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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白云城门内,一片白云城门外。城门内外有白云,白云飞去临安外。
难得雨水过后,天色澄澈如新。不愿辜负如此时光,君卿便暗地里琢磨着得快些赶去柳山才是。可越是在自在怡然的时候,越是会突如其来的发生一些你根本预料不到的事。
比如说生病。
当然君卿好歹也是九重天上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自然亦不用饱尝生老病死。可她纵然是早已将大约到达柳山的时辰都计算好了,也抵挡不住两位随行侍卫的老母瞬间兵来如山倒。
原来皇上指派来的两位侍卫然是一对亲兄弟,这临安城虽说不小,可因着柳山离这里确实有上一段行程,所以除了这二人,再也无人知晓柳山的真实方位在哪里。为了保险起见,皇上一面吩咐他们在路上保护君卿的安全,一面也担心其中一人记忆出了差错,如此一同前往也好确保万无一失。
这本是一件好事,至少从君卿的角度来看,皇帝思虑的十分周全。犹还记得当时她手下轻轻的抚摸着皇上送给她的赤色千里马,脸上笑眯眯的很是把他奉承一番。
可这遭思路周全里,却惟独落下了一个人,是他没疏忽之中没想到的——便是两位侍卫的老母。
父亲早早过世,兄弟俩是母亲一手拉扯长大的,一听说是给皇帝办差,老母亲自是也乐得满心欢喜,认为儿子们终于光耀了门楣。可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二人,转过身,却是担忧过度,一下子重病不起。
而两名侍卫本眼看着同君卿已至城门,前脚才迈出一个,后面的那个却听到有人突然的喝住他道:“你娘都快要死了,快回家去看看你娘吧。”
两兄弟皆是孝子,一听这一通吓唬,登时起身欲走。可回头瞧了眼君卿,却又犯起了难。圣命难违,既是承下,两人若是不管不顾的走了,皇上一问起来,就是一个诛九族的死罪。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踌躇再三,拿不下个主意。这时,又闻一身粗布的邻居没好气的催促道:“我特意跑来告诉你们,谁知你们两个竟然是那不孝之徒,既是如此,我这便走,免得在这里反而碍了你们的眼。”
邻居甩了甩袖子,呼哧呼哧的扬长而去。兄弟俩再次互视一眼,终于下了决心,朝着君卿扑通两声齐刷刷的跪了下来道:“还望君卿姑娘成全,暂且在城中在住一日,明日无论情况如何,我兄弟二人定然会随同君卿即刻动身。”
从来万事以孝为大,君卿哪有不依的道理,叹了口气,只好让他们先行回家探母,自个儿却是牵着马,暂找个客栈落脚再说。临走之前,又给他们一些银子,并且嘱咐他们多陪陪母亲,不用太心急着回来。兄弟俩各自感激涕零了一番,又是跪又是扬言做牛做马当报还,均是被君卿拦了下来,摆了摆手,命二人速去。
后来,君卿回想起,皇帝曾经同她讲过,这兄弟俩姓程,是临安城中出了名的一双孝子,他们虽说只不过是小小临安城的两名办差的衙役,可却曾在柳山之中亲手打死过老虎。威猛亦是众人皆知。皇上也十分赏识,表达过想带两人回皇宫的意图,却被他们断然拒绝。皇帝本还猜想,是他们嫌俸禄和品阶不高,还破例将他们的俸禄比普通的大内侍卫提高了六倍,却仍是被他们婉言谢绝。直到询问之后,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因着父母在不远游。
此次肯答应随君卿同行,一则是为了报答当年皇上的知遇之恩,二则是家中老母也是言辞厉色的将两人痛痛斥责,空有一身本领,却不报朝廷提携之恩。如此周折,才把二人请了出来。
君卿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之上,眼角不经意的瞥向两边热闹熙攘的摊贩小厮,心中却是一笑一叹。笑的是这成也萧何,叹的是这败也萧何。只是这位老母亲若是知晓自个儿被君卿比喻成了萧何,又当做何想?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君卿的脚也有些累了。可转悠来转悠去,看着一个个的酒肆栈楼硬是不愿踏入。倒不是里面有啥洪水猛兽,然是那些到处充斥着酒肉财色之所,她接近一寸,委实浑身落的不自在。
正在低头犹豫之际,却是忽听到前面似是“唰”的一下打开折扇的声音,紧接着,复又是徐徐收拢起的摩挲声,片刻,君卿正要抬头去看,恰值面前那名折扇之人低头瞧她,这番境遇,饶是让二人目光在半空撞了个严严实实。因距离较近,几乎是脸部贴上了耳朵,君卿能感觉到那人在她耳畔开合吐息之气,毛毛的,热热的,让人心下有些慌乱。
她低下头,不太自然的咳嗽了两声,遂闻得骤然有一温文尔雅的男声轻言一句道:“姑娘,你可愿收我为徒?”
君卿记得小时候常常嘲笑田间耕牛的眼睛似铜铃一般大而丑陋,可这会,她能想象到自个儿的鹅蛋脸上那两个黑色的窟窿瞪的有多大。
她呐呐的随口问了句:“你说什么?”
诚然并非是她没听清楚,而是不敢确定方才听的是否清楚。不过,那男子还是很礼貌的笑了笑,又重复了一次:“姑娘,你可愿收我为徒?”
君卿抬起头,眸中波光流转。一时之间,半日无语。这句话是多么的让人似曾相识。只是辗转流年,再闻起,早已本末倒置,物是人非。倏然忆起桃源村中,墨之也曾斯文一笑的问她,姑娘,可愿随我修仙?
扇声细细,回过神来,只留两行清泪。
“姑娘,你为何哭了啊?”
还是那个让人恍若相识的声音,君卿以手胡乱的抹了抹眼角,饶是泪痕不止,朦胧似幻之中,瞧见一位白衣男子,翩翩若仙,白绫束发,青丝如缎。一只白细如玉的手递过来一条右角下依稀绣着梅花的丝帕,冲她微微一笑。
她接过丝帕的手顿在半空,瞧着男子的容貌不由又是一愣。白衣男子见她似接非接,贸然收起又不觉失礼,只好与她这么对望着,僵持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