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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灯下,大厅一旁的乐队在陶醉地演奏音乐,乐曲悠扬,卫栩觉得自己脑仁有点发疼。乐—文
一个端着香槟的侍者走过,兆治信取来两杯递给卫栩一杯,目光自上而下打量卫栩一番,“酒不错,尝尝。”
“别转移话题,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再怎么说,跟敌人同归于尽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不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于是卫栩刻意压低嗓音,规劝兆治信。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这个词本身就没有意义,我要做的事情,不会再改变主意。”兆治信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发现兆治信完全油盐不进,卫栩心里一急,把兆治信的杯子给抢过来跟他的杯子一同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推着兆治信走到角落里,“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跟他们同归于尽呢?为什么要陪他们去死啊?命和命不是等价的啊!”
兆治信看着卫栩有那么一瞬的错愕,随即又淡淡地笑起来,理了理卫栩耳边的碎发,“你以为我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难道不是么?”
“看来,我们之间有很深的误解。”兆治信轻笑,晃动杯子中的香槟。“实际上,我并没有那样的打算。”
“那你这是……”
“秋后算账。”新仇旧恨,该讨回来的一记也不能少。
“好吧。”
兆治信目光移向远处,嘴角上扬。
这时兆治信叫过来侍者,拿起上面的一杯香槟,指尖点了点盘子上的最后一杯香槟的杯沿,“去把这杯送给那位先生,就说是我敬的。”
侍者点点头,带着香槟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男人身边,耳语几句又指引那人看这边。
兆治信举起杯子示意一下,一饮而尽。
那人也是照做。
还是刚才那个人,在曲辰车里见过的,依然觉得那个人很眼熟,只是不记得是谁。
“既然来了,找个好位置,准备看好戏。”兆治信打断卫栩的回忆,示意卫栩跟他走。
在兆治信的带领下,卫栩跟随着来到大厅通往二层的楼梯口,给卫栩安排了个极好的看热闹的地点,兆老爷子正一身月灰西装进行致辞,感谢亲朋好友的到来什么什么的。
老爷子满头银发,却并没有老态龙钟之色,一言一行,尽显精神矍铄。
然而,卫栩的关注点不在这里。
这老头也很眼熟啊?怎么好像在医院厕所门口搭讪卫滚滚的那个怪老头啊?那天对卫滚滚不但很有好感还说什么来着?
还说卫滚滚像他的孙子小时候?
他孙子?
不就是旁边站着的这位兆治信兆大总裁么?!
真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就在卫栩晃神这一会儿,兆老爷子点名兆治信上来作为第三代的代表致辞。
兆治信理了理衣着便拾阶而上,转身在上面站定,摆正话筒意味不明的目光从人们身上扫过。
兆治信出场,意味着,年度大戏即将拉开序幕。
向卿和施焱庭带着孩子凑到卫栩跟前,向卿一副今天免费大戏不看白不看的姿势,而施焱庭则正色嘱咐卫栩:“待会儿要是有变动一定要跟紧我们。”
拿不准兆治信具体的计划,可那批火药是真真切切已经进了境内,交付到兆治信的人手里,目前来看,也就是这次的动静最大最适合用奇奇怪怪的方式反击回去。因此施焱庭不得不谨慎小心,这房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呢?!
“诸位可能对最近兆氏一个项目的事故有所耳闻,这次的事故对兆氏影响不小,董事会方面也很重视,善后工作已经传达下去,很快就会生效。不过,这次项目的招标工作,我记得,是姑父您是负责人之一,对么?”寒暄几句,表达一下事故处理得差不多不用担心的主旨意思,兆治信把目光对准下面的一个男人,卫栩顺着兆治信的目光看过去,恍然大悟。
“我说怎么觉得他眼熟,原来是兆治信的姑父。”卫栩喃喃自语,之前在兆治信身边的时候见过几次兆治信的姑父,据说是姓陈,全名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陈则宇。
可时隔久远,卫栩也记不太清楚模样。所以,那天在曲辰的车里见到陈则宇,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到底是谁,今天经兆治信这么一提醒,还真就把他给想起来了。
陈则宇戴着个斯斯文文的眼镜,一副儒雅的模样,轻轻地推了推镜框,“是的。”
“姑父不如给晚辈解释一下为什么中标人会以标底的价格中标?”兆治信扬眉,虽然用的是敬称,可言语之间却没有分毫尊敬的意思。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则宇,眼底隐隐透着寒意。
在建设项目招投标活动中,标底的编制是工程招标的重要环节之一,是评标、定标的重要依据,是兆氏的绝密资料,任何人都不能够对外泄露。
“这种巧合并非没有存在的可能。”陈则宇不紧不慢地回答,“阿信是在怀疑姑父泄露标底?”
发生事故的项目当时评标兆氏这边的代表就是陈则宇,除了另外一位负责人和兆治信,就只剩陈则宇掌握着标底的资料。
当然,也可以怀疑另一位负责人泄露标底。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其他人,但是,姑父养的狗去送资料的路上可能遭遇了一点意外。”
工程出事故,罚是一定要罚的。不过既然是废标,这责任就需要重新划分。
侵犯商业机密罪,如果把兆治信现在掌握的确凿证据提供给检查机关,根据刑法定罪可判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姑父不懂你在说什么。”陈则宇不紧不慢地装糊涂,招标的事情起码过去了一年半,细枝末节的东西谁还会记得清。“兆氏首要任务就是处理事故,而不是起内讧。我听闻前几天还有家属闹事是不是?媒体也介入了。”
就算是当时送资料的人被兆治信控制住了,这种事情反咬一口说是陷害简直轻而易举。
谁也证明不了人是他的。
把招标事宜放在一边暂且不提,这次的事故虽然不大,可损害的是兆氏的名誉,如果媒体介入添油加醋,光是舆论就够兆氏喝一壶的了。至于是否降低资质,还尚不可知。
想到这里,陈则宇不由得微微弯起嘴角,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总是这么沉不住气,跟他老人家斗了这么多年还是不长记性。这么一点小把柄就想发难于他,真是异想天开。
既然已经抽身离开兆氏,把兆氏整垮也算是对新公司的一点贡献。
“如何处理无需姑父担心,不过姑父恐怕是记错了,根本没有任何媒体介入这次的事故,让您失望了。”兆治信停顿一下,然后继续说,“这是其一。”
“没有媒体介入是好事,姑父怎么会失望……”陈则宇摇头,似乎并不赞同兆治信今天咄咄逼人的态度,不经意地看到楼梯扶手站着个摄像师打扮的人,向陈则宇举起手里的储存卡示意一下。
陈则宇恍然大悟,兆治信居然连他暗中派人请来的媒体都给调包了?难道这次兆治信真的是有备而来?
不知不觉层层细而密的汗珠从陈则宇的额角渗出,看见兆治信身后的兆老爷子又开始安心下来。
不管兆治信怎么样列举陈则宇的罪状,兆老爷子都会保他这个女婿。
即使他真的对兆氏不利。
“阿信,你都快给则宇说糊涂了。”兆老爷子慈祥地笑道。
“真糊涂也好,假糊涂也罢,姑父应该看得懂这账单,是您的没错对吧?”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钱又呈上一份账单明细给陈则宇。
卫栩看着神出鬼没的小钱不由得感慨:小钱就是小钱,兆治信的得力助手,连出场都是秉承兆治信少言少语的风格,说冒出来就冒出来根本不打招呼。
陈则宇大致扫了一眼单子,大概就是他近两年的资金流动的明细,到还真是有那么几笔数目较大的流出款项,不过又能说明得了什么?
“是我的不假,不过,阿信,你居然还派人查姑父的账单?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是警方。”兆治信的脸上线条变得缓和,左手轻轻指了一下刚拆石膏不久的右臂,“前不久的车祸,肇事司机已经明确表示是您,陈则宇,雇佣他表演醉酒驾车的一出戏。”
一语既出,惊煞众人。
兆治信遭遇车祸险些丧命是兆氏里里外外全部知晓的事情,兆老爷子得知车祸定然是震怒不已,还要求警方一定严惩肇事司机。
群众这心里跟明镜似的,兆老爷子的儿子和儿媳就是死于车祸,肇事司机逃之夭夭,追查多年无果,唯一的孙子又同样遭遇车祸,恐惧自然要换成愤怒全部发泄在这次的司机身上。
然而警方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结果,使兆老爷子极度不悦。
没想到,这次的车祸还有这一层内/幕。
今天的晚宴,可算是真有看头。
“不可能!我怎么会要害你!你是我亲侄子!”陈则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连连否认。
实际上,陈则宇也的确受了委屈,撞兆治信是章季民乱了阵脚想出来的馊主意。不过,俩人狼狈为奸这么多年,陈则宇会不知道章季民的行动?说到底,陈则宇即使没有明确授意,也是默许的。
因此就给了身陷囹圄的疯狗乱咬的机会。
“那你给在场的诸位讲一讲,这笔钱去了哪里?”兆治信拿着账单走近陈则宇,指着上面的一行,逼问道。
陈则宇定睛一看,刚才看的账单根本就没有这一行!兆治信什么时候又调包了!“这账单是假的!”
陈则宇感觉到没来缘由的心浮气躁,火气就上来了,指着兆治信手里的账单几乎就是歇斯底里地在控诉。
而这种情况,在旁观者眼里,只会觉得陈则宇是因为事情败露恼羞成怒。
“姑父刚才还说是您的账单,怎么又不认?”兆治信玩味地一笑,似乎很享受现在的形势,“爷爷,您一直信任栽培的女婿现在想要取走我的性命。”
兆老爷子气的不轻,抬手在扶手上重重地拍打几下,“则宇!你既然已经放弃股份又为什么要害阿信!阿信父母早逝,阿信是你看着长大的亲侄子!难道你一直在演戏给我看吗?!”
“不是……”陈则宇觉得脑子乱哄哄的,能言善辩的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哪怕一句辩解的话。
“因为,陈则宇从来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过,更是把我的父母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兆治信的脸色陡然冷下来,仿佛眉角间都要生出寒霜一般。
原本连接话筒的音响此时放出录音,先是倒茶的声音,然后是一个很干净的男声:“爸,阿信这次的车祸真的是……”
“是我又如何?当年前的车祸我可以如法炮制一桩,一死百了,看那个老头子还能不能坐得稳。”
“舅舅和舅妈的车祸也是你指使的?!”
“他们不死,那个老头子怎么会选择提拔我陈则宇?这么多的赚钱机会会轮得到我一个外姓人?”
录音后半段陈则宇明确表示当年前的车祸是他谋划的,而那个干净的男声,显而易见,正是兆治信的直男表弟,陈越。
卫栩得知这个事实惊得倒吸了口气,原本以为陈越是新包养的情人,兆治信顺着他来理所应当。后来发现陈越是兆治信的表弟,卫栩还有点意外,毕竟兆治信一直以来除了兆老爷子以外的亲人都是不冷不热的,还没见过他什么时候如此爱护一个表弟。
到头来,果然是有所图谋。
可陈越怎么会同意录音?陈则宇那可是他的亲爹啊!
陈越到底对录音知情不知情?
卫栩环视四周,没有见到陈越的身影,看来很不巧陈越缺席今天的聚会。莫非这也在兆治信的算计之内?
陈则宇好不容易恢复淡定的表情隐隐又有崩塌的趋势,很快又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苦笑道:“姑父知道你不想让我们这些老古董继续霸占着位置,姑父就自觉地放弃股权想让你安心,没想到你还是不放心,处心积虑地导演这么一场戏。”
兆治信一直以来的清洗重组行为已经引得公司元老们颇为不满,碍于各种原因没有出声,陈则宇如此一说,在场的长辈很难不去怀疑这是兆治信的手段。
顿时底下开始议论纷纷,向卿掰着指头算算,陈则宇说得也不无道理,录音这种事情毕竟是偷偷做的,而且完全可以把谈话内容经过剪辑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况且法院也认为录音证明力较弱,不会承认录音作为证据。
也就是说,这段录音基本上没什么卵用。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好奇兆治信还有后招在等着陈则宇么?
卫栩盯着兆治信的脸仔仔细细地观察,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言论,不期然地发现兆治信脸上转瞬即逝的笑容,卫栩暗笑,这个笑容绝对代表的不是什么好事。
“陈则宇,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兆治信眼神一凛,目光转向乐队之中。
这时乐队里走出来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虽然穿着得体的礼服却还是掩不住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沧桑,有点跛脚,走近卫栩身边的时候卫栩发现纯白色的衬衫在腹部隐隐渗出血迹,而男人似乎很虚弱。
走到陈则宇面前站住,“陈老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