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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若黎下垂的长睫，掩下了眼中的古怪——
这种莫名其妙酸涩的感觉，有点奇怪。
玄祁没有管姬若黎，只是他好像知道王婉卿为什么怕他了。
兴许是他刚才不经意的眼神吓到她了。
上一世他听小五说过，婉姨的一个客人是五阶灵王，靠着杀妻证道得以登上仙途。
听小五说，那人看婉姨的眼神又是愧疚又是爱慕，起初就是婉姨都被骗，以为那人爱着她，直到她被那五阶灵王分享给身边的“道友”。
兴许那个五阶灵王的眼神和他刚才的眼神太相似，让婉姨看到了“噩梦”……
姬若黎听王婉卿说“眼神”，于是一下想到了玄祁方才的眼神，“你在害怕小祁儿刚才的眼神？”
她一下了然，“你说小祁儿的眼神？他只是天生的桃花眼，宗门中常有人说他就是看狗都深情。”
玄祁和心中正感动的王婉卿都被姬若黎这话给噎了一下。
王婉卿抬眸又看了一眼玄祁，见到玄祁即便眼中带着小小郁卒的时候也依旧莫名奇妙的看着深情无比，不由抿唇轻笑，“真的是桃花眼……太好了。”
她长长的松了口气。
或许这一回，是真的能……能活下去。
犹豫了一下她朝着鼎福楼的后门看去：“奴……平素做些铺床叠被的事情总是方便的，但是挑水砍柴这些力气活……”
打量着玄祁和姬若黎的神色，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好似只要抓住眼前的两人她就真的能彻底离开这里的深渊。
她咬牙道：“鼎福楼的后门还有个奴捡来的弃婴，如今十二岁却是天生神力，二位既是有心插手十三阁楼的事情，不如将那小儿也收去。”
十三阁楼的事情？
姬若黎语气淡漠，“十三阁楼的事情与我没什么关系，只是恰好看到了你而已。”
说的不是这一世，却是上一世。
恰好在自己近乎崩溃的时候，看到了她，听她说小祁儿死前度过的苦难却愉快的一段日子。
所以姬若黎愿意看在上一世她的两个馒头的份上给她一条活路，但也仅此而已。
她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姬若黎不想给自己找更多的麻烦事情……
玄祁垂眸道：“十三阁楼这样的地方，灭也就灭了。”
姬若黎于是口风一转：“十三阁楼的事情插手一下也不是不行。”
王婉卿勉强的笑着，“十三阁楼的事情不论二位仙人在乎与否，只是小五真的不错……奴私以为小五天赋很强，且天生神力，若是二位收下日后小五必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玄祁点头，“一起走。”
“师尊以为如何？”玄祁说完，回首看姬若黎。
姬若黎本就想找小五，这下两个都全了，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
找到小五的时候，他大约是刚刚偷完了泔水，什么表情也没有，如同一具尸体那样的躺着。
惨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周身都是明亮的，他却躺在黑暗之中，四周都是光明，他却看不到一丝希望……
“小五，我们可以离开了……”
王婉卿提起碍事的长裙，脸上的欣喜倏的定格，化作惊惧的瞳仁紧缩。
“咻！”
远方暗夜之中，一道长箭裹着丰沛的灵气直指王婉卿的眉心。
姬若黎看也没看，脚下轻移之间竟然阻隔在王婉卿和那长箭之间，玄祁看见姬若黎一个转身，血色长弓一挡，便将那冲着王婉卿的一箭拦下。
轻松写意、而又流畅自如。
仿佛对方在箭矢之上附加的锐意灵气只如窗户纸那般一捅就破。
数十灵师强者从四野的黑暗当中奔出，姬若黎没有一步后退，只给玄祁留了一个背影就迎了上去。
身后，王婉卿急忙回头将玄祁也要拉去安全的地方，“公子，公子快躲一躲。”
玄祁在王婉卿和小五的拉扯之中，一直回着头，看着姬若黎用血色的长弓杀人。
血液如同点点的红梅将阁楼门户之上糊着的窗户纸淋漓绘制，一个照面，两个落单的灵者就被姬若黎两弓敲死。
暗夜之中的各色灵气如刀，伴随着不知名法诀力量的展现。
姬若黎却好像全身都长了眼睛，即便如暴雨般的灵气针从她身后涌去，她却连头也不用回，身后的灵气铠甲坚实无比的将一切都阻隔在外。
好似针雨成了姬若黎的陪衬。
砰！
砰砰！
金铁相击的声在暗夜之中被无限扩大。
被姬若黎避开的灵针爆射到四下的石块之上，嗡的一声石块炸裂的四处都是，便是玄祁几人躲着的假山石的后头，也很难不被波及到一些碎屑。
等到玄祁从那种莫名状态之中回过神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他看到姬若黎的身边已经环了几具尸体，殷红的浓稠血液在没有沾染到姬若黎长靴之前，她便抬脚一步步踏实无比的朝他而来。
那些暗杀者从暗夜而来，也在伤亡之下从暗夜之中逃走。
纤细却柔韧的手伸在玄祁的面前，姬若黎那张天生温柔含笑的面容在此刻好似莫名多了肃杀的美感，唇角是天生上扬的模样，带着一种好脾气的感觉。
她语气轻轻地哄着，“小祁儿不怕，坏人都被为师打跑了。”
不知道是不是蹲的有点久，玄祁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好像有些不畅快了起来。
尤其是姬若黎发现手伸着，玄祁却没有顺势借力起来，脑袋微微的歪了歪的时候……容颜极盛，好似有艳丽的荼蘼在她身后开得灿烂。
玄祁一惊，他抬手出其不意的拍向姬若黎的手，“啪”的一声清脆。
“下次遇上这些人，我想自己杀。”玄祁侧过脸，看向姬若黎的眼神当中好似有光。
姬若黎神色自若的收回手，“好。”
“这些人，最强不过区区三阶灵师罢了，以小祁儿的天赋很快就能随便杀。”
这话在玄祁的眼中十分狂妄。
其一是因为姬若黎现在也不过五阶灵师，比那三阶只高了两阶。
其二则是神道宗之内，即便是几十年突破不了的一阶灵师林瑶也是地位尊崇，实力强大……遑论三阶灵师。
上一世，他天赋崩塌后唯一的愿望就是好好的修行到一阶灵师，然后拿着神道宗的月例混吃等死一辈子。
但他对上姬若黎那张好似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面孔，他笑了下，“嗯。”
会的。
三阶灵师而已。
说起来，上一世，杀了他的那人应当也是三阶灵师……
玄祁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
是啊，只是姬若黎口中的区区三阶。
四人踏着夜色，迎着春天的一抹微暖风离开，只是姬若黎在朝着神道宗离去的时候，却忽然看向了神道万峰的方向。
锐利的目光好似穿透黑暗和距离，直直的落到了峰头上的那白衣人身上。
“嚯！这姬家小女娃的眼神可真是吓人，好像还看到我了？”
不过五阶灵师跨越距离看到他其实也不可能。
说话之人着的是一身白袍，袖口、领口讲究的镶嵌了一圈暗银福门，让这人看起来格外挺拔，外头罩着的纹绣了神道云纹的透白纱衫则让这人多了几分修仙的缥缈之感。
若是有神道宗之人在此必然知晓此人身上穿的正是神道宗核心弟子的衣衫。
他手持纹绣笔，抬笔在灵气汇聚的浅蓝薄纸之上似乎书写着——
“姬若黎，古族姬家之后，五阶灵师，自身实力掌控度在九成以上，可位列九星大天骄！”
写完这些，他好像有些恍惚：“唉……只可惜是古族姬家的，还有这般天赋和烂好人的心性，想要爬上去的话……”
“难！”
“难难难！”
毕竟古族已经消亡，现在王座之上坐着的是当年对古族卑躬屈膝的那群人。
贱奴趁着主人不在家坐上了王座，戴上了冠冕，此后就再也摘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