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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你只多活了十年。”
……真他妈是人说的话。
“但凡世人,皆贪生怕死,只是现在虽然晚了,但是我们可以赶时间,只是你居然活到了三十,实在是让我心痛。”
萧让承认自己目前依然见识浅薄,浅薄到了别人说自己多活了十年,浅薄到了别人苦口婆心的模样让自己赶时间,赶时间去死,萧让觉得自己见过的所有调味料的瓶子都被打翻了,不知道最后是什么味道。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都不全是你的错。”
他看着正要再说,萧让看着他笑道:“你既知世人皆贪生怕死,先不说别人,你的年纪没个五六七八十我都不信,我活了你的一半都没有,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初次见面你就这么咒?”
“咒你?”
“难道不是?”
萧让现在的语气并不好,一直自认为口才不错,至少很多认识过自己的朋友都这么认为,并且也认为自己虽然不算最好,但是目前见过的事情应付起来还足够。
一直觉得有个必定好用的道理,比如咄咄逼人,这应该算是气势的一种,同样的事情同样的词句用不同的语气语速表达出来结果完全不一样,萧让现在就有些咄咄逼人。
“这里有什么好,你现在的样子顶天也就多活个百八十天。”
???
嘿,萧让还真有些兴趣了,最有兴趣的就是别人来引战,这样会让血液循环加快,作用比喝酒好得多。
他说得简单,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寸金难买寸光阴,百八十天能分好多个寸了吧?
“一天算一寸,你给我一百克金子吧,便宜不?”
“啥金子?”
“不是寸金难买寸光阴吗,你说百八十天,我也不要多了,我数学不好,跟你要一天一克,只要你给了我现在就去死好不好?”
“我没金子,那不是下等人用的吗?”
“那你有什么?”萧让问。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那些凡俗东西带不过来。”
……
萧让在心里骂了一万遍他娘。
“老人家您看,您要是感觉活够了没意思了,这河挺大的,也没谁闲得没事儿盖个盖子,您得相信你这一跳下去我是一定不会去救你的,你放心,我保证手都不伸一只,虽然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但是您一定要放心我一定不会这么做的,我也不会让您多受罪的,早死早超生,只要你做,小辈呢,绝不拦您。”
萧让不习惯孤独,只是这些年没运筹好,所以多数时间会感觉比较孤独,有时候想不通的事情容易钻进死胡同,萧让承认这都是自己的缺点并且从不否认,但总不能毫无优点吧?
萧让见他不说,看着他说:“你这百八十天说得轻松,是不是我要没活过百八十天都算早夭?”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怎么个意思?”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怎么个意思?”
“我要是能死早就死了,懒得管你的屁事。”
“原来你这么想死。”萧让指着渭河说:“你看,这里没别人的,我也不拦你,你跳吧。”
真他妈说得容易啊,这种老东西哪儿来的?
“你都没死我怎么死?”
“???”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萧让咬牙切齿:“你的意思就是你死之前你也要拖上我去死?”
萧让觉得世界最大的缘分也差不多就这样了,自己也就是知道自己要没命了,也就是来喝个酒,最神奇的是还有人似乎想跟自己殉情的,他不去下棋不去逗鸟不去遛狗居然偏偏在这偏僻的地方让自己遇到,然后说自己多活了十年盼着自己死甚至还是为自己好。
自己在干什么???
萧让有些怀疑人生,这个世界太大,袁隆平老爷爷还是把他喂得太饱了。
“早死早超生。”
萧让冷了下来,看着他道:“我一没害他人,二没害自己,我们更不认识,素昧平生,说了解更是无稽之谈,你来了就说我多活了十年诅咒我去死,我现在也觉得你应该去死,应该不算过分吧。”
“嗯?”他看着萧让,似乎突然醒悟,说:“微无尘。”
萧让一愣,道:“萧让。”
“好名字,让一步海阔天空。”
“你算命的?”
“不是。”
“那你做什么的?”
“我是神族祭祀。”
“什么?”
“我是神族祭祀。”
“什么族?”
“神族。”
“五十六个民族我可没听说有神族。”
“什么五十六个民族?”
“汉族,白族,彝族,维吾尔族……”
“那是什么族?”
“人族。”
“人族你就说人族,你说的那些族是什么东西?”
“神族又是什么东西?”萧让反问。
“神族确实不是东西。”
“你骂我?”老人回过神来突然问萧让。
“没有。”
萧让笑了,这他妈什么事跟什么事,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喝酒,首先没招惹你,我也就是一个凡人,我当然希望我命长,大家都懂得道理没理由我不懂,古往今来无不例外,再说了,看你活了七八九十的样子你都舍不得死,你想死还得拉上我去死,你心理变态?看得懂这是什么不?”
萧让挪了挪屁股,从身下取出几张白纸,白纸被坐得很皱,上面一个屁股的模型,还有些湿润。
“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你也是快要死的人了,多少也该有些共同语言,你要喝酒吗?”
萧让伸手递出手中酒瓶。
……
自己有个很好的家庭,有对自己很好的爸妈,也有过很好的梦,也有很喜欢的梦想。
如果把人生归结为一颗果树,萧让不知道自己开花没开花,自己的花是哪一朵,是已经开花了还是没开花,但是按照现在的算法来说应该是开花了,只是营养没跟上,或者应为被太多好看的花掩盖了,所以蜜蜂没看到萧让,借着空气中散落的花粉勉勉强强结了一颗果子,营养不良,酸涩不已,萧让只能从簇拥的群花当中偶尔的缝隙才能看到一点点阳光,生怕哪天自己这颗果子就因为某些原因干涩掉下去,然后干涸,然后烂成泥。
关于这一点,萧让很自私,自己至少还想结一颗果子,至少等到成熟,无论他酸或者甜,至少还能留下一颗种子,多少明白为什么会是酸的或者甜的,多少留下个可以有的念想。不期待自己一定可以成为一颗大树,但是至少也不要这样早夭。
……
萧让突然想起自己遇到过的很多师傅,知道这是酒精的作用。
很多平时不会想活着不敢想或者想不明白的事情这时候都会有奇效。
在萧让迷惘的时候忽然记得有个师傅问自己:萧让,你是先做了再想还是先想来在做?
萧让记得当时毫无迟疑的就说:想了再做。
师傅跟萧让说:你会活得很累。
然后萧让开始实践这句话,发现挺好用,当然也有弊端,即便是现在让自己说,自己也说有弊端,并且不小。
第二个师傅教自己喝酒,是个厨师,一直觉得他做的火锅很好吃,第一次正儿八经会做饭是学他的,喝酒也是他教的,萧让就想起来自己搂让师傅的脖子然后他把自己带回去,师傅不高,还有点胖,好像还有点地中海,现在有些记不清了。
然后萧让正儿八经算成年了,成年了又遇到很多“师傅”,他们多数都跟自己说这个对的,那个对的,或正或反宣传着自己的观点,就像是一生都郁郁不得志的人,他们跟自己讲着他们觉得的观点,然后问自己认同不认同。这其中有些是实行了的,有些是没实行的。
自己给自己掘一个大坑,把所有的观点都掩埋下去,哪天觉得好像有点对,就挖出来看看,用来确定自己是不是做对了或者错了。
可,这些管他什么事?
……
“我确实该死了啊……”萧让站起身打算离开。
“对对!”
萧让看着他,他也看着自己,指着手里的纸眉目紧皱,就像千年老树皮。
“这都是什么字,有些看不懂,看起来好像是你没几天好活了,你给我讲讲。”
“我她妈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想什么,你要是再胡来,别说我没学过尊老爱幼。”
“这是什么?”
萧让身高比他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只能和自己的鼻子齐平。
“让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