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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惠娘拿了巧娘剩下的饼子,就着蘑菇汤吃起来。边吃着,边想着怎么向泽浩借本启蒙书来,如今答应了泽文明年送他去私塾,今年是必定要先做启蒙的了,免得日后去了私塾大字不识,私塾先生心生不满。
在大堂里坐了一会儿,惠娘想着自己也未藏着稀罕的物什去巴结泽浩,只能舔着脸空着手去了。走至大房的屋子,敲了泽浩房间的门,一会儿之后,泽浩开了门,见是惠娘,皱了眉。
幸得来之前,惠娘急中生智拿了一件泽浩袖口有破洞的衣物,随便缝补了一下。惠娘笑意盈盈将手中的衣物递过去,“堂兄,我将你的衣裳补好了,你看看。”
泽浩犹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她想做些什么,接过衣物便想关门。
惠娘灵巧地闪进了他的房间。房间不大,与巧娘的房间只隔了一个板子,房中的书不算太多,整整齐齐地堆在一张颇为考究的木桌上,还摆放着一套文房四宝,一本书正敞开着。这古时的书不便宜,能买这么些家里倒是舍得花大价钱的。
“堂兄,你的书倒是多,以后一定能考上秀才的。”
泽浩见惠娘眼睛四处乱转,最后聚在了桌上的书上,顿时呈了防备之色。
“你来有何事?”
惠娘绞了一下手,斟酌着开口,“堂兄,我想着你学问大,这泽文……也五岁了,我就是想吧……也让泽文跟着堂兄学习学习。”
泽浩坐回了椅上,直接回道,“我三年未曾好好读书,怎有那般闲功夫教只字不识的孩童,你还是另寻他人。”
惠娘自然知道他会拒绝,也不恼,“堂兄说的极是,我自是考虑了这一点,不如堂兄割爱,借一本堂兄暂时看不到的书予泽文,这样既不耽误了堂兄看书的功夫,又让泽文得了学习的机会。”
惠娘如此一番说道,泽浩倒是不好拒绝了,先前拒绝得干脆,现在她又说得有理,只能沉默着不语,最后指着最下一本书,“这本你且拿去,我若要用此书,泽文定要立时还来的。”
惠娘喜滋滋地立即拿出这本书,放在怀里,“那就多谢堂兄了。”
怕他反悔,惠娘抱着书就出了他的房间。
泽文正站在大房门口等着惠娘出来,见她怀里有一本书,顿时兴奋地扑了上去,“阿姐,堂兄肯借书与我了?”
惠娘点点头,牵起他的手带他回房间看书。
“阿姐真是厉害,堂兄向来爱惜自己的书,之前,我不小心摸了他的书,堂兄狠狠地推了我一下呢。”
泽浩年纪还小,惠娘自然能弯弯绕绕地让泽浩不好意思不借书与他们。
“等泽文进了私塾,自是会有自己的书的了。”
听了此话,泽文一双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到了傍晚,蔡老头刚到家,陈栋梁迈着大步就进了院子,“蔡叔!在家没?”
蔡老头听了声音就迎了出来,“栋梁,你来啦?快进屋去。你爹怎么说的?”
陈栋梁笑呵呵地回道,“蔡叔,我爹说了,这事要是让陈三能够上了县衙自己个儿说出那田天良是自己杀了自己家的牛,陷害了你家,这事就好办了。”
蔡老头默了一会儿,陈三家当初可不就是死咬着自己偷了田家的牛还给吃了,当时那张牛皮可是在他家猪圈里发现的,是百口莫辩。
陈栋梁明白蔡老头所想,安慰道,“蔡叔,这事的确是有些难办,咱们村都知道这陈三这可不是什么好人,但如今,咱是没了办法,我就想着,咱去哄哄他,让他自己个儿说出来。”
蔡老头点点头,如今也只能想着这么办了。
“老婆子!把咱家的酒拿出两坛来!”
陈氏一听蔡老头这话,几步就出了屋子,“这是要做甚?这酒可是埋着要给他三叔娶亲用的,可动不得。”
蔡老头瞪了她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友逸娶亲再买些好的便是了!”
陈氏不甘不愿地带着许氏去后院挖酒坛子去了。
李氏搬了张凳子出来,放在院里,招呼着不进屋的陈栋梁坐坐。
一会儿之后,许氏抱着两小坛酒出来了,瞧着出她也是舍不得,惠娘觉得这大伯娘肯定是想把这些埋了不少年的酒到时给泽浩呢,这会儿倒有可能白白便宜了陈三那家泼户。
蔡老头接过了酒,让老大跟着一道去,好好跟陈三说说。
目送着蔡老头带着蔡友根,跟着陈栋梁去了村西头的陈三家,一家人心里都说不出地不舒坦劲儿。想当初陈三家的嘴硬的很,愣蔡老头拿着钉耙追了他一个村,就是不改口,非说蔡老头是做贼心虚,还想谋财害命。
惠娘一家都能看出来这陈三肯定收了田家的好处,要不怎么能当初大鱼大肉地吃着,小酒喝着,美得很。陈三可是村里有名的懒汉,要不,怎么能叫他三儿呢?一副瘪三的样儿,大家伙也就不称他的正名了,直接叫他三儿。本来陈三家穷得就只能勉强混过肚饱,全靠陈三媳妇带着两个儿子在地里种田,养活了这么一大家。可就在那么一段时间,陈三竟然能天天喝上酒了,连肉也吃上了。这不明摆着陈三收了人家的好处,可这又没证据能证明,总不能堂而皇之地进陈三家搜银子。
要说这田天良,全家可是恨之入骨。田天良是隔了两个村的田沟头的一个小地主,家里有些田地,都租给佃农了。当初不知什么原因来了陈家村,一眼便瞧上了种在蔡老头家后头的那棵黄梨木。
这黄梨木长了十几年,因着这地儿不是太适宜黄梨木生长,还是碗口大,不经长。但这树名贵,蔡老头是打算等它长得壮实了,砍了给自己的孙子、孙女都打套好家具的。
如今田天良见着了,死缠烂打非要买,可又不愿出大价钱,只肯出一两银子就把树买走。
这蔡老头又不是傻子,自然是不肯,要是十两,他都是不乐意的,这要是打成家具卖,哪件不值一两?
田天良磨了几天,蔡老头不松口,便开始动歪心思。一天早上,田天良就哭喊着又上了蔡老头家的门,直接就说他昨儿晚上住在了陈家村的远房亲戚家,今儿一早就发现牛车不见了,肯定是蔡老头偷了他的牛车。
田天良每次来来陈家村是驾着一辆牛车的,可蔡老头是碰都没碰过,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偷了他家的牛车。
双方吵了一会儿,里长也被叫了过来,院子里里外外站了一圈人,蔡老头坚持自己没偷,田天良咬口是他偷的。
最后,陈三从人群里出来了,大声嚷嚷着,他昨儿晚上一个人从村东头回家的时候,好像看见蔡老头把一张牛皮子扔进了猪圈里。
这么一听,大家伙本来都信着蔡老头不会偷别人家的牛,现在也将信将疑,见里长带着人还真从猪圈里拿出一张牛皮子,又从角落里翻出了车轱辘。
顿时大家伙都信了蔡老头真偷了田地主家的牛,还给偷摸宰了吃了。
蔡老头百口莫辩,直呼自己的冤枉,是田天良陷害自己,可禁不住这么人证物证俱在的。里长当时是偏着蔡老头的,想让蔡老头出点钱息事宁人。就跟田天良商量,让蔡老头出点银子,好好请他吃顿饭,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田天良当时就表示,自己不想为难蔡老头,这银子呢,他是不会收的,只要蔡老头把房子后头那棵黄梨木砍了给他,他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蔡老头听了这话是回过味来了,怎么就不肯咽下这口气了。直接拖着田天良的胳膊,说去见官,让县太爷给辩辩,到底是谁才是偷牛的!
田天良一见蔡老头油盐不进的,也火了,登时就让里长叫了辆牛车,拿了牛皮子、车轱辘进了镇里,让县太爷断案。
这县太爷本就是一昏官,田天良又有些银子,暗中塞了一些到县太爷手里。县太爷听了陈三的话,是当即判案,蔡老头杖责二十大棍,赔五两银子给田天良。田天良当堂表示自己不要银子,只需蔡老头家的一棵树赔与他,就算了事。
县太爷应了,但是蔡老头不应,大呼冤枉,求县太爷明辨是非。县太爷见他不服软,又将他判了个服役三年,然后让衙役押进了大牢。
最后,蔡老头被关了几天就被送往北方去筑城了。
这黄梨木最后还是到了田天良的手里,老蔡家在陈家村就这么抬不起头来。
惠娘听自己的爹说,他当时恨不能是直接掏出田天良的心的,想看看他还有没有良心。
这往事每次一提起,全家都是悲悲戚戚的,这就是无妄之灾。
不消一会儿工夫,蔡老头带着蔡友根回来了,两人的表情具不好。
许氏比陈氏还着急地迎了上去,“爹,陈三咋说的?愿不愿意帮咱们?”
蔡老头不说话,背着手回了屋子,饭摆在桌上是瞧也没瞧一眼。
许氏见了蔡老头的这幅样子,心道不好,又问自己的相公,“他爹,这事咋回事?陈三不帮?酒也不让带回来了?”
蔡友根点点头,陈三还是那副老样子,瞅着他的瘪三样儿就想揍他。
“他爹!他要不帮,怎么还贪了咱们的酒!这个怂货!还有你,他爹,他要不还,怎么就不抢不回来!咱娘说那酒可是要给老三娶亲用的!瞧你那脑子都让猪给啃了!”
陈氏瞪了一眼许氏,让她住嘴,她心里也正是舍不得这酒,可见不得许氏插着腰在左邻右舍吃饭的时候骂自己儿子,被别人家听到了,她觉得脸上无光。
惠娘站在大堂,看见泽浩闷闷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心里头一次真心为他感到委屈,他毕竟还只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