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辞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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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着男人的眼睛直直地看了半秒,宋予和思维有些跟不上,她醉醺醺地挣脱开男人扶着她的手,慢吞吞地看着他,忽的冒出句:“谢闻远。”

    随即,她又低下头来,长长的睫毛低敛着,所有的情绪像是卸下防备般倾泻而出,“你是认真的吗?”

    听着这话,谢闻远一时之前没反应过来女孩是什么意思。他皱了下眉,视线漠然地看向许易程,眼神自带威压,让人招架不住。他难得面无表情地问:“她怎么了?”

    “喝醉了。”许易程挠着头,自然明白宋予和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忽然心虚起来,讪笑着给谢闻远解释,“她应该是问你和她谈……是不是认真的。”

    问题的答案自然毋庸置疑。

    谢闻远眸目间的褶皱更深了些,他偏头刚刚想回答,就见宋予和身子有些后倾要摔倒的趋势。他想也没想地直接用手稳住宋予和的身形。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看了看宋予和醉的不轻的脸庞,扭头目光沉沉地看向许易程,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又比什么话说了都管用。

    “不是我灌的,她自己喝的。”许易程双手举起来,“我自己喝酒消情愁的,哪成想她也突然emo起来。”

    说完这话,许易程又小声地憋出来句,“还不是因为你。”

    谢闻远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刚想细问时,就见刚刚扶稳的宋予和又要东倒西歪地往旁边倾。他也顾不得说上什么,径直环住女孩清瘦的背脊,又微微俯下身来,另一只手直接从女孩的膝盖骨处穿过,毫不费力地将女孩稳稳实实地抱在怀里。

    身子忽然悬空,整个人像是轻飘飘地飞起来,宋予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盯着男人,被搂着的肌肤之下,似乎还能隐隐感受到男人藏在衣服下面的劲瘦肌肉。

    她茫然地思考了几秒,才慢吞吞地眨了下眼,动作迟缓地搂住谢闻远修长的脖颈。

    街角的路灯晕染出温情的暖黄色,直直地落了男人一身,耳边所有的吵闹变成了寂静,她听到心脏在胸腔中滴答滴答似雨点般跳动。

    鼻翼间充斥着男人身上的檀香味,宋予和脑子了一片空白,甚至还有闲心在想为什么谢闻远身上总是一股檀香味。

    这种气味淡淡的,窝在脖颈处,莫名地给人一种心安的作用。

    她微微抬起眸来,就能清晰地看见男人微微凸起的喉结和利落分明的下颌线,以及浓密黑沉的眼睫。他许是熬夜了,眼皮之下有着微微的青黑。

    她盯着那块地方停留很久,手指不受控制地慢慢触上男人眼底的肌肤,指腹微微拂过,宋予和心一跳,蹭的收回手来。

    在女孩指尖触上脸上时,谢闻远背脊就猛地一僵,他微微低下头来看着做贼心虚的女孩,顿了下,唇边忍不住勾起笑意来。

    一路抱去车上,谢闻远的手臂很稳,几乎没有丝毫晃动。连下台阶的时候,都会注意力度,给宋予和很强的安全感。

    许易程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忽的赶紧说:“别送她回家,她爸妈不给她喝酒。她醉醺醺回去,肯定会被骂的。”

    谢闻远听到之后手一顿,随即恢复正常地快走向车子。

    他微微探出手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后,车内明黄色的小灯立马亮开。谢闻远半倾下身子,注意着车框,动作温缓地将女孩放到副驾驶上。

    许是男人过分的温柔,被酒精催发的情绪再也无法伪装。这种情绪很忽然,宋予和盯着他漆黑的眸,头脑有些发晕,恍惚觉得自己看不懂男人的真实想法。

    她眼眶不受控制地染上一层雾气,低落的情绪迅速决堤。她垂下头来,声音瓮声瓮气地像是在撒娇,“谢闻远,你是认真的吗?”

    这话宋予和问了两遍。

    谢闻远眼睫一动,神情未变。他垂眸俯下身来,细心地为女孩扣上安全带,他嗓音清清淡淡:“为什么会这样问?”

    狭小的空间里,相互沾染上彼此的气息。宋予和目光落在男人的侧脸上,心里像是有无数只醉醺醺的蝴蝶飞出。

    她很想问谢闻远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却又怕得到答案。

    她喜欢谢闻远。

    很喜欢很喜欢。

    正是因为这种喜欢,让她反复揣测反复不敢相信会有月亮掉到她怀里的一天。

    但在未得到确定答案前,她像是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的蝶蛹,不敢窥探任何外来信息,害怕打破现在的平静。

    宋予和笑了笑,眼眶泛红,她淡淡哑声说:“没什么。”

    听着这个回答,谢闻远眼睫稍低,他直视着宋予和的目光,心里不是滋味地用指腹轻轻抚过女孩的潮红的眼尾,嗓音低沉,“宋予和。”

    “?”

    宋予和满脸半拍地抬起头来,对上他那双黑沉平静的眸子。

    “很抱歉,现在才和你说。”

    谢闻远垂着眸温柔地将她碎发撩到耳后,指尖慢慢地描绘出她耳郭的形状。

    “我喜欢你,从来都不是临时起意。”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宋予和捏紧着手心,耳朵里慢慢地再度响起男人的声音。

    ——“是蓄谋已久。”

    耳朵瞬间通红,宋予和心脏跳得飞快,酒精也与心情同时发散。她恍惚间觉得自己理解了这句意思,又在下一秒觉得无法思考含义。

    她停顿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谢闻远揉了揉她的头,知道跟一个酒鬼说这些没什么用,甚至说完之后,明天她就断片忘记了。他语气轻柔地说:“乖。”

    “坐好,我们要回家了。”

    因为时间比较晚了,谢闻远不放心宋予和一个回宿舍,思考了一下,就没将女孩送回学校,而是直接去了他在池大附近买的房子。

    空气里开着适宜的暖气,一阵一阵地吹着,宋予和头一点一点的,很快就靠着车窗睡着了。

    甚至睡的还有点沉。

    以至于谢闻远叫她,她都没醒来。男人无奈地笑了笑,将车停在路口,从后排捞过一个抱枕,小心翼翼地将抱枕塞到女孩头下。

    女孩靠着车窗睡觉时,长长的眼睫毛舒展开来,小脸白净清纯,看起来乖巧又漂亮。

    谢闻远目光柔和地看向宋予和的睡颜,唇角忍不住翘了翘。脑子里又想起刚刚女孩见到他说出的那句——“你是认真的吗?”

    和许易程的语意未明的解释。

    不知是为这件事,还是最近通宵赶项目,谢闻远感到头脑昏昏沉沉的。

    他开了点车窗想要透透风,又在打开一道隙缝,风吹进来那瞬间,考虑到旁边的女孩,瞬间又将窗户关上。

    他撑着车门,眸色有些暗,眼里有很浓的疲倦。

    他无声开始思考起,为什么女孩会这样说。

    想着想着,他猛地想起宋予和在邮件中写的那句——“我尝试过告诉你,我喜欢你。可真当我看见你的眼睛的时候,怯弱就迅速将我淹没。”

    尝试过,但怯弱。

    宋予和喜欢他,脸上却永远无关风月,平静地让他从未发觉。

    好似一只掠过湖面的蜻蜓,只是泛起点点涟漪。

    宋予和性格坚毅,在高中时期,即使努力之后得到的是退步的成绩,她也从未有过放弃怯弱的想法,而是收拾好情绪,再度前行。

    即使这种努力是未知前路的迷茫。

    攥着方向盘的骨节微微泛白,谢闻远无声责怪起自己来。

    他责怪自己太晚喜欢上女孩。

    也责怪自己回应的太晚。

    从而让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孩,在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暗恋中再三怯弱。

    谢闻远不抽烟,现在却想燃上一根烟来,仿佛那指尖燃起的烟雾四绕能够短暂地麻痹神经。

    那瞬间,他又在想是他的告白的太过莽撞和不合时宜,在没给予女孩足够的安全感时,就贸然说出要在一起的话。

    起先是打算慢慢让两个人相互适应,再表面心意。

    却在听见女孩说出“只是朋友”四个字的时候,所有的淡定都在一瞬间崩塌,情绪变得无可操控起来。

    欲望告诉他。

    他要和宋予和在一起。

    长长久久一辈子在一起。

    谢闻远想了很多事,但最终还是按耐下所有的心思。他知道女孩自尊心强,贸然和她空口说这些喜欢,不过是让她悬在空中的安全感再次坠入低谷。

    兴许在一点一滴中证明自己喜欢她,就如同解证明题一样,宋予和就会慢慢相信他。

    夜色雾雾地笼着他的侧脸,谢闻远沉沉地看了眼女孩,重新启动车子。

    将车停到地下车库之后,为了不吵醒旁边小睡的宋予和,谢闻远轻轻地推开车门下车,又打开副驾驶的门,动作轻缓地给她松开安全带。

    “咔哒”一声在车内回荡。

    宋予和挣扎着睁开眼,眼底萦绕着一片惺忪的睡意,她捂住嘴小小地打了哈欠,慢吞吞地抬起头来。

    瞬间撞上男人刚要收回的下巴。

    “唔。”痛感立马传达,宋予和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本能地想要伸手揉头。

    男人的手掌比她速度更快触上疼痛的地方,先行替她轻轻地揉着。揉了一会,他垂下眼,低声轻问:“我抱你上楼好不好?”

    听着这话,宋予和愣愣地呆了半秒,眼巴巴地眨了下眼,眼底还是没睡醒的雾气,唇角微微抿直,看着他也不说话。

    谢闻远看着她的眼睛,低睫,唇边化开一股无可奈何的笑。以为宋予和不愿意,他顿了下,刚想出口说那我扶着你走时。

    女孩柔软纤细的手臂忽然揽上他的脖子,淡淡的薰衣草味席卷而来,把落沉的心慢慢托起。

    宋予和眼尾微微下垂,眼神软绵绵地直视着他。

    谢闻远推开门的手猛地一顿,呼吸无声地炽烫起来。他撩起眼眸来,直直地看着女孩浅褐色的眼眸,无意识地舔了舔唇,愣了一瞬,才失笑地将她抱起,又伸手将门关上。

    宋予和犯困地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窝在谢闻远的脖颈处,鼻息间呼出一阵又一阵的热气。

    谢闻远背脊绷得挺直。

    又许是觉得姿势不太舒服,宋予和又移了下头,蹭着男人的脖颈,慢慢调了个位置。女孩的碎发随着主人的动作,一并转移,不经意地擦过男人微凸的喉结。

    呼吸猛地一滞,谢闻远出了电梯,垂着眸扫了眼女孩,声音偏哑,“别乱动。”

    宋予和意识早就不知道飘哪儿去了,听着这话半天也没反应出来是什么意思。她困得眼皮上下打架,又本着不回不太好的理想,慢吞吞地回了个“哦”。

    谢闻远瞥过女孩几乎要闭上的眼睛,手对上门锁的指纹识别,直接把门轻轻踢开,又大步地将宋予和放到床上。

    宋予和躺在床上,迷瞪地睁开眼。

    谢闻远用手背试了试女孩的体温,又将床头灯打开,像哄小朋友一样说:“你自己把外套脱了好不好?”

    宋予和迷糊地点了点头,谢闻远帮她直起身来,就转头离开。

    等宋予和脱掉外套,盖好被子之后。谢闻远也恰好回来,手上带着毛巾和一杯茶。

    接过杯子,宋予和小口地喝了一下,微微皱眉,“好甜。”说着,就想把杯子重新塞给男人。

    谢闻远没接,拿着毛巾仔细地擦过她的手,撩起眼眸来,唇角微微翘起,乖哄道:“乖,再喝几口,就不喝了。”

    宋予和头脑眩晕,完全转不动,苦大仇深地皱着眉,咕噜咕噜将蜂蜜茶喝完,又利落地将杯子还给谢闻远,“给。”

    谢闻远将杯子随手放到床头柜,将毛巾翻折了下,给宋予和温柔地擦了下脸之后,轻声说:“我们睡觉好不好?”

    宋予和眼睛茫然地盯着他。

    谢闻远知道女孩醉劲加深了,就没再说什么。伸手稳稳地挽住女孩细瘦的腰肢,让她平躺下,他用手轻轻地盖住宋予和那双灵动的眼睛,嗓音低洌:“乖,睡觉了。”

    确定女孩闭眼之后,谢闻远才关上床头灯,从房间出去,到沙发睡了一宿。

    第二天醒来之后,脑子像是要炸裂一般,宋予和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发现头顶和身旁是完全不一样的环境。

    “?”

    宋予和再次闭上眼,睁开眼。

    环境还是没变。

    所以不是做梦。

    确认之后,脑海里疯狂地涌现昨天的场面,开始断断续续地回忆起来。包括谢闻远那两句。

    ——“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不是临时起意,是蓄谋已久。”

    两句话成循环播放在耳边,宋予和平躺在床上,大脑无限放空。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隐秘的深处忽然开出一朵名为喜悦的花朵。

    宋予和之前一直不敢去问,她害怕得到答案之后,只会更加失望。

    如今答案直白地摆在她面前,像是在山穷水尽之处,神灵给予的惊喜。

    可惊喜过后,如同谢闻远猜测的那样。宋予和迟钝了几秒,心里又不断攀升起微小但令人动容的怀疑。

    但对于谢闻远的相信又不断地告诉她,男人说的话肯定是认真的。

    她喜欢谢闻远喜欢太久了,甚至开始习惯一个人的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喜欢。猛然间确认谢闻远喜欢她,就像是亿万年前着落到地球的陨石,震惊得人不敢相信这事真的降临在自己身上。

    更别说,她想要的不是短暂拥有后的失去,而是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宋予和垂下眸来,捏着掌心,努力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之后,穿着拖鞋走到客厅。

    客厅里没人,厨房隐约传来声响。宋予和踏着步子过去看。

    谢闻远穿着灰黑色家居服,察觉到声响,微微侧眸看向她:“起了?”说完这话,谢闻远停下手里的事,扭头说:“你要先去洗漱吗?柜子上有新的洗漱用品。”

    宋予和摸了摸头,想起昨天的事,墨迹了一下,慢吞吞地说:“谢谢。”

    “快去吧。”谢闻远抬起眼来,唇边微微翘起,“早饭快好了。”

    宋予和赶紧说:“好,我现在就去。”

    去到卫生间,宋予和才发现柜子上摆的全是情侣款的用品,而在一旁还整齐地放着一款明显就是女士用的护肤用品。

    宋予和心里再次涌起欢喜来,她盯着镜子里自己,俯下身来用凉水降了降心中的激动。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看着放在一旁的护肤用品不知道要不要用。

    一瓶瓶的都是已经拆好的,未来量看上去是满的,但宋予和抿了抿唇,不知道这是不是为自己准备,犹豫了下,还是没有用。

    出去之后,谢闻远已经在端盘子了,宋予和连忙到厨房把剩下的几个盘子一道端到餐厅来。

    盘子还没放到餐桌上,就被男人自然地拿走,谢闻远给宋予和拉开板凳,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她,随口问:“那套水乳还可以吗?”

    一句话直接解释了宋予和刚刚的疑惑。

    一下子,宋予和以为谢闻远能够看穿自己的心思,她迟钝地抿了抿唇,又摸了下脸,觉得没有那么干状态还挺好的后,才心虚地摆弄着手里的勺子,“用了。”

    听着这话,谢闻远略微挑了挑眉,但也没有在意女孩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不疾不徐地说:“我早上去超市买的,怕你是敏感皮就买了这个。”

    “我正常皮肤,对这个没有太大的讲究。”宋予和笑了笑,抓住男人话里的重点,“卫生间的都是你早上买的吗?”

    谢闻远扬起眉眼,手肘支着餐桌,漫不经心地笑着说:“都是早上买的。”他说完,又顿了下,不咸不淡地补充,“最近没来这儿,所以今天才买的。”

    闻言,宋予和耳尖慢慢地变得绯红起来,后面那句明显是说,谢闻远不是因为她今天来了这才买的。而是他一直记得要买,但今天才有时间买的。她装做镇定地低头喝稀饭,又忍不住夸赞:“你这煮的也太绝了吧。”

    女孩又喝了两口,“这是你自学成才的吗?”

    “不是。”谢闻远眼尾稍翘,轻笑着说,“跟家里之前的老师傅学的。”

    “你怎么想起学这个啊?”宋予和笑,“也太厉害了,我除了蒸米饭,其他样样不会。”

    “我外公喜欢喝这种稀饭。”谢闻远眼睫微抬,轻描淡写地说:“后来家里会煮这个的老师傅要退休了,我就特意学了学。”

    宋予和听起男人谈起自己的外公,眼睫颤了颤。之前她和谢闻远有多么相熟,也很少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尤其听到“外公”二字时,她就忍不住想起之前许易程说谢闻远小时候总是被罚跪祠堂的话。她拿着勺子在稀饭里搅动,声音柔软干净:“你家人都好吗?”

    “挺好的。”谢闻远伸出手揉了揉女孩的头顶,他含笑说,“有时间可以带你去看看他们。”

    谢闻远收回手来,脸色没有任何异常,他淡淡地笑着说:“不过平时的话,只能见到我外公。”

    宋予和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

    谢闻远沉思片刻,掀开眼睑,目光落在她身上,“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如果你去看他,他应该会非常喜欢你。”

    宋予和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喝了口粥含糊不清地说:“这些事说着还早呢。”

    谢闻远眸光动了动,低笑着说:“也是,反正都是你,早晚去都是一样的。”

    反正都是你。

    心脏猛然间一跳,宋予和偷偷地用余光看向谢闻远,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好在谢闻远又说起别的来,“你一会吃完饭有事要做吗?”他慢条斯理地盯着女孩,轻笑着说:“如果没有,就留在这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