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妄心5

安还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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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容与颇有些不同往日。

    他每日晨起第一声问好,是给锦瑟。

    他每日飨食夹得第一筷,是给锦瑟。

    他每日课上悉心做的笔记,是给锦瑟。

    锦瑟每日在窗前念书,他都会经过,随意中又有些刻意。

    锦瑟每日有洗澡的习惯,他都会替她打好洗澡水,不烫不冷。

    ……

    于是,众师兄弟断言,这容与师弟喜欢上了锦瑟师弟。

    这日不知怎么的,齐楚陪锦瑟去巫觋宗后的坟地拜祭。

    锦瑟寻了一阵,在那慕容珂的墓前停了下来,拜了三拜。齐楚颇为不解,锦瑟只道,那是远方的故友。

    回来的时候,经过一个小河塘。齐楚被一颗小石子绊了绊,脚下一滑,摔进了河塘中,那锦瑟眼波一转,高声呼救,见到了那抹白衣跑了出来,脚一崴居然也摔了下去。

    白衣身影,自是容与。

    可容与跳下去,救上来的却是齐楚。

    锦瑟被救上来的时候,容与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绳隐隐亮了一亮,欲言又止。

    锦瑟缩在华年怀里,小声说了一句:“我输了。”

    华年斥责:“真是胡闹。”严厉中又带着些温柔。

    是夜,子时四刻的模样,齐楚来找了锦瑟。

    锦瑟有些诧异:“四弟这么晚找我,所为何事?”

    齐楚微微一笑:“妹妹,我时间不多,只有半个时辰,就同你直说了。”

    锦瑟披上了外氅:“清灵?”

    齐楚点了点头:“是我。我下凡成人之时,施了一道法,每日夜半有半个时辰的记忆。妹妹此来,可是设了一个局?”

    锦瑟看着她:“姐姐既然知道,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姐姐会死得很凄惨。”

    齐楚不紧不慢道:“我不会离开他,这是他的劫,亦是我的劫。”

    锦瑟轻轻叹了一声:“那你把他的红绳解了吧。上面有我的术法,不过而今看来,解不解,也是无用。”

    说来古怪,这容与红绳一解,再看锦瑟,果然只是如从前般普普通通的好看,倒是齐楚,眉目虽无锦瑟夺目,可一颦一笑始终牵绊着他的心。

    三载光阴转瞬即逝,四人自此分道扬镳。

    临行前一夜,四人在院中月下饮酒畅聊。

    锦瑟问:“二哥,你回家后,打算做什么?”

    容与微微一笑:“我已弱冠,自是娶妻,再考取功名。”

    齐楚跳了起来:“哥哥喂,你要娶谁啊?”

    容与看着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齐楚睁着圆滚滚的眼睛:“谁?”

    容与摸了摸她的头:“你。”

    齐楚脸刷地一下红了。

    锦瑟哈哈大笑:“那到时候,我和大哥,可要来讨杯喜酒喝。”

    容与同齐楚回到洛阳家中,两家家长乐见其成,便顺顺当当合了庚帖,拜了天地。

    锦瑟和华年坐在宴席上,看着如火一般的红嫁衣,竟有些伤感。

    一年后,容与高中状元,任翰林修撰。

    不出三年,便已官至礼部尚书,乃为股肱之臣,武帝大有丰其羽翼,令其同大冢宰抗衡之意。

    大冢宰宇文护身边有一宠臣秦方,乃是三年多前同容与一道高中的探花郎,模样颇佳,爱穿紫衣,文采斐然,又极善溜须拍马。

    天和元年,武帝开恩科。容与担任主考官,秦方担任副考官。

    却发生了北周开国以来,最大的一场贪污舞弊案。

    策论考题不知怎么在开考前一天,连着一篇精彩绝伦的策论一道泄露了出去。

    在众学子中广为传扬,众学子便顺理成章齐齐借鉴了这篇策论。

    交上来的考卷,十分之中八分相似。

    武帝震怒,下令彻查。

    吏部尚书头脑还算清晰,先瞧这篇泄露的策论,那笔迹,竟同容与一模一样。

    他随即去容与府上搜查,居然从他的库房之中查出了十箱黄金。

    秦方又在宇文护耳边进谗言,宇文护隔日便在朝廷上大参容与一本,他的一众党羽也齐声附合,武帝无法,虽知事有蹊跷,还是下了圣旨。

    容与锒铛下狱。

    入狱第一日,官员正忙着抄家,看能不能从中中饱私囊,很清静。

    入狱第二日,他被剔了背后一对蝴蝶骨,他死死咬住牙齿,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幸而那剔骨师傅干净利落,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蝴蝶骨。他笑了笑,昏了过去。

    入狱第三日,他的一截尺桡骨也从他的身体中剥离了出去,他的右手再也抬不起来,再也无法写出好看的文章。

    入狱第五日,秦方来了,带着他的妻子齐楚。他被缚在架子上,亲眼见到齐楚被几个狱卒按在身下玩乐,齐楚看着他,微微一笑,他用仅剩的气力大喊:“不要。”

    话音未落,齐楚已咬破了口中毒药。他被松了绑,摔落下来,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仍旧挣扎着爬了过去,握住了齐楚还未冰凉的手。秦方蹲在他耳边道:“容与啊容与,你是不是很恨我,若是能够逆天改命,可要早些将我杀了呢。”

    入狱第十日,他被挖了一副眼珠子。身上已无一处好的,架上勉强还能看出个人样,只是一堆烂肉罢了。他昏昏沉沉中,听见有兵刃划过皮肉的声音,有人将他从架上解了下来,他瘫软在这人身上,似乎是很熟悉的檀香。

    他沉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泥土的气息,青草的清香,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有人道:“有些人,总要死个一两回,才能真正活了。”

    这一夜,洛阳城中,同容与一道平白消失的,还有那探花郎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