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识好人心

秋若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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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ipt>    荒山野丘山林间,遍布奇柱异石,高低错落,走入其中便如误入迷阵。两个时辰过去,左右的风景如同凝固一般,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持盈已是两脚发软,几乎是拖着白行简的胳膊:“夫子,怎么还没到呀?”

    眼看天色不早,白行简找了处避风的空地,背靠异石,安抚持盈坐下:“在这里等着,我去周围看看。”

    “嗯,你早点回来。”持盈往矮石上一趴,脸搁在手背上,身体缩成一团,靠石取暖,“这里好暖和。”

    白行简看了看这一小团,想着她畏寒定然也有腹中饥饿的缘故,走这几个时辰也没见她叫饿。他确定了下周围没有危险生物出没,这才边走边拿手杖在地上划线做记号,免得为石阵所惑,找不回来。

    一望无际的石林间,不时得遇草丛灌木,白行简但凡经过,便一处也不放过,竟幸运地采集到了几捧覆盆子。原本是夏初的果实,因此地温暖而延长了结果期。

    用衣裳裹了覆盆子,白行简按记号原路返回,往持盈取暖的矮石边一看,顿时心跳走失。

    矮石周围空荡荡,没半个持盈的身影。

    覆盆子滚落一地。

    白行简努力根据现场痕迹推断是何种动物叼走了储君,然而念及荒山野岭的动物一身野性,倘若又久未食荤腥,叼了一个肉团子回窝,还不立即生吞入腹?倘若那野兽窝里有嗷嗷待哺的幼崽,岂不是要将肉团子拆吃并做储备粮?

    冷汗爬上脊背,白行简手中竹杖打晃,眼前阵阵发黑,正竭力平复呼吸时,身后被什么一撞。

    接着传来:“哎呀!是什么?妖怪?”

    白行简心跳差点没撞出来,迅速回身,怒视肉团:“怎么不好好待着?乱跑什么?!”

    抱着一堆细木棍的持盈被吼得一愣,懵呆的脸上有擦伤的痕迹:“我、我去捡柴禾了。”

    “谁要你捡柴禾?怕不怕掉虫蛇洞里,撞野兽**里?!”

    持盈一脸惊呆,半晌抽噎了一下。白行简下意识做好防御准备,等了片刻,却没有迎来预料中的暴风雨。持盈抱着柴禾绕过他,走向矮石,步子受阻这才蹲下,将柴禾搁到地上,忙里偷闲又抽噎了一声。

    白行简有点进退维谷,捡起散落的覆盆子,走到柴禾边,将一包野果塞她怀里,语声柔和一些:“采了些果子,暂且吃些。”

    持盈顽石一般不动,脑袋偏向一旁。

    白行简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动,便蹲下来,挑了一颗饱满的覆盆子,塞她嘴里。

    被塞了一嘴的持盈只得嚼动,意外地吃出了美味,脑袋偏过来了一点点,却还是不肯自己动手。白行简又给投喂了几颗,趁她吃得津津有味时,夺走了衣裳包裹的野果:“既然不吃,那拿去喂妖怪好了。”

    被夺食的持盈呆了一下后,脸上憋得通红,却不肯做声。听得身边衣衫窸窣,要起身离开的样子,持盈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又吼人家又不给吃,还要去喂妖怪,夫子比妖怪还要坏!”

    白行简心底哼一声:妖怪会给你采集果子?不识好人心的小混蛋!

    好人心被辜负的夫子以训人的口气道:“想吃你自己不会动手?”

    语气这么坏,持盈继续哇哇地哭:“人家手受伤了……夫子真讨厌!”

    白行简拿起她的手,见果然蹭破了皮,不由生气:“手受伤了不会早说?”

    “你吼我,我才不给你说!”继续哭。

    白行简将一包覆盆子还给她,认命地投喂了一大把,才把哭声给堵住。解了她眼睛上湿漉漉的手绢,拧了一地水,前世大概是一口水缸成了精。晾了手绢到石头上,他重新吩咐:“我去找找草药,待着别乱跑,再不听,夫子可比妖怪凶得多!”

    持盈领教到了妖怪夫子的厉害,不情不愿地点了头:“那你顺便再采点好吃的果子,快去吧。”

    白行简二度出征,石林自然没什么好的草药,勉强挖了几株稍微有点药效的野草,返回时天色已暗,持盈靠着石头睡过去了,覆盆子还留了一些在衣包里。

    接下来一个时辰里,白行简先是效仿燧人氏钻木取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点燃柴火,起了一个小火堆,照亮方圆一丈内;随后又效仿神农氏尝百草,嚼烂野草,涂到持盈手上和脸上,手指再以晾干的手绢绑好。效法完远古先祖,白行简累瘫在矮石边,尝了几颗覆盆子,随后寝。

    白行简半夜醒来给篝火添柴,发现腿上沉甸甸的,往下一看,储君殿下又自己寻到了舒适的枕头。

    持盈吃饱睡足,睁开眼,见有大片萤火虫从眼前飞过,她跑起来追逐。那些萤火虫如一道道流光,从天而泻,道道金光并拢,组成一个人形老者。老者捋着长长的胡须,从远处走来,向遗憾错失萤火虫的持盈拱手一拜。持盈深感好奇,向老者走去,却如何也到不了他身边。老者转身离去,化作道道流光飞逝。

    持盈蓦地坐起:“萤火虫不见了!”

    白行简睡眠浅,顿时被惊醒,夜色犹深,篝火熄灭,天边一弦黯淡弯月。他起身拍拍持盈绷直的背:“改日夫子给你捉萤火虫。”

    “不行,萤火虫是老爷爷!”

    “那请老爷爷吃覆盆子。”

    “不行,老爷爷飞走了!”

    “……”这是怎样又拟人又奇幻的梦境,白行简思维跟不上,随口敷衍问了句,“飞哪里去了?”

    持盈抬手一指东方暗夜:“老爷爷朝我拜了拜,往那边飞走了。”

    身为史官的白行简是万万不信怪力乱神之事的,但被困在石阵里总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抬头朝东边打量许久,浓浓的夜是黎明的前哨。

    “那我们去那边看看?”

    持盈丝毫没有刚醒来的迷蒙,迅速收拾了一包覆盆子:“咦,夫子给我手指包了药草?不疼了呢!”

    白行简撑起竹仗,牵了持盈,往石林东边行去。暗夜行路不知过了几时,忽觉有朦胧亮光,如同夜里的海面,倒映的点点星光,载沉载浮。愈行愈近,一片星星之海映入眼帘,仿佛万千萤火虫翩翩起舞。

    持盈感觉眼前的黑暗里透出一缕光来,兴奋道:“是不是看到萤火虫了?”

    一条“萤火虫”铺的路延伸到脚下,白行简俯身触摸,一株株摇曳的野草正闪闪发光,仿佛一盏盏小灯:“灯草……”

    持盈一脸失望:“不是萤火虫啊。”

    白行简心中却起了微澜,传说:灯引路,药王谷。或许这便是机缘。

    二人穿过灯草海洋,巨大的天幕下,宛如扁舟渡海。一株株草灯扫过衣摆,如同汪洋里溅起的朵朵浪花,浪随舟起,往渡彼岸。

    白行简折了一株灯草,塞到持盈手里,给她把玩。

    穿过这片汪洋,一座坍圮的石拱门在近前,如同远古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