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该醒了

春溪笛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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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你!欢欢!”

    “恭喜欢欢!你是最棒的!”

    “恭喜!欢欢你可是这么多年来最年轻的新锐赛冠军!”

    阮意欢刚从比赛台上走下来,台下的人就围上前拥簇着她道贺,不少粉丝更是直接捧着鲜花和礼物涌过来,要求和阮意欢合影留念。

    这是《自由》每年一度的新锐赛,意在挖掘新人之中的好苗子,由全国电竞联盟联合举办,背后的赞助商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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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锐赛是业余玩家摸到职业圈门槛的重要赛事之一,在新锐赛出头之后就等于一脚踏进了职业圈。

    要是拿到冠军就更不用说了,等着各方俱乐部来抢人吧!

    北平是个繁华的大都会,这样的赛事举办得有声有色,看起来隆重又正式。会场的灯光璀璨耀眼,照映着阮意欢稚气犹存的五官。

    阮意欢的年龄也是这次决赛的卖点之一,她今年才高一,连都大学都还没上。

    她一路从地方赛、省赛碾压过来,无论是武器、装备等等硬件,还是技术、操作等等软件,都吸引了无数关注目光。

    阮意欢配合地接受了所有人的合照请求,最后才在主持人的催促下上台领奖。

    她站在领奖台上看着那一张张或欢欣或激动的脸,心脏一下子紧缩起来。

    这是她最后一次站在这样的地方了。

    阮意欢脱下比赛服,走到后台找上一直在指导自己的教练蔡峰,正正经经地朝蔡峰鞠了个半躬:“教练,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指导!不过……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蔡峰今年不过二十j□j岁,刚从职业圈第一线退下来没多久,他一直非常看好阮意欢。

    闻言他温声答应:“没问题,说吧。”

    阮意欢说:“我想卖号。”

    蔡峰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阮意欢表情冷静,没有丝毫犹豫。

    刚刚不少俱乐部都开出优渥的待遇,希望能把她这个新锐冠军网罗过去,但她并不打算走这条路。

    即使这是她在此之前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

    阮意欢重申:“我想卖号,我需要钱。”

    蔡峰说:“你需要钱?需要多少?我可以先借给你。欢欢,我知道你有多努力,而且你也有天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放弃?”

    阮意欢说:“除了钱以外我还需要时间,不可能再花太多时间在《自由》上了。教练,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不过我还是很希望教练能帮我,因为我找不到别的人帮忙。”

    蔡峰想要问阮意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到阮意欢闪着泪光的眼角,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他对阮意欢说:“这个号我买了。”

    阮意欢一怔。

    蔡峰说:“它的价值我最清楚,价格的话就五十万吧,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价钱相对于市价来说是相对比较高的,不过它里面的装备都是顶级装备,甚至还有一把赤武!

    要知道市面上赤武是有市无价的,二十万起步也不一定能买到手!

    再加上它刚刚拿下新锐赛冠军,增值三十万不算太夸张——不仅不夸张,要是再好好地操作一下,这价钱再翻个一番未必不可能,但卖给蔡峰以后是可以拿回来的,卖到外面去却不一定。

    阮意欢知道蔡峰这是在变着法子帮自己留住这个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蔡峰温和地微笑着:“欢欢,这好歹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号,你不会不愿意卖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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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意欢咬了咬下唇,没让自己落下泪来。

    她郑重地向蔡峰一鞠躬:“谢谢你,教练!”

    阮意欢将账号交给蔡峰,一个人走出了会场,直奔医院。

    就在半年前,她的哥哥阮复车祸后昏迷,至今都没有醒过来。

    她给了自己最后半年限期,拿回了自己竞技生涯里第一个冠军。

    也是最后一个。

    今天以后她就要告别赛场,边念书边照料哥哥。

    阮意欢在病床前抓着阮复的手说好一会儿话,才将奖杯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整理好情绪回家。

    刚踏上家门,她的父亲阮建国就抬起头来骂人:“你又出去丢人现眼了!玩游戏是正经人家的小孩该做的事情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已经变成了笑柄!”

    阮意欢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了自己!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在她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里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

    可就是这么个父亲,亲手扼杀了她对整个家庭的美好期望。

    这个人根本就不像他平时表现的那样正直宽厚,在外公去世、母亲病倒后,她父亲隐藏多时的獠牙终于露了出来。

    侵占外公家的全部财产、接回养在外面的初恋情人、力排众议为私生子正名,这就是母亲病逝后她父亲做的一切。

    />    在哥哥阮复遭遇车祸陷入长时间的昏迷后,这一切更显得更顺理成章。

    他是成功人士,总归要有个继承人!

    阮意欢一再告诫自己要忍耐。

    她必须忍。

    她需要钱。

    哥哥治疗和复健需要钱、她和哥哥生活需要钱——什么都需要钱。

    阮意欢低下头诚恳地认错:“从明天开始,我会好好念书的。”

    阮建国见她服了软,语气也缓和下来,不过他还是警告了一句:“以后不许再去参加那种比赛!”

    阮意欢说:“我知道了。”

    阮建国说:“知道就好!你看看人家成雪,成绩永远是年级第一,老师提起来哪个不是赞不绝口?再瞧瞧你,只知道玩游戏,你为了玩那个游戏不去上课,你老师都找了我几次了?”

    阮意欢微微握紧拳。

    阮成雪,这是阮建国那个初恋情人的女儿。

    阮成雪不是阮建国的孩子,阮建国是在阮成雪六岁那年跟初恋情人重逢的。那个时候阮建国已经得到外公的认同成为了公司的掌权人,他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见到少年时的恋人根本把持不住,于是他们一下子就天雷勾动地火,旧爱重燃。

    所以她就多了个今年刚刚四岁的弟弟阮小宝。

    阮建国胸襟广阔,把阮成雪也认成了自己的女儿!

    自从阮成雪到了阮家之后,她就再也没过过半天舒心日子。

    阮建国的斥骂、阮成雪的欺辱、“继母”的冷眼,全都是她不得不忍受的东西。

    她已经允许自己任性了半年,也该开始好好为将来打算。

    阮意欢回到房间关上门,抬起头看向屋里挂着的满墙照片。

    那记录着她从接触《自由》开始的一个个瞬间。

    而给她拍照的哥哥、宠着她捧着她的哥哥,这时候却躺在医院里无法动弹。

    阮意欢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梦该醒了。

    时间一眨眼就是两年。

    阮建国从高考成绩公布开始就接受着各方道贺:“恭喜你,你女儿可是考了个状元!”

    阮建国不由满脸自豪。

    阮意欢这个女儿的转变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这两年来阮意欢不仅越来越听话,还越来越能给他涨脸!

    阮意欢成绩好,嘴甜会说话,相比之下继女阮成雪都要逊色许多!

    阮建国对阮意欢也越来越和颜悦色,就连阮意欢要求将阮复转移到临海去治疗,阮建国也欣然同意。

    反正换哪儿都一样,阮复的情况医院都已经说了,想要醒来只能期盼奇迹出现!都已经这样了,阮建国不介意花点小钱给阮复续命。

    阮意欢这么出色又这么聪明,将来嫁个好丈夫肯定能给阮氏带来不少帮助,而阮复就是阮意欢的软肋!

    只要阮复还需要家里拿钱养着,不怕阮意欢不听话。

    想到未来的种种好事,阮建国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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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惜阮建国不知道的是,阮意欢正在接受一个针对高考状元的采访。

    在主持人问到阮意欢将来的打算时,阮意欢沉默片刻,对着镜头微微一笑:“我决定离开首都,而且估计不会再回来了。今天我拿到了临海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同时也向阮氏寄出律师函,上个月底我就成年了,现在理应拿回属于我的那份股份——当然,股份这么虚的东西我拿着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所以我拿到后马上就会把它卖出去。”

    一众哗然。

    这个采访是面向学生的,主要是介绍学习经验,哪能弄出这种劲爆的内容!

    幸而这不是直播,电视台那边很快就把这一段剪掉了,要求阮意欢重录。

    阮意欢很配合,这一次是有什么就答什么。

    她知道刚刚她说的话很快就会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第二天就有人在医院门口等着她。

    这人身穿优雅的白衬衫,双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倚在门柱旁看着她。

    他叫陆朗,跟阮意欢和阮复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讽刺的是,陆朗跟他父亲陆和芳对阮建国这些年来的出轨了若指掌,并且一直在帮阮建国和他的初恋情人穿线搭桥。

    这样的友谊真是可笑至极!

    照理说见到陆朗,阮意欢应该满心愤怒才对,可她却镇定地打招呼:“陆朗,很久不见。”

    陆朗说:“好久不见。”他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我要你的股份。”

    阮意欢冷冷地看着他:“凭什么以为我会卖给你?”

    陆朗说:“凭我对你的了解。”

    阮意欢也没恼怒,冷静地递给陆朗一张名片:“你去跟律师谈。”

    陆朗接过名片,笑容更盛:“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你一定是在想让我们陆家跟你父亲赶紧狗咬狗去。”他俯身亲了亲阮意欢的发顶,“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欢欢。”

    阮意欢终于无法掩藏心里的厌恶,狠狠推开了陆朗,防备地盯着他。

    陆朗哈哈一笑,眸光微凝,静静看了阮意欢好一会儿,转身离开。

    阮意欢攥紧了拳头,快步跑到阮复的病房里。

    她握住阮复的手掌,凭借那一丁点温暖安慰自己阮复依然活在这世界上。

    阮复依然一动不动。

    阮意欢也不在意,跟往常一样和阮复说话:“哥哥,等我拿到钱以后我们就去临海,那里有最好的复健医生,他们一定可以帮你的。”

    阮意欢正要继续说话,却感觉到阮复的食指好像动了动。

    她害怕是自己的错觉,屏住呼吸看着阮复。

    令她失望的是,阮复依然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阮意欢早就已经习惯这种情况,她把阮复的手握得更紧,向来坚强的她声音近乎哽咽:“哥哥你又欺负我。”

    阮复的手再次微微动了动。

    这次确定不是错觉。

    阮意欢抬起头。

    泪眼模糊间她见到阮复睁开了眼。

    她的哥哥,终于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