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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杨逸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木床上。屋子很简陋,但是非常干净,墙上还挂着一张弓。床边小凳子上坐着一位白发老者,手里拿着砍刀削着一根细细的木棒,时不时地盯着他看。
“孩子,你醒了。你已经昏睡一天了。”老者回头向屋外喊着:“娟子,娟子,他醒了,快进来。”
“哎!”帘子一开,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孩,十五六岁模样,面目清秀,眼睛一闪一闪,一脸的稚气,手里还端着一个碗,呼呼地冒着热气。
“杨大哥,你别动,我先给你喂点麂肉汤补补身子”说罢,娟子将汤匙中的汤靠近自己的嘴边,轻轻吹了吹,就要往杨逸的口中送。杨逸看着娟子的小嘴,不禁有些呆了。
“别,还是我自己来。”但很快,杨逸发现自己真的坐不起来,他太虚弱了。
“咦?杜小姐呢?”杨逸没看见杜梅,不禁问。
老者把那根木棒放在床尾,并从地上又捡起一根,朝杨逸说道:“她可担心死你了,顾不上吃饭就要去高淳搬救兵。我腿脚有病,栓子有点痴傻,不会照顾病人,所以我叫他陪着杜姑娘去了。你失血过多,耽误不得,你家的杨氏归脾丸和云南白药对你的恢复很有好处。你放心,栓子脑子虽不怎么灵光,胆子也有点小,但心眼好,箭法好,杜姑娘由他护着,不会有事的。”
“大爷,现在什么时辰了?杜小姐他们走了有多久?”杨逸心里有点不安,更有些不忍,从南京到高淳要走十几个小时呢,可她昨天几乎没有睡觉啊。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估计亥时就能到了。”老者削着木棒,接着说:“你爷爷跟我倒是认识的,他医术好,武艺也高,还曾经指点过我呢。可到了你爹,太平庸了,既没传下你爷爷的医术,也没传下你爷爷的武艺,唯一留下来的就是医德。瞧你小子也就是个草包,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杨逸有些不服气,想想自己日前在南京英雄救美的经历,对老头的话丝毫不以为然(不知怎的,他心里已经把老者的称呼变成了老头)。“那么高的围墙都被我一跃而过,谁有我这本事?非哥、墨哥他们行吗?刘泽先行吗?陈良玉行吗?”想到陈良玉,他不禁乐了。“瞧他那肥样,他要是学我的壮举,叭叽,一准趴下。”
过了一会,老头接着说:“孩子,我有病,熬不得夜。娟子,你留下来照顾他。”说罢,抱起床尾那堆木棒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杨逸见老头出去,心里甭提有多舒爽了,加上刚喝了一碗麂肉汤,神气好了许多。他向娟子问了句:“哎,娟子,你爷爷拿出去的那些小棒棒是什么啊?”
“那是箭杆啊,我爷爷非得说我们使的箭叫矢,其实有啥区别啊,都能射猎物。”
杨逸又问:“那你哥哥的箭法好,还是你的箭法好?”
“当然是我哥啦,他射猎物从来不射要害的,只射腿。”
杨逸觉得有些好笑,说道:“原来你哥是真傻啊。猎物的腿被射中,跑不动了,被你们抓住,是死;就算侥幸逃脱,它一瘸一拐的,如果遇到天敌,也是死。我可觉得这更残忍啊。”
“不许说我哥傻!”娟子说着就抬起手作拍打状。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杨逸笑着说:“哎,娟子,我在昏迷中,隐隐听到有个仙女在唱歌,好像唱什么箫儿口儿什么的,对,还有情郎!”
“好啊,你取笑我!不理你了。”娟子起身一跺脚,脑后大辫子一甩,捂着脸跑了出去。
杨逸心里那个乐啊,觉得腿好像也不疼了,想了想杜梅,又想了想娟子,想着想着,眼皮子有点沉,昏昏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当杨逸醒来的时候,发现娟子坐在靠床的小凳子上,两手支着床沿托着腮,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当她发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起身跑了出去。
经过一天的歇息与调养,杨逸已经能坐起来了。早饭是娟子送进来的,但她送进来后,马上就出去;收拾碗筷的时候,也是这样。杨逸不禁有些懊悔,真不该跟小妮子开这种玩笑。“这下可真是自作自受,没人陪我聊天,闷死了。”老头倒也知趣,知道和这小子没啥可聊的,一直在外屋削着木棒。
直到接近晌午,屋外传来几个脚步声。“爷爷,我回来了。”
“哟,是郁德药堂当家的来啦,快请,快请。”
“啊,师叔,您老人家好!”
“好什么啊,老了,腿脚不方便啦。娟子,给你师叔泡茶。当家的,请里屋坐吧。”
帘子一动,走进来的正是杨逸的父亲杨敬亭。
“爸,杜小姐怎么样了,她……她还好吗?”杨逸急切地问,本来,他是想问杜梅怎么没有一起来,但转念一想,前天弄得这么狼狈,女孩子嘛,总得回家梳洗一番;况且,人家赶了一天的路,比我更累,再让她来,是不是很不合情理?
“我一早就把她送回家去了,没事了。”
杨逸心里有些窃喜: “天哪,她居然会在我家过夜,回头我去问问崔妈,她睡哪的?”却言不由衷地问了句:“那她那个妹妹还是姐姐的,有没有回来?”
“我哪知道,臭小子,你下次别再给我添乱!还带坏人家姑娘,瞧我回去不收拾你!”
中饭过后,栓子走了进来,把叠好的一件白衬衣和一条肚兜送了进来。原来在昨晚,娟子已经给杨逸换了药,并把衬衣与肚兜洗过了。杨逸轻轻抚摸着肚兜上的梅花和没有洗净的淡淡血渍,又回想起前天晚上的一幕一幕。
“那好,师叔,我们走了,谢谢师叔,谢谢师叔。”
“栓子、娟子,快跟师伯、师兄道个别。”
杨逸躺在马车上,只听到栓子的道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