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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别致的水榭,花厅错落在荷塘之上。夏末初秋的时候,田田荷叶浮满了水面,粉色的芙蕖含羞静卧,盛满了幽幽的水塘。清风一过,清香便四溢开来。
“你来晚了。”严厉的声音随着茶碗放下,这厢一灰衣妇人端坐在上首,斜眼瞥着下首的艳丽女子。
没料到这女子噗嗤笑开,“夫人,你倒是搞个清楚呀,今日你是求侬来办事哉,不是侬求你哉。要是这般厉害的哉,侬吃不消的呀。”满是软糯苏州口音,将灰衣妇人堵了回去。
灰衣妇人旁边的武士有些动怒,跨上去就要发作。艳丽女子旁边的侍女也不甘示弱,挡住主人,喋喋道:“不得了了,要动我们八奶奶,侬是哪里来的胆子哉!”
碧云只是笑眯眯的妖娆坐在那里,不动不挪,好似看着一台好戏。灰衣妇人皱了皱眉头,舒缓了脾气道:“刚才是我严重了,请问要带来的人在哪里。”
碧云又噗嗤哂笑开了,嗲声道:“这般说不就好了呀,侬可是讲道理的人呀。侬只是帮人办事,将人交到你手上的呀。”
灰衣妇人按捺住脾气,笑眯眯拦了身后的武士,道:“妹子现在是谢家的主事儿,连以前的二奶奶都被赶下了台面,可见妹子在谢老爷心中的地位。老身只是少爷身边的老仆,还请妹子看在我这老脸上,给点面子。”
碧云懒懒的挑了一眼灰衣妇人,笑道:“人当然带来啦,我们主子做事向来稳重,哪有欺骗之理。”
扭了扭水蛇腰肢,向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点了点头,向空中清啸了半声,就见一普通家仆模样的壮汉扛着麻袋从水榭旁的樟树梢上跳将下来,沿着廊檐小跑开来,这家仆脚法甚是轻盈,一路甚无声息。
灰衣妇人稍微一瞧,赞道:“你主子手下的高手不少。这样的人过来我府上,只怕我也难以察觉。”
碧云只是笑,不回话。等家仆空下麻袋,倒下一人。灰衣妇人上前仔细辨认一番,点点头,道:“办的好,你回去和你主子说,今天我欠了人情,日后定会奉还。”
碧云却不理会灰衣妇人,拿了条枯枝随意摆弄凭栏下的莲花,懒懒道:“夫人这莲花种的这般好呀,听说是用人埋在池塘里做肥料才养的成哉。怪不得这花都透着一股恶心气味的呀。”
说罢厌恶抽抽鼻子,方柳腰扶起,摇曳花厅中慢慢蹲下,夹起地上被缚之人的下巴,妖妖道:“这丫头虽然不够份量,但胜在眉目传情,做了花肥倒是是可惜了呀。”
说罢起身对灰衣妇人一笑,道:“夫人也是个美人,可惜衣服穿得老气的呀,而且不笑的呀,女人不笑的呀,男人就是不欢喜的哉。难怪老爷都不提起夫人的呀。嘻嘻,瞧我这碎嘴呀。碧云就此告辞。”
灰衣妇人脸色铁青的可怕,连送别的礼貌话语都不发一声,只是冷冰冰目送着碧云袅袅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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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生惊恐睁大眼睛目送着数女拥着碧云离去,嘴上已被厚布堵上,只能喉头一伸一缩发出“咕咕”之声。
灰衣妇人重重夹起宝生面颊:“就你这么个黄毛丑丫头,竟能离间我与睿儿多年的情分。”嘴上说着,手上慢慢拧下去,宝生吃痛,泪珠在眼眶里打颤,却紧紧瞪着眼睛不肯落下一份。
灰衣妇人见状,笑道:“你倒是硬气的很。”说着方松下手来,宝生的下颚已现青紫红肿。
“我忘了告诉你,刚才那个女人说的没错,我这里的芙蕖都是用人化成肥养成的。先是让活人半浸塘中,泡的下身腐烂长蛆,腿自己松掉化到淤泥里去,然后将这人继续往下一节一节的浸泡,直到全身化为水。而且这里只用年轻的女子做肥,我看你正正合适。”
顿了顿,方淡淡对身边的武士道:“将她泡到塘子里。看看她能硬气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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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宝生走后,李医师甚觉无趣,又觉得事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问哑婆子又问不出个什么。于是骑上自己的矮骡子准备回城,再做打算。
刚出了几步,却见几骑快马绕过村外密林,踏上隐蔽的小路向这边驶来。李医师觉得有些心慌,不知来者何人能进入此村,刚翻身下地想牵着骡子想躲去一边,来者已近身边。
“原来是李大人。”为首虬髯大汉马上一诺,招呼道。李医师抬头定睛一瞧,竟是自己甚为厌恶的万胡,余下是达哥和亮子等人。但此时相见,众人都有些吃惊。
李医师急忙道:“你不是随了连将军去了西南,怎地此时候回来,连曜那厮没甚么要紧吧。”万胡打了个哈哈,道:“那倒不是,我们回来确是有事情。”
李医师见他吞吞吐吐,觉得他不把自己当朋友,又想起那日雨中分配骑矮马刁难自己,不由嘴角一撇,冷笑道:“有什么事情,现在村子里面除了那个老婆子守着那堆灵牌,连个活人都见不到了。”
万胡似乎没听出李医师语出讥讽,皱着眉头道:“怎么没有活人,我们就是奉了连将军之令,赶回来接上次那位姑娘去贵州。”
李医师有些吃惊,道:“你说甚么胡话!那丫头早上不是让程家雪烟亲自带走了吗?”万胡更是吃惊,跃下马来揪着李医师道:“你胡话些什么,我大前日才带着兄弟从湘北府一路赶来,就是想赶着今日将这丫头带出,赶上连将军的行程!”
李医师更是不解,又被万胡高高揪起,哭丧着脸道:“确是程家雪烟今早带了连曜那厮的亲笔迷信,我反反复复看来无误,才……”
万胡急忙放下李医师,在腰间的小袋子里掏了一阵,达哥追问道:“信呢?”万胡满脸沮丧,道:“不见了。”达哥怒道:“你如何成事!昨晚你又去了哪里?”
万胡耷拉着眼皮不敢抬头,道:“我昨晚手痒的很,乘你们睡了,就溜回万花钱庄玩了两手。”
亮子旁边听着几人的话,一直不出声,此时道:“连将军特意交代过,这次回京不要惊动任何人,甚至是自己兄弟。当时我就觉得有些隐情。如此说来,昨夜有人对万大哥动了手脚,顺了那封信。”
达哥甚是怒气,当着李医师的面不想驳万胡的面子,只是冷冷指挥道:“先回庄上,用鹞子发加急迷信禀报连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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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夜晚已有凉意,宝生手脚被绑住浸在水中多时,精神有些涣散,迷迷糊糊中听得有人在岸上轻轻道:“这丫头不知怎么惹了夫人,要这样整治呢。”另外一个老些的声音道:“少说两句没人会说你是哑巴!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当年南安郡主的私苑,没看见那些南安武士,割了你舌头也是好的。”
“可是初春的时候,我见过谢大少爷还请这位小姐在这水榭上用过饭,可见断不是什么打碎碗筷的琐事,而且夫人平日吃在念佛,慈悲的很,所以才奇怪。”
“我的小祖宗,你消停消停吧。我们是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耳朵的小人。主子的事情你就当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的好。”
话音渐渐淡去,宝生又觉得周身冰冷,意识发散开去,周围渐渐放空。
唯嗅到月下芙蕖的清香很是诱人,仿佛那雪烟娘子对自己款款笑来:“你以为仗着自己是清白人家就哄得连哥哥儿的欢喜?你还想着他来救你与父亲相见?我来告诉你罢,他只是想借你之笔唤得你师父出山,现在你倒是没用了。”清香又似袭来,雪烟娘子贴上自己的耳朵,痒痒道:“他让我杀了你,可是我看你可怜,才放你一条生路,让你随人去吧。你,还是错信了人。”
宝生自嘲苦笑道:“我何时信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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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那丫头好似晕过去了,这样的法子怕是不妥的很。”佛堂中,一丝月光撒到在蒲团上闭目念经的灰衣妇人身上,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嘴角微动道:“巴夏,你也是随我来此多年了,为何如此惊慌。”
被唤作巴夏的妇人诺诺道:“此事牵涉公子。”灰衣妇人听了睁开眼眉,微笑淡淡道:“就是牵涉公子,才如此夸张行事。”
巴夏不敢答话,低低跪在地上。灰衣妇人道:“公子对我起疑心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只是沉得住气,按兵不动。我这苑中他也插了不少耳目吧,今日我高调向那碧云要人,又摆出那丫头做饵,这时候消息定传到那边。上次用侯勇给了他警告,他还在不服气的很。这次我就要让他彻彻底底的明白,就算与连曜结盟,可惜一时半两他羽翼未丰,还斗不过我,暂时做回乖乖睿儿才好。”声音温柔渐低。
巴夏不住的磕头,诚惶诚恐道:“还是夫人想的长远周到,为我南安部族深谋远虑,不似我等粗人,巴夏愿意忠诚更随夫人。”
灰衣妇人叹口气,眉眼处的周围竟深深浮现出来,道:“要是单桥远,侯勇这些人有你这么忠心耿直,我们部族才有重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