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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管事被这倔驴气到嗓子眼的心,在听到这句服软的话后,终于落了下来。
还是侄子懂事。
知道自我反省,而不是一味说自己没问题。
白拂微微勾唇,为便宜叔叔的识趣,也为自己的小急智。
在客户面前,永远不要说自己没有错。
哪怕你真的没错,也要让客户觉得你在真心悔改。
这是她在现代工作那些年,得到的最大收获。
至于这次的问题所在,碰巧她知道原因,只是不想现在痛快说出来。
毕竟,如果说出来,她就失去光明正大去煤矿调查和施恩的机会。
还是走走流程吧。
最终,王管事给了贺家煤十天时间,要求必须给个明确说法。
说这话时,他特地强调了明确二字。
白拂应了,还恭维地说了句保证满意必定不让王管事您为难,这才得了准话得以领着贺二一行离开锻铁窑。
走出锻铁窑大门,一帮鼻青脸肿的粗糙汉子心有余悸地感叹。
“没想到还能出来。”
“是啊,捡回一条命啊。”
“刚才王管事说朝廷派了大人物来追责,我还以为这条小命今儿要交代在这了”
白拂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
她一下子救了这么多人,还顺其自然和贺家搭上了关系,这趟多管闲事还真是物超所值。
虽然目前为止,她听到的关于贺家的消息都是消极的,但能被那么多人有意无意提起,至少说明贺家是个有根基的煤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比起瞧不上她的王家金家,贺家这种曾经强大现在没落的煤商也许更适合合作。
安州那么多煤矿,王管家偏偏选中了贺家的无烟煤,且前面几次成功炼出不发脆的铁
这说明贺家的无烟煤本身煤化程度很高,杂质少,用来做蜂窝煤最好。
用来炼铁不稳定,主要是因为无烟煤里鳞硫杂质含量虽然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而硫会让钢铁呈热脆性,磷则使钢铁呈冷脆性。
据说泰坦尼克号沉船事件,就是制船钢板冷脆性引起的。
这两个捣蛋鬼靠古代技术验不出,除不尽,所以用无烟煤炼铁不是个安全的法子。
炼铁炼钢需要的,其实是焦炭,是一般烟煤提纯后的产物,少了影响铁质的水儿气儿,以及对炼铁有害的杂质和焦油。
若贺家人懂这些,肯定第一时间拿着焦炭去交差。
若白拂是贺家人,也会选择这种省事儿的法子。
但她白拂不是贺家人,那就要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再说了。
贺二现在没心情感慨,他将白拂拉到一旁,“真是六公子让你来的?”
白拂淡淡瞥他一眼。
她哪里认得什么六公子,刚才在里面她权宜之计她随便应了,事情到这一步,她也没有必要假装了。
“不是,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我可以救你们就行,时间紧迫,我们做两手准备。”白拂淡定说道。
真不是?
贺二大吃一惊。
他方才确实有些怀疑,但对方如此轻易承认,他突然有些恐慌。
连对方是谁就不知道,就跟着他应了王管事要求
万一是仇家,岂不是害了贺家?
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别害怕,我不会害你们,而且确实能救你们。”
似是看出他所想,那公子解释一句,表情带着一丝“我要是敌人你们还能这么顺利出来”的揶揄。
是啊,仇家哪里会将他们捞出来。
贺二定定神,在心里将这公子刚才在王管事面前说的话细细过了一遍。
许是这会儿冷静了下来,他这才发觉,那番看似认错的话,并没有给贺家带来预想中的大麻烦,反而缓和了事态,拖延了时间。
这十日,若运作得当,说不定事情会有大转机。
若运作不当
贺二握紧拳头,左右不过再被抓回来打死,事情还能更糟糕不成?
“不知公子有几分成算?”他问道。
没成算早跑了,哪还能在这里跟你细细说这些?
白拂心中这般想着,却不想将话说得太满,“那得看你们配合得好不好。”
贺二忙不迭拱手。
“公子放心,我等必定全力配合,还望公子不吝赐教,贺家必有重谢。”
白拂和贺二好一番交代,回到客栈时已是下午,外语差点急疯了,看到他回来,外语抹着眼泪扑过来。
“公子!!”
喊完这一声,两行清泪如山泉般流了下来,“可担心死奴婢了!”
昨日公子说晚点会回,谁知一晚上都没个影儿,这人生地不熟的,若没意外,公子断然不会不知会声就如此行事。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镇子这么大,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只能在客栈里干着急。
白拂拍拍她脑袋,“没事没事,不怕。”
简单交代一番,白拂回屋换洗衣服睡了一下午,是夜,又一个人出门赶去与贺二约好的地点,准备出发去贺家煤矿。
贺二会说饶州话,听说家里的六公子也会,白拂便让外语几人在客栈等她回来。
乌海镇贺家。
一众管事在听完贺二陈述后,眉头深深蹙起。
“此人来路不明,怎可如此轻信?”一管事担忧地说道。
贺二自知理亏,低着头懊悔地说
“是我疏忽了,一开始听到饶州口音,以为是六公子派来的,后来意识到问题时,已经”
回来路上他细细想过,这个失误确实很难让人接受,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那样了。
好好的去送煤,突然被抓,被问罪,被打。
然后那个小公子闯进来,熟络喊他叔,饶州口音,承认是六公子派来的,认真问他话,自信回王管事的话
从那个小公子进屋开始,事情好像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嗯,好吧,他从来就没有掌控事情。
只是在被问被打被逼着顶嘴惹怒王主管。
不要问他为什么,那种情况下他贺二脑子不够,能想到的只有这些行不行?
贺家没人了,他和六公子是贺家最后的倔强,也是贺家最后的可以赶上架的鸭子。
鸭子嘴硬点怎么了?
白拂你好,贺·鸭子·二,放心,只要有钱,你还有我。
此时懊悔已无用,贺二叔也不是个没分寸的人,郭六郎打断众人审问。
“好了,贺二叔也是情势所迫,事已至此,至少事情有了转机,安排好接下来的事才是正事。”
贺二叔是祖母从旁族过继来的,一直老实本分兢兢业业,而他郭六郎是贺家外孙。
算起来,两个人都不是正经贺家人。
但这些年接触下来,郭六郎知道,贺二叔对贺家的心,不比自己少。
不管如何,此时不是追责的时候,齐心协力解决问题才是要事。
说起正事,贺二叔脸上懊悔之意收了收,严肃道
“那白公子说时间紧迫,要两手准备,不,应该是三手准备。”
郭六郎不解。
“如何三手准备?”
贺二叔如此这般一番说明后,郭六郎点点头。
“能提出如此周全方案之人,想必也是懂行之人,那就兵分三路,按计划行事。”
“是。”
一想到能实地深入考察,白拂的小心脏就雀跃不已,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金子银子票子,哪里还顾得累不累脏不脏。
这不怪她失了稳重。
毕竟事情顺利得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一家家地去找去谈,然后用银子和诚意打动一两家中等批发商合作看看。
饶州的煤炭行业分工很明确,上游有煤矿,中间有批发商,零售商,下游是瓷器窑锻铁窑等。
煤矿几乎被几个大家族垄断,分别是王家金家贺家,各自规模有待确定,反正都说自家最大最好。
批发商有几大家族直营的,规模比较大,也有挂靠加盟的,规模不一,各凭本事吃饭。
零售商就多了,像郭家村的煤铺子,属于中小型零售商。
现在她轻轻松松搭上贺家顺风车,直接跳过批发商,从源头采购,质量数量都有保障不说,还能省下不少银子!
哦,这次若发挥得好,说不定买煤的钱都直接省了!
白拂仿佛看到金山银山在对她招手,想想就欢乐。
于是她兴高采烈赶到集合地点,心里认真规划着下一步,下下步,以及最后一步。
心里美得不得了。
说来这次也算她运气好,碰到一个她恰巧知道问题点在哪里,又能解决的难题。
不,应该说是贺家运气好,碰到来自未来的她,不然怕是死再多人也白搭。
可好事多磨这个定律再次生效
还没下马,她就被郭六郎那张冰脸刺激得透心凉。
怎么又是这个铁公鸡?
看那被众人捧着的架势,还是能做主的当家人。
她这一系列操作可是动了施恩惠换好处的小心思,碰上这铁公鸡会不会到头来白忙活一场?
想到这,白拂沉了脸。
郭六郎显然此刻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从认出白拂那一刻起,他一张俊脸就始终紧绷着,恨不得拧出冰来,任长鸣如何递眼色拐手肘都没用。
白拂停了马,却不下马,居高临下死死盯着郭六郎的眼睛。
“怎么又是你?”
她问道,说完不等回答,又意味深长说道
“这次的救命之恩可不是三百文能解决的。”
郭六郎“”
长鸣“”
贺二及众人“??????”
白拂懒得看他们表情,转向贺二“我改变主意了,不先谈好价钱,这马我就不下了。”
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