤情,熬坏了身子,结果正如她母亲所言,刘妹妹自她母亲去后,便身体孱弱,大夫都说是心病,换个环境慢慢将养就能好,所以这才送她去了锦州,至于多年未归,说是刘妹妹纯孝,想多陪陪母亲,等到及笄才肯回来。”周氏按着原话学说道。
“如此说来,倒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你也是知道的佑儿的,一向不喜欢娇滴滴的闺秀,这位刘小姐虽然出生武家,但母族却是大儒,想必教养什么的定是不会差的,又能孝顺至此,品性也称的上佳,只可惜她一直养在别处,姨母不好亲眼见见,怕是人不符实,空欢喜一场。”陈夫人心中的确中意,但是也不想儿子将来娶个丑无盐,还要琴瑟和谐给自己看。
“瞧姨母说的,佑表弟怎么也是我亲表弟,若不是好亲事,我也不敢前来说项!如今我也不怕再夸口一句,就凭皇上对护国公府的眷顾,他家嫡出长孙女还不是随便挑人家,即便是够不上王妃之位,但可着京城里的勋贵,哪家还能不愿意?也就是刘妹妹一直养在锦州,老夫人又着实疼爱她,才一直没有订下,不过说来也巧,老夫人说她曾见过佑哥一面,很是赞赏他成熟稳重,这不才急哄哄来遣我来打听。”没想到还有如此机缘,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说好听点是成熟稳重,其实根本就是木头一根,常年就没个笑脸,即便如此,还能被人看上,陈夫人不免心里得意,要是能相看一次姑娘家,就冲着国公夫人的认可,哪怕没有十成十的好,她现今也愿意结这门贵亲。
“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姨母恨不得眼下就去见见这位刘小姐,赶明就好差人去提亲。”周氏这才听出来姨母话语背后的意思,心里不免好笑,想那刘叔父仪表堂堂,他的女儿怎么可能是歪瓜裂枣,也就是姨母才肯如此心疼儿子,时下贵妇,哪个不是出身最重、德行次之、样貌最次,况且盛装之下,哪有十足的美人,就更没有十足的丑妇。况且她的确见过这位刘妹妹,自然敢开口,“姨母多虑了,前两年我也曾随夫君去锦州小住,刘妹妹也是见过两次的,不敢说她多么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但怎么也是端庄秀丽、俊俏可人,姨母大可放心,虽然比不得我这个昔日的大美女,但配佑表弟却是绰绰有余。”陈夫人听她如此玩笑,少不得捶几下这个活泼爱闹的外甥女,但对她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如此一来,心中大事也算尘埃落定。
再说陈佑,自奶妈归家以后,他的致远阁更是冷冷清清,下人们虽然也如常侍奉,但总是感觉少了些人情味,好在这些年他也习惯如此静谧规律的生活,只不过妻子的过门,还是让他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好似多了个人打理着你的衣食,牵挂着你归家,在意着你的喜乐,就会让你觉得每天都充满着未知的喜悦。
母亲的选择果然是明智的,从掀开盖头的那一瞬,他就知道自己肯定会喜爱眼前这个女子,即便她也会像所有新娘子那样害羞地行完所有规矩,也会听着亲戚们戏谑的打趣,腼腆地颔首微笑,但她望向自己的那一撇,那对骄傲又坚毅的明眸仿佛能看透自己的心思一般,不禁让他的心为她而悸动。
所以三召回门时,面对妻子讶异的目光,他依旧温柔地牵着她的手下马车,配合着她的步调一同给长辈们行礼,虽然面上看似一派恭谨,但依旧不停地做着那些他曾经最是厌恶的小动作,只为让她的亲人看到他对她的爱护,最终果真得来国公夫人的赞誉有加,他也觉得偶尔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改变一下自己的处事风格也没什么大不了。
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意开始,陈佑就贪恋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所以没有公务的时候,他几乎每日都定点回府,只想看看她每天都做些什么,和她聊上几句,虽然一颗爱慕之心恨不得宣之于口,但他从小就性子冷淡,做官后更是愈发沉稳,这就决定了他根本就不可能直接向一个女子告白,更何况那个人已经是他的妻子,想着总归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细水长流,她总会看到自己的心意。
为表亲近,他自然不好学那起子文人写酸诗示爱,也好不像小户人家那般送些首饰讨欢心,因此只默默地把自己库房的钥匙给了妻子,果然她很是感动,毕竟自己所有的私产今后都归她一人保管。这样的信任果然拉近了彼此的关系,她偶尔会谈些自己喜爱的事情,也会陪他下下棋,有心情时也会烹一壶香茗,一同品评,这样宁静的日子,让他很是惬意。如果不是那次同母亲的闲聊,或许他就会沉溺于这样的假象中怡然自得吧!
他们的晚膳一般是在致远阁用的,而有时也会去陪陪母亲。那夜本来一切都如往常一般,晚膳毕后,她熟悉地陪着母亲闲聊,他偶尔也会插上一句,基本上谈上一刻钟,他们就会回自己的园子。事情发生的很是自然,母亲打趣自己,说成亲以后果然成熟了许多,都懂得顾家了,妻子却没有接话,只是淡淡一笑揭了过去。本来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如果不是自己多年的浸淫,练就了一双明辨是非的慧眼,也许真的就被她虚情假意的外表哄骗过去。
一般新妇,听婆婆如此打趣,不是装作害羞,就是喜悦于表,毕竟在这个夫君大于天的年代,哪个妻子不是盼着夫妻一体,琴瑟和谐,然她不以为意的轻轻一笑,好似一盆冷水泼天而下,将自己那颗火热的心彻底浇灭。经过此事他才猛然发现,她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一边履行着妻子的义务,一边固守着自己的本心,从来也没变过,一切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个倔强的女子从来就没有那样的喜爱自己,或许也从来没有和他一样的心思。
那她为什么会嫁给自己?是长辈们的擅自做主,她的无力接受?或是婚后就发现不喜欢自己,在勉强度日?还是她根本就有心上人,所以才云淡风轻?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自己很是可笑,怪只怪这二十年来连算母亲在内,都没认真地了解过任何一个女人,这才让他遇到这个劫数,来惩罚他的冷淡寡情。
内心煎熬过了几日后,陈佑终于拎清了,总归他不会休妻,国公府为了脸面,在自己没有没有大错的情况下,也不会让妻子和离,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总有一日,他终究会知道她的秘密,即便她真的有心上人,他也愿意等她回头,毕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是他,或许还有可能是自己过虑,她刚换了新环境,有些防备也说不定,再说他们也没那么彼此深知,不能交心也是情理之中,想着想着,这些原本让他平静下来的借口,仿佛也开始刺痛他脆弱的神经,让他不敢再深思下去。
马车里,俩位贵妇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位与她们休戚相关的少爷的苦恼,自顾自地说着闲话,“说起来,上次在广源寺见面,你无故晕倒,母亲心里很是愧疚了几日,想着那次若是能多陪你一会,也不至于让那小人得逞。”看着婆婆真心的关怀,刘倚霜说不动容定是假的,毕竟幼年丧母,又多年独居,除了祖母,再无女性长辈真心疼爱,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婆婆,谁不知婆媳关系最为难处,因此这份真情更是难能可贵,遂开口劝解道:“这怎么能怪母亲,况且媳妇儿也没什么大碍,都是云烟那丫头不稳重,出了事只会瞎嚷嚷,这才让人看了笑话,母亲不责怪媳妇儿不会调教下人,媳妇儿就心安。”
“说到底,也是母亲思虑不周,想着那佛寺常去,又一向灵验,难免虔诚些,这才不好让你多带丫鬟同去,谁知正予了那歹人便利,要不是云烟忠心护主,母亲心里更是难安呢!好在心智大师愿意亲自为你诵经祈福,助你度厄,也算是因祸得福。”车厢里婆媳里互相劝慰,车厢外偷听的陈佑不禁后怕,原来妻子还曾如此遭人构陷,怨不得对自己如此凉薄,想来是心有余悸,才会对这桩婚事忌惮,这才不肯与自己交心。忽然有个看似很正当的理由解释,陈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既然是为了这件糟心事烦忧,若他能为她化解,俩人的关系或许能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