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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求手一抖,脱口而出道:“陈!”
林言瞳孔一缩。
方应求刚刚分明在他前方,转眼他自己到了方应求的身侧,毫无反抗力的移动,他甚至察觉不出来任何异常,没有半分预兆。
这是什么力量……?
他下意识抬眸,面前却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眼前一片血红,滚烫的液体喷溅在他的脸上,为他苍白的脸,涂抹上不该有的血色。
他近乎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无意识喃喃道:“……陈老师?”
眼睫毛上都沾了浓稠而滚烫的液体,很沉重,顺着睫毛流淌进眼睛里,酸涩的痛楚,可他没有一点反应,甚至没有眨眼,只是茫然而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陈川焱。
陈川焱伸出手,他的手有些颤抖,却很温柔很坚定地触摸到他的脸,抹去他脸上的血。
然后露出了一个很温柔的笑容。
哪怕脖子喷出的液体浸湿了他半边衣裳。
“别怕,没事的……”陈川焱安慰道,“只是一点点伤而已。”
分明已经摇摇欲坠了,却看出了林言的脆弱,于是出言安抚。
林言看着陈川焱,就只是看着,嘴唇发白,更衬得那血的颜色可怖了起来。他想说些什么,可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些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方应求同样什么也没有说。他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的,预料到了这一切。
池高卓布下这一局,他们入了局。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或者说他和陈川焱都知道,唯一能够破局的方法是什么。
只是他没有说,他不死心,陈川焱也没有说,他倒不是不舍得,他觉得这样对方应求来说太过于残忍。
于是还坚持着,坚守着,往前走,直到终于看到,前面没有路了,他们不得不回头,重新走那一条路。
他们都知道,所以珍惜着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
“……陈川焱,”方应求哑声开口,眼眶发红,他说,“我恨你。”
陈川焱捂着脖子上喷涌的血液,看向方应求,他笑了,只是眼眸里有着结结实实的心疼。他心疼方应求。
要离开的是他,被留下的才是最痛苦的。他知道方应求为此做了多少努力,他太清楚了。
“……那你还要带我回家吗?”他轻声问。
恨他了,还要带他回家吗?
方应求伸手,眼前一阵恍惚,定了定神,才发现是自己的手在抖。
陈川焱上前一步。
血液染红了方应求的衣裳,他却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安静地抱紧了陈川焱,默不作声。只是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话。
他想痛斥这个世界不公平,想骂,骂得越脏越好,越脏越爽。
可是抱紧了陈川焱,抱紧了这个给予他温暖,却又被这个世界不公平地夺走的人。
他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想珍惜最后的能够拥有他的时间。
他听到陈川焱很轻的哼声,像是疼的,又像是在笑。
“偶尔……我也想保护你一次,就一次。”
就这一次,用他最后能给予的。
林言愣愣地站着,脸上还残留着温柔的触感,他有些茫然地低着头,盯着地板,好像那普通的地砖上的花纹是什么稀世珍宝。
可是很快就被滴落的血液刺痛了眼眸,移开了视线,不小心扫到了自己的手腕。
【命绳】仍在,只是那一颗原本无色透明的珠子,渐渐从最中心开始,溢出血一样的纹路,穿透了整个珠子。
“……这是什么。”
林言喃喃道。恍惚记起,秋说过,他大概不会愿意看到【命绳】完工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自然是不明白原因的,只是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有了很多不好的猜测,诸如献祭、死亡之类的。
【命绳】既然被称为【命绳】,那自然是以命相护。
以命相护的玩意儿,不牺牲掉主人,怎么可能真正完工呢?
林言就那样注视着那一颗小小的圆润的珠子,看着血色的纹路渐渐布满整颗珠子。
抬起头,恍然发现,从刚刚开始,转移了他的力量,就是陈川焱的啊。
原来这也是陈川焱的手段啊,分明强悍无比,却不得不藏着掖着,不让这样的力量泄露出来,伤害自己,伤害别人。
原来陈川焱才是封存着【力量】的枷锁,是自我束缚、甘愿只能被别人保护着,也不曾释放过的纯粹的力量。
没有让力量支配自己。
多可笑啊。
他看向惊骇的池高卓。
那一双麻木的眼眸,终于流露出悲哀的神色。
池高卓也算出来这一点了吗?算出来,陈川焱到底背负了什么吗?
身为前一任【审判】的陈川焱,当真什么力量都没有,只能依靠着方应求的保护的陈川焱,真的有资格成为【审判】吗?
池高卓不了解【审判】,他不懂,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个疑惑。
时至今日,林言也才终于明白了。
陈川焱本身就有极其强悍的力量,以池高卓口中所谓的【潜力】作为表现。
因此对陈川焱本身的判断,出了一些偏差。
林言脑子里的想法混乱,随意追随着自己想法,任由想法漫无目的地发散着。
可最后他什么也不想了。
只是安静地看着陈川焱。
轻声喃喃着:“……真是不公平啊。”
不公平啊,很难公平啊。
他分明已经明白了这个陷阱的用心有多险恶,明白了无论他和方应求能不能活下来,陈川焱都一定会死。这个结局是注定的。
只是他和方应求都不死心,想要改变这一切,想要让陈川焱活下来。
为什么一定想要陈川焱活下来?
林言问自己。为什么呢?
他和陈川焱认识的时间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周多,他做出努力冒险来到这里,为了救陈川焱吗?为了一个还不算太熟的人,为了一个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救下的人。
还是说,他只是不想要看到,某些注定的事儿的发生呢?
陈川焱不会愿意看到他们死亡,所以他们能够活下来,而陈川焱会死。
他分明看到了结局,也明白了未来。
“……为什么【规则】庇护不到这里?”林言的声音中带了些许颤音。
他不懂,不理解,也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只有四教吧?也只有四教有这样的条件能够设下这样的陷阱,只有【规则】无法规范的地方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善意湮灭于罪恶,秩序无从下手。
池高卓没有想这么多,他浑身紧绷,处在陈川焱的【力量】范围内,什么都不要乱动,就是最好的。
这股力量的确属于陈川焱,但是此前,陈川焱根本没有使用过这样的力量,也根本没有驯服过这道【规则】,这根本就不属于他。
而自己只需要等到陈川焱死了,就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他了。
林言还太年轻,没了陈川焱,方应求的理智也会就此崩塌,现在的他其实根本没有需要忌惮的,也不需要跑路。
对吗?
陈川焱轻笑道:“校长,你的算盘声,我快失去意识了都能听到。”
方应求握着他的手,已经渐渐冰凉了,全靠他的温度暖着。
失血过多,又一次性释放了所有封存的力量,陈川焱没有失去理智,而只是像现在这样冷静地和他们说话。
于是心里那点期盼也成了奢望。
陈川焱说:“我其实真的很不想离开,我们之间还有太多……没有完成的心愿。你可以替我去看吗?”
他注视着方应求的眼睛,眼眸里带着几分哀求。
只是这个愿望,对于方应求来说太过于残忍了。
方应求与他对视,很冷淡地回答:“不可能。”
“……没有你,我只会毁了这个世界。”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接受了这个结局。只是陈述自己的想法。
“也是。”陈川焱笑了一声,听到这个回答,他并不意外,更多的是释怀,他说,“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
方应求瞳孔微微一缩:“……什么?”
“嘘……”陈川焱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池高卓哪怕一眼,他只是注视着方应求,很轻地在方应求嘴唇上点了点。
然后说:“我睡一会儿,等你来了,记得来找我。我等你来找我。”
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些许微风拂过。
睡一会儿?记得来找他?
方应求眼中露出显而易见的痛楚的神色,他搂紧了陈川焱,轻声答应:“……好。”
“我们说好了的。”
生,或者死,他都愿意陪他。
安静了一会儿,方应求察觉到了什么,抬眸,看向池高卓的方向,冷笑:“这个时候,终于会跑了?”
的确是要跑了,再不跑,等方应求完全吸收了陈川焱给的力量,那就要完蛋了。
池高卓面色凝重,眼睁睁地看着【力量】自发灌进方应求体内。
而方应求也没有阻拦的意思,甚至堪称“主动”地接收了这些对陈川焱以外的人来说是【污染】的东西。
“你疯了吗?!”池高卓难以置信地开口,他说,“他已经死了!你接收这些东西,你也会……”
对上方应求冰冷的眼神,池高卓蓦地收声。
方应求不知道吗?他脸上的皮肤已经冒上了黑色的纹路,那些可怖的纹路渐渐破碎,溢出了黑色的血。
一寸寸皲裂。
是身体崩坏的前兆。
而方应求丝毫不在意。
他抱着陈川焱,轻声说:“你能逃去哪里?害死他,你以为你能……逃出去?!”
林言一怔,这时候才发觉,面前的池高卓竟然只是一个幻觉!
方应求仅仅只是抬手,便封锁了一切逃离的渠道,池高卓的身影也在此刻浮现。
恨是假的,爱才是真的。
林言发觉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一片黑暗,他就像失明了一般,在这片黑暗里,什么也触摸不到。
他感到惶恐,感到悲哀,可又从这样的黑暗里觉察出一丝熟悉的气息,像是那个温柔的人,对他笑。
于是不自觉地低下头。
手腕上,那根【命绳】散发着温暖而弱小的光芒,在这片黑暗里,什么也照不透。却刚好能够给予林言内心一寸安定。
门外,无人在意的地方,许希炎站在外边儿,看着里头,雾蒙蒙一片。
他对旁边的女孩说:“来晚了。”
“但是哥哥,是谁把林老师唤醒的呢?”许友琪有些疑惑道。
让林言睡着的,可是许希炎领悟出来的新东西,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打破?如果没有外力帮助,按理来说,林言能够睡到明天才对。
“这得问林老师本人才会知道。”许希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能够理解。
“你来了?”女人走出来,对黑暗视若无睹。
“嗯?”许希炎有些惊讶,“你完全不受影响吗?”
女人摇头:“这股力量与我同出一源,我自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凝重。
“只是我不懂……既然如此,他是怎么站队的呢?”
有着和她差不多的力量,却没有被阻拦,是因为陈川焱本身并没有使用这些力量吗?
她思索着,不得其解。而且最关键的是,陈川焱已经……死了。
她回头,看向方应求怀里抱着的人。
已经彻底没有气息了。
她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先前不知道的时候,倒是还好,现在发现陈川焱与她一样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儿。
许希炎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和许友琪因为一些事儿耽误了,刚到,什么也没看到。
“嗯……”她思考了一会儿,笑着说,“这个问题,待会儿不就知道了吗?”
待会儿?
许希炎疑惑地转头。
许友琪攥紧了手,鼓起勇气道:“林老师没事吧?”
女人意味深长道:“……你觉得,陈川焱在,你们林老师能有什么事儿?”
要说这里所有人,最在意林言的死活的,大概就只有陈川焱了吧。如果不是陈川焱,方应求也不会去帮林言。
“……”许希炎本能感觉女人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和女人也不熟,充其量也就是认识,女人救了他一命。
救了他一命啊……
他心里幽幽叹气。
黑暗缓缓褪去。
林言还站在原地。
方应求的手就落在了他脖子前几厘米的地方,要出手,眼白已经彻底消失,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已经彻底看不清五官了。
但最后,他的手停住了。
方应求哑声说:“……林言。”
——
晚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