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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生的小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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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ipt>她醒过来时,正处在一片冰凉的湖水里。

    湖水咕嘟嘟地往她的口鼻里冒,那种肺部呛水的酸涩之感充斥了整个大脑。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落水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身体慢慢地漂浮住不动,才猛然一蹬腿,鼻尖微微地掠过湖面,深深吸了一大口空气。

    好在游泳的技能一经练成,终身有效,即便换了个身体也是一样。

    她艰难地在湖水里扑腾,鼻腔、肺管、眼睛里一片酸涩疼痛之感,连手脚也有些酸软无力。湿透的衣衫黏黏地贴在身上,阻碍了她的动作,但是好在她的手边,摸到了一块冰凉的巨石。

    她慢慢游到巨石边上,又沿着巨石攀爬到湖心里的一座假山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活过来了。

    云瑶在上一世寿终正寝之前,便已经知道自己会再次转世,因此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转世,竟然会比上一次还要刺激。上回是直接到了一场宴会里,这回她干脆掉到湖里去了。

    她用力呛咳出口鼻里的湖水,眼睛里被刺激出了一点生/理泪水。但这点生/理泪水是有助益的,很快便将眼里的酸涩之意给排到了外面。即使不用去看,也知道自己眼睛里肯定是通红一片。

    她拧干袖摆的衣角,又揉揉眼睛,再睁眼望去时,看到了一片沉沉的夜色。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这里是一片湖泊,湖心里有个乱石堆成的小岛,她现在正站在这片乱石堆上。湖面再往外三十丈左右的地方,是一片富丽堂皇的宫室,宫室里灯火通明,隐隐传来欢宴的调/笑声。

    一弯新月挂在天穹的正中,周围零星地缀着几颗星子,显然已是深夜。

    已经是深夜了,但宫室里还在欢宴?

    她心里浮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宫室里的主人是谁?夏桀?商纣?周幽王?还是纸醉金迷的南宋末代皇室?大多数皇帝到了夜里,都会安安份份地休息,现在还摆宴的,除了那几个被冠以昏君名号的末代帝王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

    云瑶定了定神。将那些念头暂且按捺了下去。她身上因为沾了水的缘故,衣服黏黏地贴在身上,很是难受。她又连连呛咳了两声,直到感觉好一些了,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跳到冰凉的湖水里。

    刚刚她目测了一下,这片湖泊并不大,从湖心岛到湖边,大约只有两三百米的样子。如果顺利,她在几分钟便可以游个来回。因此现在,她想要从这里游回到岸边去。

    好在过程虽然艰难,最后还是顺顺利利地游过去了。

    但还没等她站稳脚跟,便兜头地挨了一鞭子。

    啪!

    鞭子抽打在了肩胛骨上,一股钻心地疼。紧接着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鞭影,朝她的头脸、肩背、腿腹,一下一下地狠抽,而且像是要了命似的狠抽,边抽,边尖尖细细地骂道:“你倒是命大,被皇后摁在了水里也不曾淹死,嘿,颖川侯!莫以为颖川侯在宴席上多瞧了你两眼,你便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儿了。这张脸蛋仔细瞧着倒是不错,可惜被颖川侯多瞧了两眼。即便皇后肯放过你,陛下也断断容不下你,倒不如今天夜里淹死了干净!”

    一面骂,一面劈头盖脸地抽,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人仿佛是个太监,声音又尖又细,下起手来毫不容情。他身上的衣服是暗色调的,难怪刚才自己游过来的时候,不曾发现湖边有人。她微微弓起身子,护住自己的头脸和腹部,用后背承受那一顿鞭子。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湖边除了那太监之外,还站着另外两个人。

    那两个人都是女子,身上的衣物同样偏暗,在夜里很难发现她们。

    那太监劈头盖脸地抽了她一顿鞭子,最后大约是抽累了,才从鼻尖里撇出一个轻轻的“哼”字,转头朝身旁的女子谄笑道:“皇后您看……”

    那位皇后身形娇小,面容在黑夜里看不清晰,但是却可以感觉到,皇后的肤色偏暗,比她身边的那位宫女,还有刚刚朝她挥鞭子的那位太监,肤色都要暗。云瑶尚无暇细想,便已听见皇后凉凉地笑道:“还是摁死了干净。要摁不死,便如太子一般处置了罢。颖川侯要是问起来,便说宫里没这个人。”

    这已经是云瑶第二次听到颖川侯的名号了。上一次是在那位太监的口里。

    但她对颖川侯的名号并不陌生。因为她的夫婿,上一世,封地便是颖川。

    云瑶思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个疯狂且又大胆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但还没等她验证它的正确性,便看到了一片明亮的火光。那是宫灯。两列十八位宫女提着宫灯,朝她们这边走过来了。

    她刚刚在黑暗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时乍见到黑暗,便有些不适应。

    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宫女们的身影也开始重叠起来。在十八盏宫灯的后边,走过来一位畏畏葸葸的中年男子,帝服,帝冕,目光呆滞,表情亦有些呆滞。他看到皇后,便如同耗子看到了猫,嗫嚅道:“南、南风。”

    皇后冰冰地笑了一声:“怎么,陛下也要插手我的事情么?”

    “不、不不。”那位陛下连连摇头,“南风行事自有南风的道理,这些年朕还看不透么?南风说一便是一,朕绝不忤逆南风的意思。”他言罢,又将声音放低了些,嗫嚅道,“刚刚齐王问了朕一些话,朕答不上来,因此、因此想请南风、替朕斡旋。”

    那位陛下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最后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

    皇后脸色缓和了些,但却依然很差:“司马氏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该插手。”

    “不、不不!”那位陛下急了,拉着皇后的手,说了许多好话。他的声音有些急切也有些模糊,但云瑶已经听不清楚。她现在脑子里一片嗡嗡的声音,如同有惊雷在耳旁轰鸣。司马氏,南风,贾南风,这里是西晋,即将灭亡的西晋!

    眼前这位陛下,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白痴皇帝,言称“胡不食肉糜”的司马衷。

    而皇后贾南风,则是那位弄死太子、欺上瞒下、伪造诏书、把持朝纲、行事比武则天狠辣但能力却不及武则天十分之一的西晋皇后,父亲贾充,同样是个有名的佞臣。

    好吧。

    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地进入了地狱模式。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前身如何得罪了贾南风,但身上的鞭伤却做不得假,刚刚贾皇后那道冰冷的眼神,也同样作不得假。她已经不指望能从前身的记忆里得到一些什么了,唯有从刚刚太监和贾皇后的只言片语里,才能隐隐推断出一些真相来。

    “……不不,南风,朕的意思是,那件事情便随他去罢。”司马衷焦急地说道,又拉着贾皇后的手,表情颇有几分讨好之意,“不过是个宫婢,即便赠予了颖川侯又能如何?刚刚叔父说了,唔,南风,你在看什么?”

    贾皇后的目光越过司马衷,落在了那十八盏宫灯的后面。

    司马衷转过头,顺着贾皇后的目光看去,一脸呆滞的表情。

    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美男子。

    剑眉朗目,鼻梁挺直,薄唇微微地抿着。宽大的西晋武服穿在他的身上,非但不显得飘逸,反倒多了几分肃穆和慵懒之色。他的长发用武弁一丝不苟地束了起来,眼里一片沉沉的暗色。

    那人朝司马衷遥遥施礼,低沉道:“原来陛下在这里。”

    十八盏宫灯依次朝两旁分开,将那人彻彻底底地显露在了夜色里。那人见到贾皇后,眼里微微有些诧异,但却又神态自若地朝皇后见礼,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

    再然后,他看到了湖边衣衫尽湿,脸色青青白白的姜云瑶。

    云瑶眨眨眼睛,想要从模糊的视线里分辨出那人的容貌,但却仅仅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纯墨色的眼睛,目光里隐隐带着几分惊疑,几分担忧,像是看到了一位故人,但是又不敢上前去确认。她想要抬手揉揉眼睛,将那人看得清楚一些,但四肢已经冷得僵硬了。

    “咳、咳咳。”司马衷咳了一声,又有些嗫嗫嚅嚅地问道,“颖川侯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个人微微地抿了一下唇,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随后才朝司马衷遥遥一揖,沉声道:“诸王宿醉,太后亦宿醉回宫,朝臣百官亦酩酊大醉。太尉担心陛下出事,便命臣来此——”

    他略微停顿了片刻,才又续道,“请陛下与皇后回席。”

    司马衷打了个哈哈:“很是、很是。”

    他一面说着,一面朝贾皇后递了个求救的眼神。贾皇后冰冰地笑了一声,嗤道:“那便回去罢,恰好将刚刚的事情一并料理干净。正好他们全都醉了。走罢,陛下。”

    司马衷隐隐松了口气,与贾皇后并肩朝宫室走去。那位宫女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了皇后身旁。紧接着便是十八位手持宫灯的宫女,再接着便是……

    那位颖川侯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却不甚清晰。直到那人将她扶了起来,她才喃喃道:“我最狼狈的样子,都被你看在眼里了。”语气里仿佛透着微微的委屈之意。

    颖川侯蓦然一僵,紧接着指间咯咯作响,眼里隐然有风暴在攒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