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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先前垂着头的少女忙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偏这人还没察觉似的，还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今早曹公公亲自来兰依宫宣旨，说是下个月十一就……”
她这番话还没说完，猛然间被身旁人撞了下。
偏过头去看，萧安冲她使了个眼色。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面前的少女就这么看着她，神情看着有些奇怪。
孟依依霎时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时，面前响起一道声音。
“我知道。”
语气平淡没有起伏，比平日里还要平稳。
但看着林献这副样子又实在不对劲。
孟依依呆愣片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接着说下去，“还有就是，公主出嫁那日，咱们这些伴读都要到场，算是散伙饭吧。”
提到这儿，她倒也露出几分伤心来，“公主出嫁那日，咱们这些伴读就散了。”
说起这个，萧安先前的神情也黯淡下来。
等萧若兰出嫁之后，宫里又是冷冷清清的，只有谢先生和穆老先生会留在宫里教他们几个了。
看着两人有些伤心的样子，林献却忽然觉得，这样也好。
裴玄的事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只要在公主大婚之前将另一件事给解决了。
届时不用等到一年后，最迟下个月，到时伴读纷纷被遣散。
京城之中，再没什么能困得住她。
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重来一世，为何还要活得那番束缚。
她早该离开京城这片是非之地。
天下之大，哪里不比这里好呢？
院中门前，三人对立，各怀心思。
*
夜色如墨，悄然笼罩了这座幽静的院落。
泛月阁的一间屋子里还燃着灯，少女披着外裳坐在窗前的桌案前，似乎陷入深思。
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林献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
公主出嫁，伴读就此遣回家去，那么她要做的事就得提前了。
可她要做的事在这宫中又不好做……怕是得寻个法子回府歇着了。
害病？不行，姑且不谈宫里的太医，穆老也会些医术，一把脉就全露馅了。
家里人出事？似乎不太好，她虽算不得什么好人，也自认为能把握好度。
但她这辈子属实是不想再与林府有什么纠缠了，也并不想欠谁的。
那还有什么能让她出宫呢？
不知什么时候，她起了身在房间里踱步。
忽然间，脚步一顿，原本沉思的神色舒展开，似花开一刹。
她走到床边想要睡下，只是白日里听了太多话，现下竟有些睡不着了。
京城已经入冬了，夜很长，屋子里带着几分冷意，她只能一个人捱。
*
次日清晨上早课，第一堂课便是授画。
最前方的桌案前，身着玄衣的男子随意坐着，翻过一页在那里讲课。
下方人的情绪似乎都有些低沉，估摸着是因为知道公主快要出嫁，她们即将被遣散回家了。
莫迟与叹口气，扫了眼下方的状况，拿了桌上的扇子一扬，身子向后倒去，“既你们心思不在这儿，我多讲也是无意。那这堂课便自行作画吧。”
似乎是怕她们甚至无心作画，末了他又添了句，“画好以后，便交与我现场点评指正。”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地开始铺纸蘸墨，准备作画。
约莫才过一炷香的时间，忽然有人拎着手中画往前方走去。
莫迟与听见动静，漫不经心瞥了一眼。
却正是这一眼叫他愣在那里。
在他发愣的功夫里，林献已然走到他面前，随手把画拍在桌上。
“莫先生，这是学生的画。”
闻言，那人回过些神来，把手中折扇一收，随手往桌上扔。
身子微立起来些，仔细打量起这幅画来。
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又很快抬头看向眼前人，眉眼微抬起些，叫人觉得春风和睦，“二小姐难得认真作次画，莫某倒还有些吃惊。”
林献没接他这茬话，手撑在桌案上，几乎快与他平视，“莫先生觉着这幅画，如何？”
人凑得这样近，也没见他说什么，依旧噙着那抹笑，“甚好。”
目光在这人脸上流转，林献扯唇一笑，“是么？那送与先生了。”
倒是眼前人别开眼，避开了这道视线，垂头看着桌上的画，声音放小了些，语气别有深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二小姐这又是想找在下帮什么忙了？”
挪开撑在桌上的手，人也离得他远些，她也嘴角带笑，手已然搭在这幅画上，“莫先生若不要，便算了。”
眼看桌上的画就要被人扯走，莫迟与拿过一旁的扇子将其一抵，“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啊？”
抬眼看着林献，眼中带着几分玩味，“二小姐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也好叫莫某瞧瞧。”
压着画的手随意甩开，那人垂眸俯视着他，嘴角带笑，“莫先生说笑了，学生哪有什么手段。”
双手交叉放在膝上，莫迟与抬眼仰视着她，一字一句，“我怎么不大相信这句话呢？”
少女轻笑一声，双手摊开往后退几步，一副‘你随意’的姿态，“先生爱信不信。”
说罢，转身往回走，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
不多时，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二殿院中的人都散去，孟依依与萧安簇拥着林献往泛月阁走。
两人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孟依依有气无力地开口，“林献，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们过得有多苦。”
萧安接话一向接的很好，不知道怀着一种什么心态，这话他是笑着说的，“先是谢明非莫名其妙折磨我们几日，后面他要走，又把我们丢给莫迟与。”
往事不堪回首，他咬了牙，“这几日，本宫也算是知道二殿的人为何之前复试那样努力了。”
闻言，孟依依闭上眼，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莫先生比谢先生还恐怖，我开始心疼二殿了。”
这话很快便被反驳，“拉倒吧，就咱们这样的还去心疼人家？”
“你要这样说，其他几个院子还成日心疼咱们呢。”
谢明非独特的教授学生的方式也算是在兰依宫内小有名气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忽然语气有些低沉，“不过再过些时日，伴读便会遣散，届时也就没有这两殿三苑了。”
于是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