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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云隐山半山腰,一声啼鸣之后海东青盘旋而落,方多病还沉浸在刚刚于莲花楼二楼享那云间凌空遨游之感,嘿嘿嘿地爽到了似的傻笑,直到狐狸精冲着那立在一楼栏杆的信鹰吠叫,他才回过神来去收信。
云苓炼制完一些药丸,又取了灵玉刻录了阵法,这才出来去看外面怎么回事,她蹲在狐狸精旁边伸手揉揉小狗脑袋,“没事哦~嗯……回头让花花给你制一个项圈好了,再加点我的灵息,这样以后你在修仙界也可以横着走了!”
方多病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师父学会了嘴上功夫,拿着信筒窜过来一同蹲下,嘻笑脸,“师娘啊,只有螃蟹才横着走呢!”
“…….”,云苓白他一眼,摆起高深莫测的谱道,“徒弟啊,大人的事情,小朋友不要插嘴!”
方多病脸一垮,“你怎么又这样,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他重新站起来,抬手扩音着朝莲花楼二楼方向喊,“师父!石姐姐借天机山庄传信说黄泉府主已经被牛头马面所杀,且凶犯残害众多少女,现已归案,罗摩天冰也已一同传过来了。”
而这边李莲花双手抱胸碎碎念了好久,大魔头仍闭目调息一言不发。
“…我说笛盟主啊,入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你还是跟无颜回去吧,让你那金鸳盟好好向善好好管理…你别是要一直赖在我这莲花楼吧?”
他无语地啧了一声,继而就听见方多病的呼喊,无奈就此出门,走时还给笛飞声下最后通牒——“我们马上要离开此地了,等我们回来之前你赶紧走啊!”
云苓往狐狸精专有小碗里倒了点灵果泥,看乖狗狗舔得开心, 才起身跑去那师徒俩旁边,颇有兴味地道,“我们事情处理完了,那些人要的钥匙才集齐,这感觉似是有点本末倒置的感觉哦~”
“而且天冰现在也没用了”,方多病从信筒里倒出来那冰片递过去,用大少爷的眼光评价,“也就材质挺稀罕的,用内力也无法打碎,要是一整块,估计也能当个奇石收藏。”
李莲花闻言瞧他一眼,随手将最后一块冰片丢到乾坤戒里的空鼎旁边,“你那美玉寒生烟也是这样想着才拍下来的吧?——行了,还不快些上山拜见你师祖和师祖母?”
有的人花钱不眨眼就只为收藏,有的人想做正事还得想怎么赚钱!
神医直接抬手拍上徒弟的肩膀,将他往前用力一推,不耐地甩甩手催促他往山上走,自己则站在原地牵住小姑娘的手燃了一张符箓偷懒。
停留之地离云居阁不算远,方多病本想和师父师娘一道前行,不过一扭头就是两人黏黏糊糊的站在一起,李莲花还连声让他快去,徒弟只好撇撇嘴,自己走着琢磨等会见到长辈怎么说。
等到方多病这个新晋徒孙走到云居阁院门口,他怀着紧张的心情好是一番理衣正冠,整了整精神打算在师长面前留一个好印象,免得给自己师父丢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迈步至门前抬手刚要敲,才发现这门原来是虚掩的,开了不大不小容一人通过的缝,显然是早等着人来的,甚至从中院还传出几人交谈的声音,言语热闹,当是欢聚。
“门开着呢,小宝进来吧!”
男子温润的声音太过熟悉,方多病下意识看看身后,确定真的不是从传来的,终于明了情况‘呵呵’了一声抬脚进去,这样一来,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了。
中院之内,徒弟定睛看去,果然是李莲花挑着标准微笑站在那,旁边云苓还迎接似的挥挥手,方多病心里也知道多半是这俩人用法术早早到此先行介绍他了,倒是松快了情绪,十分自然地去向师长们行礼。
“这就是你收的徒弟?……孩子不必拘礼”,岑婆伸手示意人起身,慈爱地打量几许,“这天资确实不错,是个好苗子。”
漆木山绕着方多病转了半圈,眯着眼端详片刻,摸摸自己下巴的白须,开口就问武功剑法如何,小宝当即立正一一对答,这场面像极了面谈应考。
“师娘,单孤刀之事已解决,我这次也带他回来了”,李莲花翻手召出存于戒中的光球转交岑婆,“容徒儿先斩后奏清理门户,拘他生魂来为师父和您赎罪。”
岑婆注视着手心那被阵法禁锢的魂魄,一时百感交集,接着长叹一声道,“也有我的责任……我没把他教好啊……”
随后她叫上漆木山去往内室,最后见一面这位走上歪路的大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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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这把剑是他送的吧……”,云苓小心观他神色,见人似平静无波,如此松了口气。
刎颈化柔骨,这把象征兄弟情谊的剑,用的是谎言遍布的云铁,李莲花得知窥见真相之时便将之留在了云隐山,如今便想着,最后当用其了结。
他字字微凉,“此剑由他而起,也由他终了。”
半晌,李莲花听到屋内师父越来越愤怒的厉声,皱起了眉,抬手上前敲了敲门,得岑婆一句疲惫的‘进来’,他和云苓对视一眼,才携手推门而入。
“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是只喜欢李相夷?!”,单孤刀脸上阴鸷一片,恨声道,“你们什么都教给他了,我也就想要您这功力而已,还不是你只关心他才走火入魔的?”
漆木山气的一拍桌子,“简直不可理喻!你欺师灭祖,残害师弟,为祸武林,这桩桩件件你莫非还要推到老子身上?!”
单孤刀在能够显露身形的阵法中张开手自傲无比,魂魄都颤动起来,“哼!我是皇室血脉,我那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至于李相夷,他算什么东西,竟挡我的路?!还有你们,这么多年不重视我…….”
“师父师娘何曾不重视你?”,李莲花踱步走到单孤刀面前,沉声道,“师父救了我们,授武艺教正理,师娘还日日如母照看你我,饭食衣物,这哪一样不是亲力亲为,一视同仁?”
单孤刀根本就是将这一切忘了个干净,接连恨骂,嚷嚷着自己是天潢贵胄,当有万民敬仰他云云,就差直接说所有好处都应该只留给他了。
云苓翻了个白眼,伸手就把阵法缩小到方寸大,讥讽道,“我真是见识到了一个满脑子妄想的神经病,你打不过花、相夷,就说师父偏心,那我实话告诉你,你的资质那是差的十万八千里,得亏是天机堂的血脉和教养,方多病可比你好太多了,有你的血缘还拖累了!”
她居高临下地一叉腰,“要是两位前辈真偏心,那你根本就没有机会能接上相夷一剑!而且,他们皆是天资卓绝的人物,已经入了仙道,他们可以长生不老遨游世间,名载千秋万代——听懂了吗?我的意思是,你连他们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永远就是一个小乞丐!”
“你!!不可能!”,单孤刀的魂魄蜷缩成一团,无能狂怒地吱哇乱叫,“我有两国血脉,我是……”
“你不是——”,漆木山是性情中人,听云苓这一番气骂,那是心情舒畅了不少,此刻淡淡道,“当年南胤血脉是双生子,一个哥哥叫做李相显,我赶到时已经过世,另一个弟弟,叫做李·相·夷。”
最后三个字的重音,让单孤刀的魂魄颤栗不止,尤其在阵法中扭成一团,不可置信又绝望地狂乱吼着,像是要失心疯了,哦,他没有心,就是白眼狼疯子。
小姑娘觉得自己很是喜爱这种杀人诛心的场景,恶人罄竹难书,她一点儿也不介意下手再狠点。
可真是快哉快哉~
岑婆作为教养单孤刀更久的师长,此时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单孤刀,我无力引你走上正路,但我自认不曾苛待你,你我之间这师徒之谊,就这么抵消了……至于你的恶行,便为被害之人偿命吧。”
单孤刀就剩下这个黑黢黢的魂魄,只要解开阵法,基本上就会很快散去,况且由于他图谋业火痋祸害世间,天道也不会允准他归入天地轮回,相当于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两位前辈也有反思自己教养失当,但这并不是单孤刀能贻害凡世的理由,他大错铸成,唯有一个‘死’字赔偿。
“阿苓,解开阵法吧……”,李莲花望着姑娘时是温柔的眼神,可转过脸便周身凝了寒意,他右手飒然甩袖,灵光四溢仙气脱尘,骤然伴嗡鸣亮显的刎颈,无血就已锋芒毕露。
这一剑,斩断的是所有过往世事,包括手足之情和痛心仇恨。
云苓眼眸微动,想到了他会需要的一件事,于是双手兰指相抵,点破颜法诀,转手施法而去眩光,他那张隽美俊雅的样貌,依然是他自己。
李莲花略一垂眸似有所觉,勾唇间潇洒自如,眉眼跃上意气风流,一点一点抬眼再睨去之后,拉平的嘴角有决然之傲,墨发白衫,更得冷冽杀气,似破穹贯威,碾蝼蚁于无形。
阵法已解,按理来说魂魄还能逃那一段时间,可单孤刀看着那张脸,曾经一次次被打败的记忆涌向他,完全动弹不得——
李相夷若有杀心,那便不可能活——这真是清醒的认知。
“啊啊啊啊!!!不——!!”
惨叫最后都变了调,李莲花漠然地看着手中这把刎颈,在他的灵法之下,随意愿同单孤刀的魂魄一起碎如飞灰,细细碎碎化为乌有,今后,就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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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隐山灵气还算多些,傍晚时分日月同留天际,流云缠绵剪出烂漫,好天象应当真是在寓意未来长乐未央,只不过下山的几人看到莲花楼后,开始迷惑要不要另择吉日出门。
莲花楼被天雷击中,烧得寸寸焦炭,楼宇中央裂出一个还带着火星的大洞,窗棂台阶尽毁,甚至烟气未绝,熏人得很。
“这……就是相夷的莲花楼?”,岑婆摇摇头,觉得这十年小徒弟是真惨啊……
方多病一脸呆滞,不确定地揉了揉自己眼睛再看,怎么也想不明白才几个时辰莲花楼就这样了。
“狐狸精、狐狸精!”
云苓大吃一惊,急得脸发白,当即散神识去查看,好在听到主人叫喊的狗狗从远处的树林跑出来,它身上被施加的防护法咒已经被破,因有主人的灵法庇护,劫雷没伤到它,倒是平安无事。
“还好还好…就是…”,云苓安慰地揉揉呜咽个不停的狐狸精,扭头看了一眼负伤爬出来的这场火灾的引发者,一言难尽道,“他快要被劈死了…”
李莲花深深拧住眉头,他跟姑娘一同到莲花楼跟前,掀袍屈膝蹲在趴在地上的那人边上,运转扬州慢和灵力治疗。
然后就不出意外地发现被劈的这位现在身上处处有雷击灼痕,但只有头脚更严重些,没块好肉,内伤有悲风白杨护住心脉,勉强还活着。
李莲花于是忍了火气将云苓炼制的金创药一股脑儿洒上去,还有气血丹直接拿着药瓶塞他嘴里,半瓶子全倒进去了。
那效果太好,堪比放坏了表皮的香蕉剥开,幸亏卧房里放的被褥是用云苓的千年天蚕织就,这人第一时间发现这东西能挡部分雷劫,要不然身上衣服不会留下来,不过雷力穿透皮肉,到底是万般灼烧之痛。
李莲花看他保住了这条命,咬牙切齿地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楼,基本脸黑的跟那炭一样。
“笛飞声,你可真行!”,他一字一顿地道,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是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一件东西了!
小姑娘抬手望了望天,长空微沉,毫无异状,继而叹了口气,“我就说他早晚得被劈死吧?这次都是最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