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娄家发力

秦直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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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肩头挨了一箭的小子,千辛万苦,舍生忘死的终于越过马墙,扑到三女面前。

    假设,对,我说的是假设。假设他是一个目标明确,做事专注的人,只须咔、咔、咔三刀就能将娄昭君、紫娟、兰草活劈了。面对一个十七岁,两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妮子,他所要做的就这么简单。甚至只需把面前这个十七岁的娄家三闺女劈了,就算大功告成。

    杀人这一行,要的就是专业精神。

    那小子面对面的站在娄昭君面前,嘴角一咧,眼里居然流露出一点点的可惜。这种“可惜”,不是对生命的敬畏,而是觉得这么水灵的妮子,一刀砍了有点可惜的那种可惜。

    凶徒站立在面前的时候,特别是站立在小姐面前的时候,蕙质兰心的紫娟姑娘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情急之下,飞身挡在小姐身前大喊:“小姐快跑,小姐,快跑……”这一年,她只有十二岁,身材瘦弱得像个小鸡子似的小女孩,面对高出自己半个身子的凶徒,不退反进,用她那单薄的小身板勇敢的为自家小姐挡刀。

    娄昭君忽见紫娟挡在自己身前,只是愣怔了一下,迅速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危险不危险,一把将紫娟拽开,奋力上前抱住那人的左臂张口就咬。十七年来连杀鸡的场面都没见过的娄昭君,此时此刻,像一只被惹急了的小白兔,瞪着血红色的眼睛,毫不怯懦的下口就咬。

    紫娟被娄昭君拽了一个踉跄,稳住身形一看,小姐不但没跑,还冲向那个一脸无赖的臭男人,抱住他的胳膊就咬。这动作教会了她,顾不得再次提醒小姐逃跑了,复又抢上前去,抱住那人一条腿也是张口就咬。

    可恨的凶徒,上身是皮袄,下身是皮裤,她俩的小嘴根本不可能咬到皮肉。

    意外这东西不常有,常有的那不叫意外,叫常态。

    那小子本来见两女娃一个咬胳膊,一个咬腿,惊慌失措间浑身肌肉紧急收缩,生怕被咬出四排牙印。可等了两个呼气,见两妮子根本没咬到他的皮肉,心里一高兴,居然停下来,故意等着娄昭君和紫娟完成撕咬的动作,并乐呵呵的催促打气道:“来来来,咬,使劲咬,对,张大嘴使劲咬。咬够了爷再奸你俩,奸完了再杀,杀完了再奸。哈哈哈,好玩儿……”

    要不怎么说倒霉催的。你痛痛快快两刀劈了两妮子不就完了嘛,多说几句废话有什么意义?当他猫戏老鼠的游戏只玩儿了四五个呼吸,真要举刀对两妮子下手的时候,肩头那支弩箭正好插在骨缝里,致使他手臂抬起困难,活生生的错失了这辈子唯一一次发达机会。

    有道是,人若倒霉,喝凉水都塞牙。那小子大概是本命年犯太岁,倒霉事一件接一件。到手的功劳化为泡影也就罢了,更倒霉的是他惹疯了兰草。这丫头见有人要举刀砍小姐,情急之下把一切害怕情绪统统丢到了脑后,一个心眼儿要救自家小姐。

    怎么救?当然是用手中的弩箭。

    不是没机会发射了吗?

    没错,但拿在手里扎人还是可以的。

    娄家的弩箭都是精铁打制,一尺长,三棱锥形,别说是皮肉,铠甲也能轻易穿透。发了疯的兰草已经没有了危险的概念,把准备装进弩机的箭矢攥在手里,飞身而起,不知她采用的是什么身法,一个没注意就骑在了那人脖子上,左手抓住头发向后拉拽,右手的弩箭不管不顾的向着那人的门面就是一顿乱扎。扎着扎着就扎进了眼眶,然后是噗的一声,然后是杀猪一样的嚎叫,然后兰草就被甩了出去,磕在一块石头上晕死过去。

    兰草是被他欲杀小姐的举动急疯的,他是被兰草一箭一箭扎疯的。把骑在脖子上的兰草甩出去之后,又一脚将紫娟也踢飞出去,摔在石壁上,口吐鲜血,晕死过去。娄昭君也没能幸免,被他抓住衣服丢了出去。所幸没有磕晕撞晕,但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这家伙剧痛之下,发挥出平生所有的潜能,可惜为时已晚。因为被扎的是眼睛,剧痛和暴怒两种情绪的夹击下,他也晕死过去了。

    可以这么说,没有特殊情况刺激,这边的战斗就算告一段落了,因为参战双方都已失去战斗力。

    那边厢的战斗也进入尾声。

    娄三身中十八刀,鲜血快流干了。幸运的是没有致命伤。不幸的是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全凭一口气吊着。有个成语叫“浴血奋战”,说的就是他现在的情形,浑身上下被敌我双方的鲜血浸透了。娄三坚强的扶着杵在地上的狼牙棒,仔细一看,身子不由自主的在摇晃,浑身的肌肉在高频率的颤栗,此时此刻,哪怕是一个十岁孩子也能将他推倒。

    对方现在也只有一个站着了。不是二管家,而是那俩护卫中的一个,拿刀的右臂被娄三生生砸断,他将刀转握在左手,依然和娄三对峙。此人确实武功高强,刀法凌厉,仅凭一柄单刀就能与娄三的狼牙棒纠缠到现在,绝对算的上单兵素质过硬的劲卒。不知道娄三厉害的人也许不明白,若是知道他的真正来历,你就会佩服那位退伍兵卒的不凡。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战场进入诡异般的宁静,那些骨断筋折者的哀嚎声也越来越弱。有的重伤昏迷,有的已经归西。伤势稍轻一些的,也已经在寒风中冻得失去知觉。上元节的这场围捕行动,以双方死伤殆尽按下了暂停键。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对峙的两人都听到了这声音,不管来者是敌是友,两人谁也没有在乎。最后明确是娄家的追兵时,对面那位青年倒也干脆,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抹了自己的脖子,一了百了。

    娄家派出的追兵仅仅错后半个时辰,三小姐一行四人差点全交代了。所幸来的还不算太晚,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三小姐扶起来,同时救起了兰草和紫娟,又给娄三处理了十八道伤口,一行人才决定返回平城。

    至于奚家的那些人,不管死活,脑袋全被切了下来准备带回平城。这是证据,有些帐娄家是要好好算算的。

    楼昭君一行四人,除了昭君本人,三个仆人尽皆重伤。紫娟和兰草是内伤,娄三是外伤,但都不能自理,需要担架抬着走。出来的时候没有准备,只能将娄三他们的帐篷改成临时担架,四人一副抬着回城。但是,三人的伤势实在太重,必须马上请专业医生处理,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好在这里离旋鸿县(丰镇市)不远,一行人连夜敲开城门,找了一家药铺,给娄三进行了重新消毒包扎,已经苏醒的紫娟和兰草也服用了救治内伤的丸药。一直忙到第二天上午,才雇了几辆马车返回平城。

    正月十八这天上午,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在平城勋贵,各大衙门,守备部队,商贾小贩,酒楼茶肆当中慢慢传播开来,速度快得令人吃惊。到了十九晚上,整个平城除了吃奶孩子不懂人事,男女老幼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件事,奚家的名声一日之间臭大街了。

    最初的消息原文是这样的:平城奚家财务出了状况,主要原因有两方面。一是奚家大公子豪赌亏输,欠了一屁股债。另一方面是奚大公子兽性发作,在某某人家娘子上庙敬香途中意图不轨,不仅被那娘子一脚踢坏了命根子,还讹了一大笔钱财。奚家因此出现巨额亏空,就把主意打到娄家产业身上。几次设计图谋不成,心生怨恨。奚大公子怀仁放出话,要娄家拿出一半家产做陪嫁,他才肯让娄三小姐给他做续弦,以此来故意恶心娄家,毁坏娄家小姐名声,逼迫娄家就范。娄家小郎君年少气盛,愤怒之下打断奚大公子一条腿后,决定不再追究此事。然而,奚大公子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并在上元节这天娄三小姐要去怀朔看望二姊的路上半路截杀。

    这消息传扬了一天后,变化出十几个版本,而且越传越邪乎,越传越走样。自认为有些颜面可以踏进娄家门的人希望了解真相,娄家客客气气请茶满酒,然后把来人请走,表示娄家对此等上不得台面的坊间流言不感兴趣。

    此事就这么传了一阵后便不了了之了。

    过了二月二,奚家在雁门、朔州、肆州,甚至远在青州的商铺,一个个的都被人给毁了,掌柜雇员统统被杀,所有财货不翼而飞。与此同时,各州郡县也传来消息,奚家安插在各地的官吏不同程度的受到多股势力的排挤打压。

    进入五月,新近朝中第一宠臣元叉接管禁卫军,担任从二品的领军将军,一时权势滔天。奚家家主奚康生,眼下正跟在元叉后面与宰相清河王元怿争权夺利呢,忽然被几股暗势力阻滞的非常难受,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也查不出几股力量来自何处。

    权力斗争正处在关键时刻,倘若出了意外,奚家必定落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命运。可查来查去,就是找不到原因。

    官场上的人事调动,升迁黜夺,总是有迹可循的。没过多久,从六卫当中传出一个消息,说奚家在平城的子侄辈奚怀仁不地道,奸淫掳掠,巧取豪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甚至丧心病狂的要截杀娄内干的掌上明珠。据说娄家家主很生气,但出于对奚家家主的敬重,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窝囊气。

    这消息传到奚康生耳朵里的时候,联想到二月奚家各地商铺被毁,各州郡县奚家派系遭受打压排挤,奚康生终于明白了,这是来自娄家的敲山震虎,就是要告诉我这个家主,必须给娄家一个交代。

    以奚家现在的势力,奚康生到不一定真就怕了娄家。但娄家一系在军政两界人缘极好,虽没有大佬在中枢主政,但中上层的势力绝对不能小觑。关键的问题在于,娄家的势力始终处在暗中,又他娘特别抱团,真个是狗吃刺猬,难以下口。就算有能力将娄家的势力打趴下,可他们盘根错节,藕断丝连,伺机暗中报复,让你防不胜防。特别是在军界,一个不好就可能招来塌天大祸。

    罢罢罢,不想拼个你死我活,就要给娄家一个交代。平城那几个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端端的招惹娄家那头坐地虎干什么?娄家百年屹立不倒,家资巨万,牛马谷量,没有点独门绝技,岂能混到今天?

    五月末,奚家以奚怀仁豪赌,输掉奚家巨额资产的理由杖毙了奚怀仁。事后打发人秘密给娄内干捎去一封信。

    六月初,奚家感受到来自军政两界的种种压力悄无声息的消退。期间,娄内干去了一趟洛阳,拜访了父亲一众生前好友,王公贵族,送出去的产业商铺不知凡几。同时又与几家势力不俗的勋贵联手,准备开发新的产业。捎带着,几个官场后辈的上升通道也顺势打开。

    七月中,娄内干返回平城,娄昭君已经带着伤势痊愈的娄三、紫娟、兰草,又去了怀朔镇。这回是明展大亮的出发,没有藏着掖着。上元节的遭遇让娄家人心有余悸,对于娄昭君的态度秉持来去自由。

    打那以后,娄昭君的话越来越少,态度却惊人的随和。见谁都是一副礼貌的让人心惊肉跳的颔首礼,就是不和你多说一个字。除了一起共患难的主仆四人有说有笑外,其他人享受不到这种待遇,包括娄母在内。

    生死一刻说好的结为兄妹,娄昭君履行誓言,娄三和二位丫环哪敢啊!最后妥协成一个决定:伦理上还是主仆,实际以兄妹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