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佛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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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我才刚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见。”

    这日因园子里头花开的极好,黛玉便下帖子邀了众人过府赏梅,一众闺阁女儿凑在一起,填词品茗好不快活,因才刚听诸葛都尉的嫡次女文悦说起西宁王府的嘉慧郡主,黛玉心里挂念,便没注意这边翰林院大学士之女房馨说了什么。

    “好姐姐,绕了我这回吧,我因想着嘉慧姐姐跟着王爷一起去了平安州,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便走了神。”

    房馨听闻神色也是一黯,接过卓秋蕊递来的九连环,又听诸葛文悦继续说道:“嘉慧郡主这一年瘦了许多,继王妃眼瞧着就要进门了,日后……”

    众人都是一叹,黛玉更是十分怜悯,这世间对女子要求十分严苛,就像李纨死了丈夫立志守节方才能受的尊敬,可若是丈夫死了妻子,又有几个能像她老爹这样再不续弦的。

    “还是玉儿你有福气,侯爷这般心疼你。”

    房馨丢开手里的东西,拉着黛玉一番细语,这话却是出自真心,林如海新封了爵位,打他主意的人可谓不少,房家也有旁支想要走她们的门路,皆让林如海推了,只说怀念亡妻。又有黛玉上边虽无主母教养,房里的教养嬷嬷却都不是摆设,乃是这些年林如海费尽心思舍了面子苦寻了来的,有从南边带过来的,也有入了京之后才跟着的,房夫人听了自然感叹,房馨便也略知一二。她本就和黛玉亲近,自然替她欢喜:“我知道你由己度人,想着郡主的苦,只是王府不比咱们这些人家。”

    “但愿郡主能熬的住,也不过几年,到时候定了大事,自然是好的。”

    因见卓秋蕊杯子里的茶冷了,黛玉便也趁势邀了众人进了花厅,叫人摆上锅子,叫丫头唤来那边正作画的几人,大家围着坐了。

    “哎,玉姐姐,我听说你外祖家的园子盖得十分华丽,你可去逛了没有?”一时尝了几块鲜羊肉,紧挨着黛玉而坐的一个小女儿想到京中传言,便忙附在她耳边笑道。

    这却是陈参政的千金妍露,陈大人乃是林如海同窗,两家向来交好,陈妍露机灵活泼,因是老来女,上头嫡出庶出的哥哥一大堆,偏只有她这一个女儿,故此十分受宠,黛玉也甚喜她娇俏可爱,真性情,二人十分投机。

    瞧见如此,她二人对面坐着的一等公郭家的二小姐郭琰便忙指着笑道:“瞧瞧瞧瞧,这两个弄什么鬼呢?”

    众人也忙都起哄,房馨便要黛玉罚酒,笑道:“才刚我说话便不理我,这会子眼里又只剩妍丫头一个了,你这个主人忒不地道,可是该多喝两盅。”

    “好姐姐……”黛玉连忙求饶,众人瞧她这样早笑的软了,郭琰早跑了过来同房馨两个一起灌了下去,又拉着陈妍露也喝了一杯方才作罢。

    好在原也不过是些果酒,味儿也好,黛玉多喝了两杯便有些上头,指着郭琰笑道:“这个人又疯了,伯母是心疼你的,赶明儿我上北静王府跟王妃告状去,看她不好好收拾收拾你这个妹子。”

    郭家大小姐同北静王早已完婚,郭琰天不怕地不怕最烦这个长姐说教,故而黛玉此话一出,她便连忙求饶,赶忙自饮了一杯,笑的众人皆拍手叫好。

    “你们这起人,最是闲的没事儿的,前儿蕊姐姐还说宫里头各位就要省亲了,颇有些好奇,我这会子不过问问玉姐姐,你们便来弄鬼,哼,玉姐姐别告诉她们,只说给我一人听,叫她们灌我们的酒。”

    陈妍露笑着冲众人眨眨眼,果然听见是这事众人都来了兴致,黛玉一笑,便说道:“我外祖家的园子十月的时候就好了,我也去逛过两回,只是园内甚大,竟是只游了十之七八,如今圣上已准了来年正月十五上元这一日,贤德妃娘娘回府省亲,那边如今为了此事日日忙乱,昼夜不歇,我竟也不敢多去添乱了。”

    众人听了自是一番感慨,不过赞叹几句也就罢了,黛玉却不免想到那日贾琏过府借银,被林如海明里暗里拿话敲打了一番,竟是一个子也没拿回去,虽说日后见了,贾母王夫人皆是一切照旧,黛玉心里却总有些得意,有人给自己撑腰的感觉真是好。

    玩闹了一日,送走众人之后,黛玉微觉有些乏累,自去回房歇息,等林安下了课,打听着姐姐累了,自去书房陪着林如海说话。

    林家人口简单,一家子拢共就这么三个主子,而且林如海上交了官权,相今顶着个爵位也算是闲赋在家,每日里教养儿子女儿,共享天伦之乐,十分潇洒快活,渐渐的气色也好了起来。不过到底素来身体并不十分康健,这些年劳累所致添了许多症候,加之为了脱身闹了一回落下了病根儿,林如海自己心里也清楚,他恐是活不了多久。却未曾想两位御医斟酌许久,竟是告诉自己倘若保养得当,恐还有十年的寿命,这竟是意外之喜了。

    故而林如海一心一意待在家中教养儿女,只与几个至亲好友相交一二,新皇见他这般知情识趣,显见的是真正放下手了,心内添了一分亲近,倒也体谅颇为体谅,毕竟太上皇之举着实寒了人心,若不是林如海机警,恐就要被逼死在任上了。想到此处,待到新年封赏时,赐给林如海的礼便着实厚了一分。

    如此传到众人耳朵里,贾母那边自然是一番欢天喜地,倒是林家自己并不如何,又有林如海下了命令,年节期间各奴仆家人越发小心谨慎。

    这个年过的十分轻松愉快,除夕夜黛玉领着一群丫头包饺子玩,自己捏了一个塞铜钱的,做了记号,等煮好了就亲自夹给自家亲亲老爹。林安倒也没闲着,一会儿指挥丫头小子们贴福字摆花灯,一会儿又抢了火折子自己点烟花爆竹玩。

    林如海穿的的厚厚的,他和林安两个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帽子手套到脚上的靴子都是黛玉一针一线用心缝制的,十分贴身暖和。此时他心里想着亡妻贾敏,抱着手炉坐在一旁看着黛玉有条不紊的指挥众人,听见难得活泼的儿子玩闹的笑声,心里十分烫帖,祭祖的时候将此种种一一通报给林家先祖,直说的他笑出了眼泪。

    转眼便是十五上元一日,省亲一事原与林家并不相干,虽有贾母来请,黛玉和林安皆以礼制不符推辞了,林如海早答应了这日带他们两个一起出门。林安倒还罢了,黛玉往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是去别人家做客,也是逛逛园子罢了,哪里舍得因为一个从未谋面的贾元春就舍了这般难得的机会。

    好容易等到一家子用过晚饭,林如海瞧着翘首以盼的闺女,忍不住哈哈一笑,对着林安就乐了:“你姐姐从小就稳重,竟也有这般急不可耐的时候。”

    许是因为中年得子,且两个孩子都来之不易,团聚之后林如海越发娇宠着这两姐弟,就是对林安也难得摆出类似贾政那般严父的模样来。

    这却并不是林如海头一次领着黛玉出门,早先在南边的时候,因着黛玉极小无需诸多避讳,子嗣单薄的林如海又向来视这个女儿如同掌上明珠,早些年皆假充小子教养,闲暇之时往往曹公笔下的甄士隐一般,亲自抱着女儿出门。而黛玉内里乃是现代成年人的心境,言谈之中见解不俗,每每哄的林如海十分畅怀,父女两个或共赏美景,或走遍街市,颇有一番趣味。

    后来江南局势渐渐失控,林安出生后又是三灾八难的不断,林如海无心享受天伦之乐,如今想来心中后悔不迭,唯有趁此机会加以弥补一二。

    “自来了京城,姐姐从未出门好好逛过,今日定要尽兴才是。”

    林安笑眯眯的看着戴好毡帽的黛玉扶着丫头下了马车,心中十分喜悦,他早就羡慕父亲对于姐姐幼年时的宠爱,另一方面也着实心疼胸中有大丘壑的姐姐被困在小小的内院之中,只得看见自己啊院子里那四四方方的天地。

    “老实些,照顾好你姐姐。”林如海微微一笑,见带出来的几个丫头也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轻声嘱咐了林安,便打头阵向人群聚集的热闹之处走去。

    黛玉虽然因为遮了脸视线微微有些影响,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兴致,一面在心里默默吐槽古代闺秀出门不易,一面兴高采烈的同各位丫头一路玩笑,看见精致的小玩意便买下来丢给跟着的清俊小厮们捧着,遇上出彩助兴的卖艺节目便送上喝彩,毫不吝啬的叫人奉上赏钱。

    他们这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十分尽兴,众人瞧见也知道必是那大家出来的官老爷带着少爷小姐出来过节,又有他们衣着首饰华而不俗,言语气度皆是不凡,竟是自成一景。

    平常人家也都爱这些,有那胆大的看见跟在身边的丫头们,一个个相貌不俗,穿金戴银满头珠翠,好似仙女一般婀娜多姿,早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