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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过片刻,脸面尽失的贤妃就再坐不住了,她领着终于灵动了一些的二皇子退下。而被调侃脸红了大半日的卫瑜也趁着这个机会告假回府。
“小臣昨日回府,祖父命小臣向圣上与太子殿下告假三日。”卫瑜垂着头,脸上因想起昨日祖父的话而带着些难堪。
依偎在明德帝身边的薛云图斜觑了一眼抱拳躬身立着的卫瑜,眼中冰冷如霜面上却如三月桃花般温和甜美:“卫二公子快走吧,不然这宫里可是会吃人的。”
“公主说笑了。”
明德帝笑着抚了抚女儿的头,对这女儿“欺负”未来驸马这件事还是乐见其成的:“卫太傅是有什么事让你去办?”
“祖父让小臣回府领罚。”卫瑜将头埋的更深了。他脸色绯红目光直直投向自己的脚尖,一眼都不敢看向其他地方,声音虽然发颤但碍于规矩只能强撑着大声道,“因着昨日护卫不力,祖父大为气恼。”
薛云图似笑非笑的睨了卫瑜一眼,将手中剥好的一捧瓜子塞进明德帝手里,她拍拍手上的碎沫上下打量着卫瑜:“卫二公子只说昨日脸上的伤是因着受罚就成了。”
卫瑜的脸更红了三分。
本也有些恼火卫瑜没能拦住女儿的明德帝此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捋了捋胡须,笑的像长辈一样温和:“这算什么事呢,本就是阿婉莽撞了。你去告诉你祖父一声,就说后日朕要考教傅家送进宫的小公子,你作为太子身边的老人还是要在场的。”
“臣沐皇恩,护佑公主不力,圣上不罚却不敢逃罪。”卫瑜迟疑了一下,到底鼓起勇气问道,“只不知圣上考教傅公子是为了?”
“阿婉向朕荐了他。朕答应她若是可取便让傅小子和太子与你做个伴。”明德帝看着女儿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嘴角笑意就忍耐不住的越扩越大,“她难得向朕求些什么,朕当然无不应允的。到底日后要与你们做同窗,早些熟识总是好的。”
明德帝这话一出口,太子面上就带了些要笑又不敢笑的尴尬。嘉和公主自然很少向明德帝求些什么,不过是因为不用等她张嘴明德帝就已捧到了她手边罢了。太子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忍住笑意:“是极是极,既是妹妹荐的后日我与怀瑾自会好好相看,断不会让妹妹为难的。”
“哥哥这是笑话我呢,到底是你的臣子,我有什么可为难的。”被打趣了的薛云图剥了颗瓜子,将皮丢向薛密,“不识好人心,看我以后还帮不帮你!”
看着面前这对打闹玩耍着的兄妹,卫瑜抱拳的手松了又紧。他呆站了一会儿,脑海中一时晃过那个温文娴静的少女身影,一时又被缠腻在自己身边入骄阳般明媚的公主所占据。
他也不知自己愣了多久,再开口时嗓子都已有些哑了:“臣……告退。”
在卫瑜的身后,薛云图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虽不明所以但奇怪的生出一股畅快和得意来。
父子三人又在馥香水榭中纳凉玩笑了一会,待得漫天银辉才散。
在被太子送回乘化宫后薛云图又带着随侍的宫女偷偷跑了出来。她趁着夜色乘着步撵来到傅砚之养伤的外宫偏殿,一进门就被浓重的药味啌的直咳。
“公主千岁!”
“怎么这么大药味。”薛云图掩着鼻子,看向跪在地上行礼的盼儿,“免礼,你别害怕,我没说你。傅大——公子怎样了?”
盼儿又福了福身:“回公主,傅公子方才又烧了起来。御医说是受伤失血引起的,并不妨事。”
薛云图“嗯”了一声,又问道:“可喝了药了?”
“是……”盼儿犹豫了一下,才答道,“公子刚喝了药,想是还未睡下。可要奴婢去通传一声?”
“不必,我自己进去就行。”薛云图摆摆手让身后跟着的宫女也留了下来,“你们帮着盼儿收拾收拾,这么大股味儿就是好人也闻病了。”
她说罢自顾自推门而入,完全不理宫女们欲言又止的表情。
现下的民风就是再怎么开放,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大夜里独自去男子的房间传出去也是不好听的。但嘉和公主就算有什么闲话,又有谁不要命的敢去传播呢?
房中只有一星烛火孤零零燃着,照得整个室内朦胧一片。
跨进门槛的一瞬间,烛花突然“噗”得一声爆了,薛云图惊了一跳,随后就感觉自己被一道凌厉的目光锁定了。
她惊诧之下差点呼喊出声,但那立时变得柔和起来的目光止住了她的惊呼,虽仍牢牢钉在自己身上不放,可却丝毫不像方才那样让人同体生寒。
薛云图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与父皇的描述,莫名有些想笑。
这傅砚之,果真像是海东青一般威武可爱。而自己就要成为这驯鹰的人,让他死心塌地的为己所用辅佐皇兄。
“臣、见过公主千岁。臣仪表不堪,不敢污了公主眼睛。”
薛云图刚向前走了两步,本吃力半撑起身体的傅砚之就已翻身下床恭敬跪倒行礼。他身上仅穿着一身雪白中衣,发热的身子在尚有些寒凉的夏夜里不自觉打着颤。
全然是驯服的神态。
“你在病中,不用如此多礼。”薛云图赶忙上前扶住了傅砚之的双臂,手心滚烫的温度让她心中一惊,“傅公子快起来。”
“臣不敢……”傅砚之赶忙退让,因起的太猛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子。他伸手想要扶扶晕眩的脑袋,但当看到眼前的公主时又收了回来束手站好。
前世今生的反差到底没让薛云图忍住到了嘴边的笑意,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看着脸皮一瞬间涨的通红的傅砚之道:“傅公子日后与本宫日日都要相见的,一直这般拘谨可是不好。”
傅砚之明显愣了一下:“臣当不起一声‘公子’……公主此言何意?”
他眼中跃起的点点神采,遮也遮不住。
薛云图将傅砚之神色全都看在眼中,她心中熨帖,故意沉吟了一下。她嘴角含笑,不由分说的将傅砚之扶到床边硬按着坐下,却不发一言,只用一双亮闪闪的杏眸看着对方。
“公主……”一袭薄被拢在身上挡去了所有夜风。傅砚之全身都滚烫起来,他连视线都不知何处安放,紧张的双手紧紧抓住前襟。太子赏下的雪锻中衣被他抓出一道道折痕。
逗弄够了的薛云图终于大发慈悲的将傍晚的事都讲了出来,她说完之后看着傅砚之的脸色不由又有些担忧:“你病成这般模样想来后日也不能大好,还是再推些时日的好。”
“臣无妨。”傅砚之摇了摇头,长睫微垂,“公主既给了臣这个机会,臣一定不会辜负公主的期望。”
本还闲散坐着的薛云图闻言坐直了身体,眼帘微抬看向傅砚之:“傅公子,你要记住,抬举你的不是本宫,而是圣上和太子。”
傅砚之却没有想之前一样立时应下薛云图的话。他抬起头,第一次直视公主的双眸:“公主的意思臣都明白,但公主对臣的恩泽臣会永生永世牢记在心。”
“这话,傅公子还是留着对日后的傅夫人说吧。”薛云图微愣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玩笑神情,“若有一日你能事事都将卫瑜踩下脚下,就算是念着本宫这份好了。”
“臣,自当铭记于心。”
薛云图笑了笑,心中并没有将对方的话多么放在心上。
这傅砚之前世历经三朝,到最后还为了权势反水救主自拥新帝,他的话可信却不可尽信。关于将卫瑜踩在脚下这一点,前世卫大人的结局就已说明了一切。
今日的话对薛云图来说只不过是白乐一回,对傅砚之却是压进心底的前进方向。
傅砚之强撑着精神,看着坐在面前为自己讲述明德帝喜好与太子平日性情习惯的薛云图,心中涌动是从未有过的暖意。其实也并非从未有过……只是那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久远的温暖记忆也是来自面前这个少女漫不经心的一次相助。
两人不过闲话一刻,傅砚之的精神就明显有些不济。
“傅公子?”坐在一旁的薛云图察觉不对,不由分说伸手探了探傅砚之的额头,“也不很烫啊……”
脑子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傅砚之下意识就抬手抓住了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柔夷握在掌心中。薛云图只觉得手背被粗糙的掌心磨的生疼,她挣了一挣却被握得更紧,隐隐发疼。
“傅公子?傅砚之?”
傅砚之已经迷蒙的眼眸清晰了一瞬。发现了自己举动失当的傅砚之慌忙松开了手:“臣死罪!”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粗粝到难以分辨的地步,喉头紧涩腥甜,却仍强压着咳嗽的冲动将请罪之词平稳说出。
“是我忘了你还伤着,且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后日才能为我争脸。”薛云图甩了甩发疼的手掌,忙按住了想要起身请罪的傅砚之,“行了,你休息吧,我便回去了。”
待得出门时,薛云图回首看去,正见傅砚之身板笔直的站在那里目送自己离去。她对傅砚之摆了摆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臣,恭送公主千岁。”
昏暗的房间内,傅砚之抬手摸了摸自己不自觉扬起的嘴角。
不论如何,后日定不能让公主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