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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白感到……
自己的呼吸像是停滞了。
视线里,身旁的侍卫们、世子们身影重叠,都扑上前去,欲要阻止手持利刃的详国世子柯以凯。
长和宫院内,全是大家前赴后继的急促的脚步声,与朝着柯以凯的怒骂呼喊,一起此起彼伏。
足音匆匆,声声连绵。
明明嘈杂非常,可沈暮白的眼前、耳畔都突然静默一片……
双眼涨红的柯以凯,怒目狰狞,周身一股不可控的暴戾之气。
她多年习武,练就了快于常人的反应速度。这次,对原本已是瓮中之鳖的柯以凯,却掉以轻心了。
只见到匕首最锋利的刃,离自己不过分毫,直直就要刺入自己的胸膛!
离得较远的、在屋檐上头待命的侍卫们,在柯以凯举刀要刺向皇太女的一刹那,都屏住了呼吸。
突然!一个模糊不轻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沈暮白的身前。
沈暮白被一记大力推开。
那一个身影,就这样用自己的肉身,生生接下了这一刀!
是何蓝!!!
为了救自己,她怎么这么傻啊!
就是冲着她沈暮白来的,何蓝却用她的身体,去挡了自己这一劫。
沈暮白睁大的瞳孔,清清楚楚地目睹着眼前最为信任、视作妹妹的何蓝,挡在她面前,被柯以凯的匕首中伤。眸子里只有无尽痛苦,刹那间苍白如纸。
“大胆狂徒!竟敢行刺殿下!”
侍卫长陆宁安大骂道。
柯以凯终于被再次控制住,整个人趴在地上。整个院子里头的人,一人一拳、一人一脚,为这个命悬一线且无辜的小姑娘泄愤。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她不许何蓝有任何差池!
沈暮白迅速又无力地将手伸向勉强站立着的何蓝。何蓝身体的力量似乎被一下子抽去,站立变得尤为艰难。
沈暮白赶紧抱住她的身子,给她所有的支撑。
随着匕首的刺入,何蓝左肩的鲜血涌出,渗透衣衫,弥漫着铁锈的气味。
滴答滴答——
途经何蓝的指缝,血就这么往院子的地上落下、汇聚、徜徉。
“殿…殿下。”
何蓝发白的嘴唇还喃喃道。
感到自己的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塞住,沈暮白拼尽全力想要开口回应。
“……别说了。你必须好好活着,听到了吗?我看了你的伤处,没有触及心肺,不会有大碍!”
连沈暮白自己都不信说出口的话,一旦出血过多,也保不齐丢了性命……
“来人!!!何蓝受伤不可再挪动了,立马宣刘太医、王太医、章太医来长和宫!”
千万遍无声的呐喊在心中回响。脆弱和无助,整个沈暮白面前的世界都摇摇欲坠,只剩下她和满身是血的何蓝,彼此相望,却无法触及。
沈暮白的眼泪就快涌出,无法止住这悲痛的涌动,但她必须冷静!现下最重要的是救何蓝,以及将柯以凯这个杀千刀的疯子押入金狱、及时发落。
“将这个逆贼速速给吾押入金狱!等候处决!”强作镇定,沈暮白不能乱了自己阵脚。
她一声令下,把几件事一并解决。
这逆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皇太女和何蓝!
侍卫长陆宁安也焦急上脸,马上领命,让其手下跟着自己,和他一起留下来照拂何蓝。
另一队,速速去寻太医。再调拨一批随着祭酒、司业大人,赶紧押送柯以凯,不能再出纰漏了!
陆宁安接过皇太女怀里的何蓝,先用随身携带的棉布为何蓝止血,然后将何蓝打横抱起,送入最近的房中稍作休憩。
看着虚弱的何蓝,陆宁安的每个动作都轻倒不能再轻。自何蓝被刺,陆宁安揪着的眉头就没放下过。
侍卫们和世子们群起激愤,揍得柯以凯遍体鳞伤。此时,他被侍卫们按住带走,他面容扭曲,还一脸冤屈难伸的可恶模样。
尽管身负重伤,但他的眼底却藏着一抹冷冽的诡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颇感满意,让在场的人不禁心生厌恶。“沈暮白,你就这点能耐?你算老几,还让别人替你死?看看你配吗?”
他的讥笑如同那把利刃,再次插入沈暮白的心头,一阵刺痛。
“他妈的给我老实点!”
侍卫见他嘴巴里还不干净,直接用脚踹他。
沈暮白将所有证据一一在院内摊开,包括柯以凯的试卷、谢世子的典籍正本、以及那张被窃试卷的手稿。
证据确凿,环环相扣。
柯以凯先于不日前,在章司业房内盗窃拿到补试题卷,获得考题。
可窃卷一事闹的沸沸扬扬,补试临时重新讨论又更换了卷子,柯以凯与太学学官暗通款曲,约定在最后糊名的卷面上标出特别记号,以受到优待。
“可你自以为聪明绝顶,却偏偏败在了这篇几乎完美无瑕的论述!”
沈暮白便趁机在世子们面前,将前因后果说明。
“其一,这篇论述对应的考题,恰恰是被窃作废的那一张,在大家所考的那张新卷上,没有一题相符!只有你一人如此作答,答非所问!其二,你一字不差地背下了谢世子的经解,是你自己提供了绝好的对照证据!让其他批阅的学官们,都迷惑在前头所打的高分,与乍一看批判有力的观点行文之中!在太学考试中,公然使用他人已有论述,抄袭已是板上钉钉,罪不可恕!”
聚在院子内的世子们都个个义愤填膺,认为柯以凯败坏了世子们的名声。
沈暮白这样做,也是以防大家被柯以凯的话带偏,滋生猜忌。不如现在就和盘托出。
她发现其实进了长和宫后,就没见到过谢勉,但眼下她也顾不了这么多。
眼看着物证确凿,柯以凯无法抵赖,还嚷嚷着要死要活,“谁怕谁!不如大家一起去死!”
随着侍卫们的强拽硬拖,柯以凯的身影渐渐远去。可留下给大家的却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世子们都守在何蓝的房门口。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场面,不免痛惜里头身负重伤的姑娘。
因着是皇太女的人贴身女官,世子们和何蓝在步军营算起,也是很熟了。
令沈暮白始料未及的是,柯以凯竟有胆量当众拘捕,还妄想夺自己性命!
是她大意了!他本就是一个疯子,哪有逻辑可理!
令国法条明文规定,图谋危害皇太女者,将处以极刑,牵累九族。所说的九族,包括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刺杀储君,是对皇权的严重挑衅与侮辱,犯上作乱的弑君重罪!
这边太医圣手已经到齐,沈暮白有了刘太医的一句允诺才算松了口气。
“殿下,放心。”刘太医率众太医,为何蓝问闻切望后,认为情况不算太糟糕,命暂且能保住,“但……”。这太医说话都是一半一半的。
沈暮白立马出言阻止,“刘大人,后面模棱两可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吾只有一个请求,性命攸关,她还如此年轻。务必让人好好活下去。”
堂堂皇太女,对太医用到“请求”两字,可见一斑。
刘太医不慌不忙地答道,“那是自然。幸得没有伤及要害,一定能治好。”
长和宫通往金狱的路上。
总是有种不妥帖的直觉,侵扰着沈暮白的脑袋。
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何蓝,痛苦有了几分缓解,就招呼陆宁安让他好生照顾着先。
沈暮白还是放心不下,隐隐感觉可能柯以凯还会有所动作。
她着急忙慌,跌跌撞撞地就往金狱方向走。一路上,她没有与远去押送柯以凯的队伍碰上,莫名的不安加剧。
风轻轻拂过宫中,吹动着她的衣袂,这样的凉意逼人。
当赶到金狱时,自己已全身是汗。
狱卒们看到皇太女大驾,都恭敬相迎。沈暮白往里头直奔,慌忙地打量四周。
终于,在进去的刑室里看到了柯以凯,被关押了起来。
将他关入刑室而不是普通囚室,应当是陆宁安的考虑,起恐吓的效果。
对于这种不怕死的犯人,住在布满刑具的牢房,确实会更合适。
这一晚上住下来,正常人也该吓得屁滚尿流了。
柯以凯就在那里,看起来安然无恙,可双手被屈辱地吊在刑具上头,一言不发。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柯以凯已经无法再构成威胁了,沈暮白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转头就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太想听到的熟悉声音,打破了她原本看一眼就离去的计划。“沈暮白,你怎么来了?呵呵,莫非也来金狱小憩了?!”
沈暮白不用看也知道,除了柯以凯这个疯子,宫中还有敢这么同她说话的,也就只有陈曦了。
她看,是这金狱伙食太好了,让他吃饱饭了没事干!
没有回头的沈暮白,只留给陈曦一个背影,讥讽道,“皇弟,住的可还舒服自在?听着声音,我看你是滋润得很呢。不妨住上个一年半载?!”
“你倒是想的美。现下真正窃卷舞弊之人不是已抓?什么时候放我和粱辛出去?”
陈曦也不是对金狱挑三拣四,若不趁热打铁要这个女人放人,她定能想出其他法子,再徇私关上他们月余。
刑室里头的柯以凯,这时开了口,“怎么?你们两来这金狱谈情说爱来了!当是茶会?!!”
“闭嘴!!!”
沈暮白、陈曦难得如此一致对外,异口同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