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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从湖边的帐篷后面奔出几匹快马,为首一名青年军官,身材消瘦,英气逼人,一看就是个儒将。只见他跃下马来,快步上前握住杨逸的手,说道:“杨堂主,欢迎,欢迎啊!粟.裕公务在身,未曾远迎,还请杨堂主见谅!”原来此人正是新四军第二支队代司令员粟.裕。
粟司令的热情倒使杨逸有些不知所措,心想:“他怎么知道我是堂主,还知道我姓什么。难道是小六告诉他的?这小六和新四军是什么关系?”
“司令员好!”阿竹一见粟司令来了,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脸上却略带了一丝腼腆。
“司令员!”杨逸一听到司令员三个字,心里不知怎么的,一阵激动,他紧紧地握着粟司令的手,说道:“粟将军,我可找到你了!”
粟司令向阿竹点了点头,又对杨逸说道:“我刚回司令部,通讯员就来报告,说有个从南京来的杨堂主要来见我。我还纳闷着呢,以为这个堂主到底有多老。没曾想啊,杨堂主却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英雄!哈哈!怎么?杨堂主和我们小郑同志认识?”说着又看了看低着头正摆弄着衣角的阿竹。
阿竹不好意思地答道:“司令员,他……他是我姐夫。”
“哦?姐夫啊,那可太好了,看来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嘛。”粟司令爽朗地笑了起来。
阿竹窘得满脸通红,从杨逸的肩上背过枪,向粟司令敬了个军礼,说道:“司令员,那我现在回去工作了。司令员再见,姐夫再见!”说完就迈步往帐篷那边跑了。
在后头的胡定来追了上来,还不住地喊着:“长官,你的山鸡,山鸡!”阿竹哪敢回头,跑得更快了。胡定来没办法,也只好跟着去了。
“来,杨堂主,请上马,我们去司令部面谈。”粟司令牵过一匹马,把缰绳递给了杨逸。
杨逸连忙说:“粟将军,您叫我杨逸就行了,堂主二字实不敢当。”
“杨逸,好!好名字啊。我曾经去过一个地方,一棵棵挺拔的白杨树,在大风中飘逸地摇曳着他的茂枝。看来你的名字相当励志哦!”
杨逸随着粟司令来到了离湖边五里开外的一个小村子,这是一个具有典型徽派建筑风格的皖南村庄,村子里的祠堂就是第二支队的司令部。
杨逸走进祠堂环顾了一眼。只见古青色的墙壁上,贴着两张油墨画像。上面的两个人,杨逸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以前看过最多的还是孙总理和蒋委.员长的画像。大桌子上铺着各式各样的地图,地图上还放着一个放大镜和两把尺子。
杨逸捧着警卫员刚给他倒上的那杯开水,说道:“粟将军,杨逸今天来,主要是想借贵军的电台,向国民政府发报,南京的军统组织已经遭到敌人的破坏。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粟司令跟警卫员说:“小汪,你去把苏婷叫来。”小汪敬礼出去了。
粟司令接着说:“现在是全民抗战时期,新四军是我党的抗日武装,所有共.产党人将不计前嫌,团结一切抗日力量,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我粟.裕要是连这个忙都不帮,觉悟可就太低咯。”
杨逸感激地说道:“粟将军,那真是太谢谢你啦!将军胸怀广阔,无人能比,杨逸真是感激不尽!”
过了一会儿,一个漂亮的女兵从门口走了进来:“报告!”
“进来。苏婷,这位是南京洪武堂的杨堂主,他有情报要向重庆国民政府报告,你帮忙给发一下。”粟司令说道。
苏婷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司令员,我们没有重庆的联系电码,而且,他们也从来不和我们联系,这……”
粟司令背着手踱了几步,回过头对苏婷说:“你向中.共上.海地下党.委发报,他们能联络到军统的上海组织。”
苏婷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这等于说,还是通过军统把情报送出去,司令员真聪明。杨堂主,快告诉我情报内容。”
杨逸想了想,说道:“电:军统南京锄奸队已被日军破坏,队长汤阿四叛变,现有老乔等六名成员已安全转移至皖南盘龙岭,报请上峰指示。白杨。”他忽然想起了粟司令对他名字的评价,于是在电报的结尾报了个白杨的代号。
苏婷记下电报内容,向粟司令和杨逸分别敬了礼出去。警卫员小汪端着两碗粟米粥走了进来,说道:“司令员,该吃早饭了,您刚从水阳镇回来,肚子一定饿极了吧。”
粟司令接过一碗,递给杨逸,说道:“来,尝尝我们新四军的粟米粥,很好吃的,还很养人哦。”
杨逸接过那碗粥,有些动容:“粟将军,新四军就吃这个?”
小汪在一边说道:“有这个就不错了,要不是司令员特意吩咐,炊事员才舍不得做呢,平时我们司令员也吃不到这个的。”
杨逸看着这碗粥,怎么也吃不下,他甚至觉得鼻子有些酸楚。粟司令在一旁却吃得津津有味,连声赞好。
“粟将军,我以前见过两位共.产党员,对他们的印象非常深刻。一位,面对死亡毫不畏惧,宁可自杀也不愿被捕。另一位,出身黄埔,放弃高官厚禄,却甘愿到一个小地方当教员,在就义前,还谆谆教诲,要我们继承他的遗志,振兴民族,拯救大众。他们都是我的老师,是我最敬爱的老师。而粟将军,您身为高级将领,却能与士兵一起同甘共苦,杨逸真是钦佩万分。”仅仅一碗粟米粥,竟让他对这个部队产生了深刻的认识。
只听粟司令说道:“我们的条件是艰苦,可比起战斗在敌人心脏的同志们,这点苦算得了什么!没有他们的准确情报,我们拿什么打胜仗?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呀。杨逸,说起黄埔,本人很惭愧啊,没有资格去那里学习深造。可是,我党的许多高级将领,也是出身黄埔的,周副主席还是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呢。”
杨逸吃惊的问道:“周副主席!这么说他还跟委.员长共过事?”
就在这时,阿竹匆匆跑进了院子,和警卫员争执了起来。
“郑竹吟同志,司令员正在会客,你不能进去!”
“不行,我必须进去,要不然谷排长的腿有可能保不住了,还会有生命危险!”
粟司令走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小谷的腿要保不住了?快带我去看!”
阿竹着急地说:“金队长说,子弹卡骨头里了,可偏偏旁边又有根动脉。他不敢再往下开了,跟谷排长说建议他截肢。谷排长当时就哭了,所以我就跑您这儿来了,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派一个医生过来。”
粟司令吃了一惊,瞪着眼睛问道:“你不会是告诉我,现在谷排长还在手术台上吧!”
阿竹眨了眨眼睛,抿着嘴使劲点了点头。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这算什么个事儿嘛!”杨逸第一次看见粟司令发火了,可他觉得这正是他爱兵如子的真实写照。
“粟将军,不妨让我试试,我也是个医生。”杨逸放下手中的碗,走了出来。
“备马!”粟司令没有多言。四匹快马向卫生队疾驰而去。
老远,杨逸就听到了帐篷内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哭声:“金队长,我不要截肢!求求你把子弹取出来吧,就是死了,我也不怪你,金队长,我求求你了。一条腿没了,我怎么还能杀鬼子。求求你啦,金队长!”
金队长安慰道:“谷排长,实在是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把握。刚才我不是说了嘛,咱队里条件差,你的血小板又过低,万一伤了动脉,止不住血,那可是要出人命的。所以,咱先缝上,等有好的医生来了,咱再截肢。两条腿是革命,咱一条腿也能革命,是不是?”
后面那句话其实还不如不说,果然,谷排长哭得更伤心了。
杨逸走进帐篷,看了看伤势,对金队长说道:“金长官,这手术我来做吧,我是南京来的医生。”
金队长一看粟司令也来了,还严肃地瞪着他,心里很是不安。
只听粟司令说:“好你这个金桐梧,没把握,你就直接把伤口给我缝上,哪那么多废话!还拿着手术刀跟战士讨价还价,你当这是在卖猪肉啊!你先下去,手术让杨医生来做。”
这边阿竹早给杨逸准备了好了一切,站在他的身旁。
“锥子。”
“锤子。”
“钳子。”
“止血钳。”
“纱布。”
“皮线,针!”
“纱布。”
“绷带。”
“好了。”
杨逸缓缓地说着,那声音好似空谷传音。
在这洁白的帐篷里,他又一次进入了一个忘我的境界,这是他的第二例高难手术。自从他成功地做了顾效寅的手术之后,他的诊所渐渐的开始接纳手术病人,而这一例,的确是他遇见的另一例高难手术。
“谢谢!谢谢你,杨逸。来,同志们,大家赶快过来谢谢杨医生!”粟司令紧紧握住杨逸的手说道,周围的同志纷纷鼓起了掌。
阿竹注视着杨逸那坚毅而空明的眼睛,聆听着他简洁而沉稳的声音,心中充满了崇拜和欢喜:“太棒了!姐夫真是太棒了!整个手术,做得叫那个漂亮、毫无瑕疵。哎,不对啊,我怎么不知道姐夫还会这一手?哦——我知道了,他们叫他杨堂主,敢情姐夫是药堂的堂主啊。也对啊,姐夫家本来就是开药堂的,他会做手术也并不奇怪啊。可这么危险的手术,连队长都不敢做,姐夫可真是了不起!”
如今的小丫头,可不是以前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了。刚过二八之龄的她,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一些男女之情,一个人在孤独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想起这个姐夫。每当想起他,就会觉得耳旁一阵骚热,想起小时候逗她开心的样子。
“姐夫,你留下来吧,来参加我们新四军!”阿竹冷不丁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