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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横杰出面,平阳府的那些奸臣恶吏自不敢放肆,再加上横杰已然看出他们乱加罪名,欲屠杀百姓以作进身的主意,各个连忙撇清。唯有那路副总管李斌,不依不饶,直言大行山的寇匪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而且还带了一伙人作人证。那些人正是姚铭一伙,姚铭牙齿伶俐,说得声泪俱下,说到最后更当场叩拜,大喊官爷做主,为他亡兄复仇。姚铭无论是说还是哭都是真切,还说当日前去的那一大伙人都可作证。李斌又咬定大行山的寇匪,滥杀无辜,绑人换粮,无法无天,不知犯了多少条大宋律法。横杰一时难辨事实,却也认定是那些土豪大肆聚集人手,本就不怀好意,当先理清事情来龙去脉,再做判断。横杰脾性素来刚直不阿,而且官位三品,岂是李斌这个五品武官可以对抗,若非想着他有童贯撑腰,时下内忧外患,容不得再生事端,横杰绝不会给他好脸色。于是横杰决定,三日后亲自带领兵马前往大行山一看究竟。
当日议定,李斌含怒回府,姚铭见李斌心情极差,嘿嘿一笑,搓着手在旁低声道:“爷别生气,与那横杰一般见识。我早就命人回去通了气,绝对是万无一失!”
“哼!不知好歹的东西!那横杰岂是寻常人物,只要有些许不慎,都会被他咬住不放!何况我听闻周侗那老匹夫正在他府中做客,这事大约与他也有关联!这两人都是不好相处的主,这下联合起来,可不好对付!”李斌眼神阴鸷,心里甚是烦躁,自从那柏谷一死,他好像就烦事不休,事事不顺利,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进身的好机会,却又被人百般阻扰,何况只要把这大行山的匪子一除,有关那与金人私通之事,也算是除了一半的根了。
“小老爷挺大的脾气。依老夫来看,要对付这两人却是简单得很!”
就在此时,忽然前院里走出一行人,为首的是个寻常身材其貌不扬的老头,左边是个彪形大汉,右边是个矮小胖子。
李斌一见顿时面色大变,竟没了平日的嚣张气焰,毕恭毕敬地拱手道:“晚生见过吴老前辈。”
“嗯。算你还懂些礼节,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那个老头神气很是倨傲,反倒这里像是他的府宅。只不过李斌却是把他奉若上宾,小心翼翼,不敢得罪,连忙命家奴在西厢那里备好茶点。姚铭看这老头有些眼熟,忽然面色一变,恍然醒悟,这不是那“独霸山东铁臂苍猿”吴耀祖么!?这人武功高深莫测,本是一个坐地分赃的恶霸,平日奸淫掳抢,无恶不作,临近一带无人敢管,就连官府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数年前,听说这吴耀祖因强抢民妇,被那周侗撞上,恶斗不胜,带了几个心腹同党负伤逃走。后来更被官府四处通缉,由此好些年不知下落。当时有小道消息说,这吴耀祖隐藏在鲁山人迹不到之区,在神前发下重誓,非报此仇不可,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吴耀祖可是个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姚铭脸色连变,心想这趟浑水太深,再不抽身,恐怕连骨头都不胜,想到此正欲拜退而去。哪知吴耀祖忽地目光一寒,他旁边那矮小胖子嘿嘿一笑,甩手就飞出一根飞镖,姚铭见寒光一闪,反应过来时便觉咽喉一痛,身子一晃,便倒了下来,原来这飞镖上涂有剧毒,又是正中要害,姚铭这瞬即便是一命呜呼。
“哼。这些宵小鼠辈,很难管得住嘴皮子。你最好少点接触。有事叫下人去办就好!”吴耀祖冷哼一声,就像是教学生的教着李斌。这些人明目张胆地在李斌府中杀入,一看便知,根本就没把李斌这个主人放在眼里。李斌脸庞微微触动,压住火气,露笑道:“老前辈教得是,晚生定谨记在心。”
“记住就好。这样你不但能活长一点,也能给‘老菩萨’少惹麻烦!要不是这次‘老菩萨’老谋深算,处事凌厉,哼,你小命难保!”吴耀祖冷然一笑,李斌心头一紧,连忙低头谢道:“‘老菩萨’宅心仁厚,晚生定会谨记在心,该要孝敬的地方,一定不会怠慢。先前准备的孝礼都在路上了。还有,老前辈这番远途跋涉,特意为了晚生的事情过了,晚生实在过意不去,今夜在醉仙楼已准备了一间雅房,还有几个还未开个苞的新货色。还请老前辈笑纳。当然老前辈这两位爱徒,我也各有准备。”
李斌知道这吴耀祖不贪钱财,就好名好色,早就准备好应付。至于吴耀祖那两个徒弟,都是一路货色。果然吴耀祖师徒三人一听,各人眼中顿时闪起一阵淫秽之色。吴耀祖那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竟显出几分红润,呵呵笑道:“好!竟然小老爷一番心意,那我们师徒仨就不客气了。”
“那是应该的。不过‘老菩萨’当真神人也,他随便安上几个罪名给那仨人,将他们尽数列为通缉犯。想必不久,这仨人便尽数成为阶下囚。这河北、河南一带的官吏都是‘老菩萨’的人,也就是说这仨人迟早落入‘老菩萨’的手里。我听说‘老菩萨’已经下了死令,只要一旦捉住这仨人,取了那些密件,便立刻灭口!!待再把大行山的盗匪一除,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李斌话刚说完,便有家奴在不远处跪下,报说西厢已经准备好了。
李斌遂便相请,吴耀祖师徒三人也是急不可耐。不一时,李斌等人来到西厢,众人坐定,吴耀祖喝了一口茶,面色阴寒,眼中尽是怨毒恨色道:“我来前,‘老菩萨’便有吩咐,说这李纲近来气焰太过嚣张,在朝中屡屡与他作对,本就打算一挫李纲的锐气。因此‘老菩萨’交代若是横杰在平阳府敢与你刁难,便就暗中除了他。这回正好,我那死对头周侗也在这里,等一到明晚我们师徒三人再带上几个好手便就行动,潜入横杰的府宅,把这横杰杀了,再引出周侗。待时你引兵赶来,把那周侗认定就是杀人犯,一声令下,就把他剁成肉酱!!”
“好计谋!这可是一石二鸟,省去了许多麻烦!老前辈果真了得,晚生佩服得很呐!”李斌一听,双眼骤地迸射出两道精光,咧阴嘴笑道。
“哼!先别开心得太早。我那死对头不是寻常之辈,功夫早就到了出神入化的层次。稍有不慎,此番反倒会阴沟里翻船!”吴耀祖眼睛眯成两条细缝,看来当年是吃了不少亏。他那两个徒儿也是神色难看,愤恨之余,还有着几分忌惮之色。李斌心头一颤,急望道:“这周侗竟这般厉害?开头可需多派人手,以免功亏一篑?”
“不用了,老东西耳朵极灵,没有一定身法的人,很容易被他发觉,人多反而累事。明日我会亲自挑选,就不劳你操心了。”吴耀祖面色一冷,甚是小心。
李斌心想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家伙竟能成为老菩萨身边的红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把头一点,连忙谄媚地笑道:“好,那一切都依老前辈吩咐便是。”
与此同时,在横杰的府宅内的庭院里,周侗和横杰正在喝着小酒,桌上有几个精致的菜式。看那横杰,身材高瘦,眼带精光,有着一对威严的浓眉,这下饮下一杯,有了几分醉意,叹声道:“眼下朝廷无道,奸臣当权,专一横征暴敛,加上年景又差,不是旱灾,就是水灾。官府只知搜刮民财,全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以致庄稼人的日子越过越苦,到处都是呻吟哀嚎之声。这才有了今日这般惨景。内患日愈加重,我与老师虽是忧国忧民,怎奈陛下却仍沉迷玩乐,不知国难将近。再想金邦日愈强盛,虎视眈眈,意图吞并我大好山河。照这样下去,将来不知怎了?实在教人苦切呐!”
周侗听了,微微闭目,淡淡道:“我已老了,这国事早已不想过论。这个国家的命运如何,自有年轻一辈来负责。”
“先生当真对朝廷已是死心!?老师还有宗泽老将军可是日夜都盼望你能回去汴京,与你再并肩作战,为这世间社稷捍卫公义!”
横杰满脸急切之色,周侗轻一摇首,语气里带着无尽沧桑,喃喃又道:“我已是无用之人,何况六贼把持朝纲多年,纵是回去,又有何处容身?这么多年,我早就想通了,此事不说也罢。”
月光淡淡,带着几分凄凉,一阵轻风拂过,带着几分寒意。横杰张了张口,也不知怎的,本准备好的说辞,竟一句也说不出来,望月长吁一声好,只是自斟自饮。
“你也不必如此。老夫有一弟子,仅是十四、五岁时,便已看出这世道祸根所在。这祸根不除,终究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