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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之中,一时安静了下来,除了陈安的轻喘声外,静得可听落针。
众人的目光都悄悄的望向了许寒,待着他做反应。
一直沉默的许寒,缓缓的抬起头来,刀锋似的目光,直射向陈安。
那锋利的目光,令这位从容的辩士,背上悄然掠过一丝寒意。
许寒就那样盯着他,冷冷道了一句:“你说完了没有?”
陈安怔了一下,“陈某句句是为将军设想,以将军现在的处境,除了……”
“来人啊!”
许寒摆手一声冷喝,打断了陈安的喋喋不休。
“传本将的之命,把李厉那厮拖出去斩了。”
此言一出,陈安大惊,就连凌子瑞也是神色一变。
“许将军怎的这般沉不住气,若是把一怒之下把李厉给斩了,岂非因小失大。”
凌子瑞心中焦急,忙向许寒暗示眼色。
许寒对凌子瑞的暗示视而不见,扶剑端坐,身上的杀气愈盛。
左右亲军得令,当即就要依令行办。
那陈安急是喝道:“许寒,你敢杀太子殿下,就与弈国大军征伐,将你碎尸万段吗!”
陈安本是想稍稍客气一点,委婉的威吓许寒将李厉放归,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只能直言威胁。
许寒眉头暗暗一皱,大叫一声“且慢。”
陈安暗松了口气,以为许寒被自己的威胁之词吓住,回心转意。
正当他想趁打铁,继续恐吓时,许寒却冷笑道:“陈大人说得有理,本将还真不敢杀弈国太子,这样吧,就改将李厉双腿双手剁掉,削成人棍塞进陶罐中,然后再奉还给李帝,陈先生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陈安脸色大变,整个身子都为之一震。
原本从容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了惊惧之色。
旁边的凌子瑞也被许寒那残酷的话震到,震恐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嘴角不禁掠过一丝会意的笑意。
“本将的命令你们难道没听到吗,还不快去照作。”
许寒陡然一声暴喝,直震得大堂中所有人都是一哆嗦。
部下们哪敢再犹豫,赶紧匆匆往门外奔去。
这时,那陈安已吓得脸色发白,忙是挤出一抹笑来,讪讪道:“许将军请息怒,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原本还气度从容,颇有些咄咄逼人态势的陈安,转眼就软了下来,甚至还向许寒陪起了笑脸。
“将军他是看准了陈安的软胁,假装要杀李厉,以抢据主动,嗯,当真是妙,亏我还白白担心了半天。”
凌子瑞斜望许寒,目光中流露着赞服之色。
而许寒却巍然而坐,一身的冷峻杀气。
正所谓弱国无外交,对于看似要一统天下的李祯濡而言,只拥有一个郡的许寒,的确算得上是名符其实的弱国。
陈安先前的嚣张气焰,也确有其嚣张的资本。
不过,许寒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握有李祯濡的命门,李厉在手,足以令他傲对李祯濡。
许寒当然也清楚,陈安此来不仅是受李祯濡之托,更是受整个左相一脉所托,前来营救他们所拥护的太子李厉。
李厉一失,陈安和那班左相派就等于失去了未来。
陈安的命根握在许寒手中,竟还敢如此威胁,许寒就是要用更残酷的威胁,打掉陈安的气焰。
而眼下,陈安终于撑不住表面的从容,不得不向许寒低头。
“有什么好说的,本将生平最恨被人威胁,李帝想要我的命,那我就先要他儿子的命。”
许寒言语冷酷,字字如刀。
陈安额头滚汗,表情愈慌,忙道:“方才是陈某一时失言,还请将军息怒,其实陈某并无威胁将军的意思,陈某……”
“你当本将很蠢,听不懂你的话吗?”许寒冷哼一声,打断了陈安的辩解。
“那个,陈某不是这意思,我,我——“
他在许寒杀气逼人的喝问下,竟是慌得乱了阵脚。
大堂之上的气势,彻底逆转,许寒一番威吓,轻易的掌握了主动。
看着陈安那惶然结巴样,许寒便向凌子瑞暗使了个眼色。
杀了李厉对许寒没有一点好处,他还要用这位弈国太子跟弈国讨价还价,如今既已掌握谈判的主动,自没必要把场面搞绝了。
他要给陈安一个台阶下,但作为领头,这种事自然不需要他亲自出面。
凌子瑞极善察颜观色,只一眼便领会了许寒的暗示。
“将军息怒,陈大人若虽无礼冒犯,但将军胸怀宽阔,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凌子瑞一句话不但奉承了许寒,又顺便责备了陈安,他对自己这位原属左相派系的同僚一点面子都不给。
陈安被凌子瑞责备,心中不爽,却又怎么敢发作,反得陪着笑脸,自称失礼,一再的请许寒息怒。
许寒阴沉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摆手道:“看在凌子瑞的面子上,本将就不与你计较。”
陈安长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形象,当着众人的面拾起袖子擦拭去额头的冷汗。
看着阶下惊魂甫定的陈安,许寒和凌子瑞交换了一下眼神,嘴角各自掠过一丝诡笑。
许寒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演下去。
凌子瑞便笑道:“其实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把关系搞得这么僵,陈大人啊,你也真是的,你怎能跟姜尧那班人一样愚蠢,非蛊惑得弈国跟许将军自相残杀呢。”
陈安这下就愣住了,茫然的看着凌子瑞,对他这番话是一头雾水。
明明是你许寒背叛了弈国,杀了弈国姜相,擒了太子殿下,却还敢称跟弈国是自己人,反倒还指责他陈安是蛊惑主上的小人。
陈安糊涂了。
“你有所不知,许将军之所以违背李帝之命,私自从离开南部,袭取虔阳,其实可是为了李帝长远大业设想啊。”
凌子瑞的语气,渐渐的慷慨起来。
陈安开始有点明白,凌子瑞这时开始忽悠自己了。
明知如此,陈安却只得配合问道:“此话怎讲?”
“弈国灭瑄之后,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雒阳州城韩王,许将军正是料知如此,才借着前来雒阳城联合为名,出其不意的袭取了虔阳,好为李帝南下提前夺下一处跳板。”
听到这里时,陈安不禁面露惊奇之色。
陈安当然知道凌子瑞是在编谎话,他所惊奇的,却是凌子瑞竟然能想出如此狡辩之词。
主座上不动声色的许寒,嘴角也忍不住掠过一丝笑,心想凌子瑞这张嘴巴也真是厉害,这般理由,亏他能想得出来。
凌子瑞却一本正经,脸上更是流露出一副委屈之状。
“许寒将军为了迷惑韩王,不得不忍辱负重,假意背叛了弈国,就是为了等到李帝得胜之日,好作李帝的前驱,为陛下他夺取雒阳。”
顿了顿,凌子瑞又道:“可谁曾想到,你们竟未能为李帝看出许将军的一片苦心,不但不为许将军表功,还蛊惑李帝发兵来攻,如此寒心之举,焉能不让许将军悲愤震怒呢。”
凌子瑞越演越投入,话到这里,似乎当真为许寒鸣不平,语气中竟有几分哽咽。
陈安明知凌子瑞是在说谎,但竟为凌子瑞的声情并茂所感染,惊奇的脸上,隐约还浮现出几分愧色,仿佛他其他同僚,当真是误会了许寒一般。
此时的许寒,却被凌子瑞逼真的表演挑得实在想笑,却又不得不强行忍住。
他肃厉的神色也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惆怅,不时还轻叹几声,以显示内心的委屈。
“没想到……没想到我等竟错怪了许将军,真是让将军受委屈了。”
陈安明知他主臣二人是在演戏,但因命门在许寒手中,却不得不陪着入戏。
座上的许寒,摆了摆手,叹道:“罢了,本将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只要陈大人能去向李帝解释清楚,还本将一个清白,本将可以不计前嫌。”
陈安闻言大喜,忙道:“许将军放心,陈某即刻就修书一封,向陛下表明许将军一番赤诚之心,以陛下之英明,定然会为将军所作所为所感动。”
“这样最好,那就有劳先生了。”许寒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陈安见许寒怒气已消息,趁机便又道:“不过,如果将军能将太子殿下送归,以表明自己的诚意,必更能让陛下相信将军的忠心不二,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拐了半天,陈安终于道出了他此行的本意。
许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便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太子殿下我自然是会送还的,不过在此之前,本将还想请李帝答应我几个条件。”
本是心中暗喜的陈安,脸色又是微微一变。
弈国势大这是不争的事实,许寒迟早要跟弈国一决胜负,但现在却并不是最佳的时机。
现在的他尽管威风八面,连胜连捷,但势力毕竟还太过弱小,他还需要时间来让自己变的足够强大。
所以,此时跟弈国彻底的决裂,可不是时候。
而在许寒的授意下,凌子瑞那洋洋洒洒一大通的“狡辩”,无非是想给弈国和李帝一个台阶下,以修补两方间的裂痕。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上的文章,许寒当然不会傻到就此把李厉这条大鱼拱手送还。
李祯濡想要他的宝贝太子,就必须狠狠的割几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