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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王紧紧地抿着唇,不发一言,表情有了些薄怒。
宫侍脸上显出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来,又用一种轻佻且悠扬的语气道:“陛下仁慈,体恤大王在前线征战辛苦,家眷无人照顾,这才让昭仪娘子接王妃进宫小住两月。大王迟迟不领谕旨,是要违逆陛下的一片好心么?”
兰陵王沉下目光,问道:“你是特意在此候我的?”
宫侍扬扬手里的谕旨,笑吟吟道:“大王言之差矣,奴婢是什么人,哪里配在这里等候大王?是陛下遣了人在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候着,都带着一模一样的旨意,奴婢不过是赶巧罢了。”
他停了停,又望着旁边的云瑶,吃吃笑道:“王妃请吧?”
这副样子落在兰陵王眼里,唯有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小人难缠。他知道这些人平素在皇帝跟前,手里的权利可大可小。但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往后王妃在宫里的日子,肯定会相当难熬。
因此即便兰陵王面有薄怒,也仍旧按捺下去了,低沉道:“我有些话要对王妃说。”
宫侍唔了一声,道:“那大王快些儿罢,奴婢就在这里候着。”言罢靠在长亭的栏杆上,时不时瞥兰陵王一眼,脸上依然是轻佻且幸灾乐祸的笑。
兰陵王攥住云瑶的手,低声道:“随我来。”
云瑶跟着他走了二十来步,直到来到一处背风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宫侍就在长亭里盯着他们,像是怕他们走远了,待会不好同皇帝交待。兰陵王微微侧过身,挡住了宫侍的目光,才低低地叹息一声道:“原是我连累了娘子。”
云瑶讶然道:“大王何出此言?莫非陛下召我进宫,是为了警告大王么?”
兰陵王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眼里微带了几分歉意。
云瑶更加惊讶了:“但你我成婚不过三日……”就算是皇帝想要警告兰陵王,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吧,但皇帝哪里来的信心,兰陵王会与一个成婚三日的王妃恩爱甚笃?而且王妃还是个傻子!
“因为你是我的王妃。”
兰陵王望着河岸边一丛芦苇,声音里微带了些苦意:“早在上古先秦时,诸王便有将妻儿子女送往别国,充作人质的惯例。这种惯例延续到本朝,就越发地变本加厉了。但凡在外掌兵的大将,又或是出使别国的权臣,但凡陛下对他们起了疑心,都会将其发妻、或是父母、或是幼子,接到宫里去小住。这番举动,明面上是为了昭示恩宠,但私底下人人都知道,这便是软禁了。
“陛下的这番举动,既是做给我看的,也是做给外面人看的。”
“因此莫说你我成婚三日,就算你我成婚仅仅三个时辰,但凡陛下怀疑我有不臣之心,都会将你接到宫里小住。我——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这般猜忌于我。”兰陵王闭了闭眼睛,将一抹痛苦之色渐渐地隐去了,“我一直以为,陛下对我尚算得上信任。”
他的声音低低的,如暮色里沉沉的雾霭,在朦胧天光里显出了一丝寂寥。云瑶怔怔地望着他,忽然想起那晚在河间王府里,那位夫人说过的话,“但他一面要重用兰陵王,一面又忌惮他功高震主”,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脊背上窜起一阵凉意。
她上前两步,轻轻唤了一声大王。
兰陵王微一抬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温言道:“刚刚我仔细思虑过,陛下心中所猜忌的,唯我一人而已,娘子不过是受我牵连,方才有了这等无妄之灾。因此还请娘子在此歇息片刻,我即刻策马进宫,与陛下商谈,再放娘子归去罢。”言下之意,竟像是要进宫与大齐皇帝谈判一般。
云瑶惊讶地问他:“你要如何去做?”那位皇帝已经对他起了猜忌,甚至要将他的王妃接到宫里,实打实地监视起来。他想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化解这一场猜疑?
兰陵王温和地笑笑,道:“我会向陛下请旨,在身边设一位监军,事事请示之。”
云瑶脱口而出:“你疯了!”
就算她从未打过仗,也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两军对阵时事事瞬息万变,要是在身边设一个监军,还要事事请示之,那简直是给自己套上枷锁、生生把自己勒死的节奏。
而且兰陵王的意思分明是,让皇帝派人监视自己,放过他的王妃。
兰陵王摇头,低低笑道:“娘子莫要担忧。此事本来因我而起,自然也该因我而终结。”
云瑶呆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知道兰陵王有自己的原则,也不愿让她无辜受到连累,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他居然会提议……
自设监军啊!!!简直是在玩命!!!
兰陵王低声道:“回去罢。”言罢转身欲走。
忽然之间,云瑶攥住他的手,急急地上前两步,道:“大王可不必如此。”她绕到他的身前,急切道,“大王且听我一言:我姊姊是皇宫里的昭仪娘子,因此我留在宫里,定然不会遭罪。大王此去并州,前有突厥、后有流寇,时时处处都有危险,要是多个监军在身边,还要事事听从他的命令,那简直是处处掣肘,连寸步都难行……”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又顿了片刻,轻声说道:“还是让我进宫去罢。”
她微微仰着头,望着兰陵王,眼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兰陵王有了刹那的愣怔,不知不觉地攥紧她的手,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严厉:“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怎能……”他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缓缓地放开她的手,低声道,“你不能进宫。”
云瑶闻言,轻轻笑了一下,涩然道:“大王……是否从来不曾当我是妻子?”
“自我嫁给大王以来,大王一直都恭谨守礼,从来不曾有丝毫逾越之举。我自知感情一事不可勉强,便询问大王是否厌恶于我;若是,当可予我一封休书,我便自行离去。但大王又说,‘连一个字都不会写’。我那时以为,大王对我尚存有几分夫妻之义;但眼下,大王却又不愿让我进宫。”
“——在大王心里,我到底是个怎样的身份?”
她字字清晰,又字字都撞在了兰陵王的心里。
兰陵王愣住了。两个人交叠的袖摆缓缓滑落下来,在朦胧的天光里,如同交错的巨大羽翼。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睫翘卷且纤长,如同蝶翼一般微微翕动。在那一刹那,有一种莫名的滋味涌现在他的心底,像是陌生,又像是有些不安和微微的苦意。
“那我呢?我在你心里,又是个……又是个怎样的身份?”
他的语气微有些苦涩,像是在诘问她,又像是在诘问自己。
云瑶轻声道:“大王是我的夫君啊。”
兰陵王猛然一震,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里。这七个字他已不是第一次听,但仍旧感到心神俱震。
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在心底蔓延开来,带着些微苦与丝丝的甜意。
“我是你的……夫君。”兰陵王低低自语,将那七个字翻来覆去地想,眼底慢慢地多了些温柔之意。她依然安静地站在他面前,长发挽束,露出洁白优美的颈侧。最终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触了触她的面颊,微凉的肌肤与他的指腹相触,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兰陵王轻抚着她的面颊,低低唤道:“阿瑶……我记得你的闺名,是叫阿瑶?”
“嗯。”
他上前两步,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又慢慢地攥住了她的手:
“等我回来。阿瑶,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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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年间,北面突厥连连侵扰,北方诸郡苦不堪言。兰陵王高肃带兵转战晋阳、并州等地,三战三捷,声威赫赫。在突厥人军中,甚至流传着兰陵王是索命厉鬼的传言,因为他带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手下败将数不胜数。镇守北地至今,从未有过败绩。
世人皆知兰陵王骁勇善战,但却从来都不知道,他为何要带着那张厉鬼般的青铜面具。
等到后来,那张青铜面具变成了突厥人夜里挥之不去的噩梦。但凡有兰陵王出现的地方,所到之处势必连连溃退,从晋阳和并州,到巨鹿、长乐、乐平、高阳四郡,兰陵王以身镇守大齐边疆数年,突厥人也接连踢到了数年的铁板,最终不得已,转战西面的北周。
而与此同时,兰陵王也将注意力放到了西面。
兰陵王高肃的名声,不单在突厥人军中流传,就连在北周宇文氏的王庭里,也时常会听到高肃高长恭的名字。但与高肃的名字连在一起的,却是他那命里带煞的传言。北周刚刚立国不到七年,宇文觉、宇文护等人甚至还记得高肃祖父高欢的名字——他们曾经是同僚——因此对这位从无败绩的兰陵王高肃,也稍稍地多了些兴趣。
但高肃对他们,却不仅仅是兴趣而已。
此时距离他离开邺城,已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这半年里云瑶时常会给他写信,但每封信里都盖着皇帝的戳儿——显然是被皇帝仔细地翻看过。他担心身在宫廷里的王妃,但又因为西边战事吃紧,而且事情迟迟不能解决,心里难免会感到焦灼。
转眼间,时间就到了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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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着宫灯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宫人们看见她,都纷纷地行礼问安。自从那天被带到宫里之后,她就一直住在郑昭仪殿里,许久都不曾出过宫门了。
但她向来都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
“阿瑶。”郑昭仪在身后唤她。
云瑶停住脚步,提着宫灯转了个身,笑道:“姊姊唤我有事么?”这半年多以来,郑昭仪对她事事关怀,可以说是好到了骨子里。除了不许她出门之外,几乎是有求必应。云瑶在她宫里住了大半年,也渐渐地收了心,除了偶尔会给高肃写信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
郑昭仪踌躇片刻,才轻声道:“太子想要见你。”
这段时间云瑶在宫里,甚少会见到那位太子殿下。就算是偶尔见到了,也会远远地避开,所以一直都相安无事。这回听说太子想要见她,难免会感到有些诧异。
“姊姊可知道,太子为何要召见我么?”云瑶提着宫灯,与郑昭仪并肩而行。宫灯在她的手里摇摇曳曳,照出了一地斑驳的影子,隐然飘着一缕烛火特有的气味。
郑昭仪犹豫片刻,摇摇头,道:“我也不知。”
云瑶轻轻嗯了一声,道:“我晓得了。”
她想起兰陵王临走的前一天,博陵王府大宴,太子高纬放浪形骸,几乎可以算作是未来的昏君苗子……这样一位太子想要见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与郑昭仪并肩走到殿里,果然看见了那位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将脚搁在案几上,靠在宫女怀里让人给揉肩膀。等见到云瑶进来时,高纬脸上浮现出一抹残酷的笑;
“原来你是在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