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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明白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挂起外套,换上拖鞋,走进客厅靠坐在沙发上。客厅整洁,一尘不染,家具缝隙中躲藏着一群小手,在黑暗角落中偷瞄主人。
拥有名字的几只伴生小手跳上沙发,酒鬼疯癫害羞纯情都趴在昭然身边或是沙发靠背上,离谱挂在洗手间门把手上偷看,靠谱去打开冰箱门看看晚上能做些什么吃,摆烂手掌摊平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忽然,一只陌生的小手跳上茶几,这只手很特别,和其他小手都不一样,它没有血肉,是只白骨手。
骨手伸出一根食指对昭然指指点点:“小时候哥姐们都让着你,把你惯坏了,到现在也不想和别人分享你喜欢的东西。”
它不会说话,只不过在无声地表演,但昭然可以明白它表达的意思。
“你是谁啊?”昭然前倾身子,小臂搭在膝头,打量这只新小手。
它叫“家长”。模糊记得它是在第一次见海鳃不知涯时掉下来的。白骨小手数落完昭然,仔细整理桌上花瓶中的粉色自制干花。
郁岸母亲的出现也让昭然惊醒,这世上并非不存在与郁岸血缘相亲的人类,可心中的烦躁从何而来?也许是在为郁岸的人生感到不公平,也许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海底坦然选择关门赴死对郁岸意味着多么严重的背叛。
那时他清楚看见郁岸的眼神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自己在用“死亡”的方式抛弃他,和他家人曾经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不同?
洗手间门被拉开,水雾从浴室中向外蔓延,郁岸顶着毛巾擦着头发光脚走出来,水珠沿着纤细的小腿淌到脚踝,淋湿了地板。
一条浴巾从天而降,郁岸被兜头捕获,接着腰间一紧,被扛到肩上走进卧室。
“又弄湿我的地板……”昭然隔着浴巾在郁岸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郁岸被丢到柔软的床里,胡乱掀开头顶的浴巾,湿漉漉的黑发朝各个方向炸毛,卧室关着灯,客厅的一点灯光从门口照进来,郁岸只能隐约看清昭然脸颊的轮廓,但昭然却可以清晰辨别郁岸脸上每一根细不可察的汗毛。
昭然贴近他,鼻尖贴近他颈侧皮肤嗅闻,郁岸用的是自己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皮肤上沾满了自己的气味。
“痒……”郁岸身体缩成一团,终于发出自从偶遇母亲和继弟之后第一声笑。
昭然鼻尖贴在他耳侧,温声问:“我不了解‘血缘’,对人类来说是不是很重要的羁绊?可是你是我照顾长大的,我很想明白,你讲给我听。”
郁岸一愣,回想当时在公园偶遇的情形,记得昭然失落地从自己身边走开,自行推迟了去新世界休假的日程。
“啊,你难过啦?”郁岸向后仰头,贴到昭然胸前,抓住怪物的双手,放到自己肚子上,手心搭在他戴着半掌手套的手背上,歪头亲一下怪物的下巴哄他。
“我没有。只是担心你。”昭然颤了颤,低下头,伸出第二双手,身体也已经挪到郁岸身后,从背后连着郁岸曲起的双腿一起圈起来,下巴搭在郁岸头顶,像一只抱住食物的甲虫。
“我也不知道,绝大多数人类都会很在乎血缘,我们也会设立相关的法律,但那是一种生物学上的客观联系,也有很多人拥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却没有家,家的概念很主观。”
“怎么定义‘家’?”怪物专注地问。
“相互认可、时时挂念就是家。神才不会亏待我,拿走我的东西,一定会还我些更好的。”郁岸挣脱怪物四只手臂的束缚,翻身爬到他身上,压得昭然半靠在床头。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的灵魂也干干净净,不再受污秽伤害?就算你难过,我也只希望你在生我的气。”昭然四只手分别扶着他的腰和大腿,免得他乱动跌下床去。
郁岸一口咬在昭然颈侧,指尖挑开昭然胸前的纽扣,从衣襟里勾出一根细细的银链,微微用力拉扯。
人类的牙齿并不锋利,只能在怪物的厚实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子,昭然皱眉眯起眼睛,呼吸粗重。
“我的污秽积年累月很难清洗,你来用力净化一下。”郁岸趴在他胸前,叼起昭然左手的食指,咬住半掌手套轻轻拖拽,从白皙修长的手上剥离下来,翘起小腿,细窄的脚踝交叉晃荡。
天使的洗礼持续了一整夜,实际上没过多久,郁岸就品尝到了自己肆意勾火带来的恶果,不停刺入的感染蛋白带给他超过限度的知觉,无数只滚烫的手按在自己身上,郁岸从口出狂言到断断续续地喊救命也不过十五分钟而已。
怪物的体力本来就和人类不是同一个量级,郁岸数不清这一夜接过多少次吻,掉过多少滴泪,只能听见怪物在耳边不停呢喃着喜欢,恨不得把他的喜欢像沾着颜料的针刺入皮肤那样留下永久的印痕。
昭然一直在亲吻身躯各处,吻遍他在茧里受过伤的地方,哪怕那些地方已然被时钟失常愈合,他仍旧能凭感染蛋白的密集程度判断出准确的位置,用怪物特有的温和嗓音问:“还有哪里受伤了?痛不痛?”
再后来,郁岸意识变得模糊,搂着怪物的脖子细声哽咽,哭着诉说憋在心里的委屈。
天蒙蒙亮的时候,郁岸也已经蜷在昭然手臂里昏昏睡去,眼角通红,睫毛上还挂着眼泪。
昭然侧身揽着他,阖眼休息,不过怪物精力充沛,只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就睁开眼睛,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他脸,但蝶变后他不会再因日光而褪色。
郁岸被那缕刺眼的光带照得烦躁,懵懵懂懂翻了个身,转过头抱着昭然埋头挤进怀里。
郁岸脖子上挂着一枚位移之眼吊坠,后颈、胸前乃至全身上下都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指痕和齿痕。
昭然心头一软,愧疚亲吻他发顶,新洗过的短发蓬松又带着自己洗发水的香味。
未戴手套的左手轻轻搭上郁岸的大腿,这里还余留着一片指痕和巴掌红印,不慎被昭然无名指根的戒指刮到,郁岸颤了颤,往他怀里缩得很紧,模糊哼哼:“够了吧……我要死了……你还要干什么。”
“契定者的命令我不能反抗,你为什么不命令我停?”
“嗯……”郁岸装作鸵鸟,脑袋埋在昭然胸前不出来,嗤嗤偷笑。
*
郁岸很羡慕昭然的一个绝活,他早上洗完澡,那么长的卷翘凌乱的头发,在迈出浴室走到客厅这段路程中就会被他释放热量蒸干,效果比吹风机还好。
等待离谱等小手们做早餐期间,昭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郁岸在旁边摆弄他的头发。
拨到早间新闻节目,昭然满脸疑惑盯着主持人身后显示出的自己提着玻璃月季筐在城市中捡破烂(畸体)的视频。
“现如今,社会上掀起一场追捧新晋国民偶像‘天外来客粉红球’的热潮,可以看到众多市民不约而同地开始追求粉红色穿搭,市面上,死亡芭比粉成为服装或商品的最热门颜色。”
昭然受到了惊吓,迅速换台,但下一个节目是国内最具人气的女团发售新专辑,屏幕上充斥着粉红为主色调的光污染,靓妹们涂着荧光粉红色的口红,最后摆出的pose是十几个人攒在一起,伸出手臂扶在背景墙制作出的光效大门上,在模仿多手怪球关门的动作。
“??”昭然捂住眼睛。换个世界生活的需求迫在眉睫。
“你现在是真的出名了喔。”郁岸帮他把卷乱的粉红长发编成一股,见茶几上插着一瓶干花,随手揪下几朵插在发辫上当装饰。
白骨小手“家长”见自己心爱的干花被揪得七零八落,急眼跳上茶几,指着郁岸愤怒教训。
郁岸眯眼扬眉:“要你管,我就摘。”
把家长气得和摆烂躺在一起。
昭然才把注意力放回被熊孩子玩完的头发上,这发型他在某个迪士尼动画电影的主角头上见过。
“你……”
“命令你不准拆。”郁岸翘着唇角没骨头似的躺到他腿上。
*
紧急秩序郁组长今天上班的第一件事,通知大老板自己要请年休假。
不过,大老板的休息室里也堆了两个已经打包完毕的行李箱。
“老板,你也要出去玩啊?”郁岸在高层休息室里游手好闲转了一圈,“那谁在这儿上班啊?”
大老板坐在茶桌后,拇指轻点翡翠珠串,已经忍郁岸很久了。
但郁岸及时契定昭然,两人为公司最大限度地挽回了损失,还进行了一波全世界范围的形象宣传,地下铁的声望直线上升,得到了向其他中心城市甚至国家拓展业务的机会,大老板对郁岸是又爱又恨,像班主任看待班上调皮捣蛋的尖子生。
“现在市区北面边界的畸体猎人扎堆猎杀倒卖畸体畸核,还蛮棘手的。这样吧,你把手上工作安排好,我让人事部门调和一下,让其他组长商量看看怎么分担一下紧急秩序组的事务,怎么样?”
正常人都能听出来大老板的言外之意是“这个活儿你不干,其他组就得替你干,你要是识相就好好留在公司把活干完再出去瞎溜达,少得罪其他组的同事”,以此让郁岸知难而退。
但郁岸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他说:“好嘞。”
大老板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保持风度摆摆手,让他尽快从自己眼前消失。
昭然就在地铁口等他,郁岸请假归来,从熙熙攘攘的公司员工之间穿梭而过,一个跳抱挂到昭然脖颈后,双脚离地。
“哎呀,郁组长。还没出公司呢,多少人看着呀。”昭然伸手向后抓他的后脖领,却被他左摇右晃躲开。
郁岸一只手挂在他喉咙前,另一只手拿起自己胸前的工作牌,把照片姓名背面的的组长职责规定亮给怪物看:“没规定组长不可以这样啊,昭组长。”
昭然噎住,地铁列车终于到站,他赤着耳根走进地铁,扶住竖杆扶手站定,郁岸还保持悬空挂在他身上的姿势,对着地铁门玻璃上的倒影沾沾自喜。
两人在红狸北区的比萨庄园站下车,步行了一段路程,经过红狸市最北部的裂缝边缘,也是地下铁公司准备留到最后处理的地方。
这里的新旧世界裂缝并未跟着关闭的大门一起闭合,而是由一些镶嵌畸核的特殊撬棍支撑着,防止裂缝合拢。
在裂缝附近,畸体猎人的驻扎帐篷挨挨挤挤,猎人们的武装越野车也都停在附近,满地都是熄灭的篝火和乱扔的餐盒,附近的杂草溅满油污和血迹。
篝火旁,畸体的骸骨和腐肉堆积在黑色的大型厚垃圾袋里,苍蝇成群。
郁岸爬到昭然肩上,举起望远镜远眺:“畸体猎人的帐篷,真多啊。火烧连营听过吗?”
昭然拍拍他的脑袋:“听过,但是和那个没关系,不准纵火。公司会来处理的,我们只负责合并裂缝就够了。”
他向裂缝处接近,身躯拉长,半怪化为粉红怪物的样子,深红长爪将支撑裂缝防止闭合的畸动装备挨个拔掉,裂缝自动合拢。
他们的入侵立刻引起了放哨者的警戒,一声哨鸣不知从何处响起,畸体猎人们举起猎枪向怪物射击,粉红怪物在枪林弹雨中灵活翻身躲避,就算偶尔被子弹打中,也无法击破他血条上奇厚无比的盾。
在帐篷里休息的猎人老大听到示警,而且对方只来了两个人,于是立即叫弟兄们抄家伙杀了出去。
枪林弹雨根本无法阻止粉红怪物逐个拔除支撑物,眼看裂缝越来越小,发财的源泉正在被堵住,猎人老大忍无可忍,掏出黄金手枪直接对准郁岸的头。
他也看新闻,认得出昭然和郁岸,都是地下铁的人,他明白地下铁迟早会来清理他们,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昭然随时注意着契定者的安全,几乎在枪口对准郁岸的一瞬间就感应到危险,转身凝视猎人老大,双眼猩红,目光锋利。
其他猎人都不敢轻举妄动,队伍里明事理的少年抬手搭在老大的枪上,理智阻止:“你在蝶变畸体面前拿枪对着他的契定者……?别害死我们啊。”
“小犊子滚开,你看他脚下踩的是什么?”猎人老大甩开少年的手,对着郁岸努努嘴。
郁岸手无寸铁,背着手,一副无所事事的轻松模样,脚下踩着一口布袋,袋口松散,露出里面攒的几十个畸核。
“郁组长,我们也不耽误你工作,你把脚下布袋还回来,我们立刻就走。”猎人老大情绪激动,唾沫星子乱飞,枪口依然没放下。
郁岸轻蔑哼笑:“啊?连海岛公司的少爷和我谈条件都知道拿出点诚意来,还给你,这些核你的吗?有什么证据?”
猎人老大听出他想黑吃黑的语气,无可奈何放下手臂,搭在扳机上的食指怒极发抖:“您挑一半,怎么样。我们干这一票不容易。”
“好呀,但我得先带回去细细挑选一下。”郁岸捡起布袋,托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揣进绅士内兜。
他目中无人的行为彻底让猎人老大理智尽失,举枪点射,想抢弟兄们刀口舔血猎来的畸核,岂能容忍。
子弹带着一圈火光离开枪口,郁岸化身成群的吸血蝙蝠,扇动刀刃般的翅翼,避开子弹怪叫着滑翔,不过零点几秒就已经近至猎人老大身前。
锋利的翅翼刮过老大颈侧的动脉,在老大背后汇聚成人形,郁岸背对猎人老大,等待了几秒,动脉破裂的喷血声才从身后呲呲响起。
一级金怪态核-吸血蝙蝠,由猛鬼蝙蝠、双向治疗和拳皇附体三枚核合成,至今还只有化茧期的狂暴昭然领教过这枚核的杀伤力。
“正当防卫。”郁岸看也没回头看一眼,经过那位试图阻止老大的少年面前,懒洋洋说了一句:“现在你是老大咯,好好干。”
猎人少年惊愕地僵立着,看向郁岸的眼神从诧异变为向往,等他反应过来,郁岸已经扬长而去,魔王猎装的背影黑红衣摆翻飞摇曳。
郁岸俯身钻进最后一块裂缝,粉红怪物紧随其后,当他们的身影完全隐没在裂缝之内,昭然拔掉了最后一支阻止裂缝闭合的支撑物。
新世界的入口自此消失,原本裂缝处还原成杂草丛生的荒野,畸体猎人们捶胸顿足,狠狠将背包砸在地上,咒骂不已。
*
裂缝闭合后,新旧世界的环境就此切断,郁岸回头也看不到畸体猎人的影子,开心摸出布袋准备检查战利品。
头顶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隐约听闻窸窣响动,但郁岸不为所动,坐在地上兴奋拆箱,顺便递给昭然一个眼神。
昭然向树干轻轻捶了一拳,繁茂枝叶震动,果子树叶凋落,一团雪白毛绒从枝杈里掉了出来。
那白狐狸落地用力甩了甩脑袋上的残叶,对昭然凶狠呲牙。它脖颈挂福咒金铃,四肢描画血红字咒护身符,面孔魅惑美艳,口中叼着一沓毛笔书写的斜塔委托书。
“嗯?”昭然蹲下来,拿手腕摸摸它的耳朵脑袋,发现它只剩下最后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狐狸一口咬住他的手。
昭然抿唇:“好痛啊。”
白狐松了口,用后腿支撑身体直立起来,身躯越来越高,最后呈现出银发白衣的男子模样,红绳金铃步步摇响。
“真倒霉遇见你们。”明堂拍了拍衣摆上的树叶和灰尘。
昭然帮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委托纸页,十几页的委托都是同样的内容,即“驱逐逗留在新世界内的畸体猎人。悬赏:5冥币。”
“今天份的快发完了。”明堂从他手中夺过委托书,抖抖尘土塞进怀里。
“我见城市里新生儿多了起来,往生者也顺利入土为安,看样子斜塔的局面已经稳定住了吧,井先生身体怎样?”昭然问。
“他和斜塔同在,现在已经好多了。只不过新世界里逗留的畸体猎人不少,我要帮先生赶出去。”
昭然又问:“那些委托的字迹歪歪扭扭丑陋不堪,不像出自井先生之手啊,而且每赶出一位畸体猎人,悬赏5冥币是不是太多了?”
“丑陋不堪……”狐狸的尖牙被咬得咔嚓直响。
井宿先生曾经手把手教过他写字,这些委托也是他代笔写下的,嫌等人来主动接委托太慢,于是自己跑出来发,其实效果显著,斜塔的交易重新步入正轨,井先生的身体也在逐渐好转。
可惜狐狸不懂定价,估算了一个5冥币就写上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又由斜塔灵狐亲自授予保证信誉,新世界的畸体或是契定者们都愿意接下任务,驱逐进度自然喜人。
井先生这次估计要赔不少冥币出来,不过不影响,只要产生交易就能维持斜塔稳固运转,无论盈亏。
委托生效需要井先生的授意,他一定知道这件事,却不插手阻止,放任小狐狸每天快乐地为自己奔波做事。
“嗯……还没向你说,恭喜蝶变。”明堂犹豫着小声说,“还有,极地冰海的战争我没有出力,抱歉。”
昭然弯起眼睛,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谢谢。你的家在斜塔,我明白。”
“时辰不早了,我把最后的委托发完就回斜塔,告辞了。”明堂摇身怪化,灵动白狐一跃跳上树梢,金铃轻响。
“哎,你们手里冥币很多吧,要多去冥币超市买东西啊。”小狐狸摇着尾巴嘱咐。
昭然苦笑:“一定。”毕竟郁岸一个人就能养活一个袁哥小卖部。
郁岸正好舔包结束,把畸核表面挨个擦干净,期间一直听他们对话没有插嘴,见狐狸走了才说:“他一脸外国人的长相说话怎么文绉绉的。”
“畸体模仿能力都强,耳濡目染受影响。”昭然忍笑解释,“因为井先生说话就是这个腔调。”
“啊,所以你喜欢听戏曲,《锁麟囊》什么的,是跟大老板学的?”
“嗯,我其实听不懂。每一首在我听起来都差不多。”
刷卡乘坐新世界列车抵达玻塞城,郁岸曾经探索过这座城市,舍舍迦和安妮住在城外的榕树森林。
玻塞城是新世界中部最繁华的城市,四通八达,城外东南侧为沙地福夏家族的领地,东北侧邻接阿加厄尔稀树草原,如果一直向北走就能抵达波螺的海,波螺的海又与消沉之地相连,乘雅各布巨人蝶承载的小船渡过消沉之水便能见到斜塔入口。
方便的交通、几乎重合的家族领地,以及临近斜塔的地理位置,众多外来客前往接委托时在此处落脚歇息,使玻塞城贸易往来频繁,物资充沛。
如果要描述小城的风貌,那么,它像居住着一群花仙子的城堡。随处可见绿意盎然,奇异的藤本花朵卷在住户的院墙外,散发着阵阵馨香。
地面以圆形石板铺就,常见阿加厄尔金蓝陆行鸟拖着货物从面前经过。
“之前没能亲自带你来玩,你人生地不熟,肯定举步维艰。”昭然以人形态在街道中和郁岸并排前行,鲜艳的长发编成一股,还插满细小的干花,在挤满奇形怪状畸体的街道上反而一点儿都不引人注目。
城里不止生活着畸体,还有不少载体人类,和契定的畸体或是在新世界结识的朋友在城里做些生意,生活节奏比人类世界惬意得多。
“上次我来的时候城里没这么热闹。”郁岸堪堪侧身避开从篱笆上跳跃而过的猫女,她身后跟着两只小猫宝宝。
“因为今天就是龙族大迁徙的日子,玻塞城外的蜃楼峡谷是最佳观景地点,许多同胞从天涯海角赶来一睹龙族大迁徙的奇观。我只听兄姐们讲过,还从没见过。”
自从十五年前他离开极地冰海寻找契定者,几乎没再回过新世界,对于家乡这片净土,他也尚未知晓全貌。
“这家店好吃,你尝尝。”昭然带他在一家开满白色风铃花的店面前停留,小店主要经营产品”冰果萨纳”,老板娘是一位美丽的藤蔓女士。
10分币一杯,可以自选两种口味,郁岸挑了一种粉色发光的果子和一种橙色的球形物质,昭然选了一种鲜红色的小型浆果,付过钱后对郁岸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买一张蜃楼峡谷的地图。”
“好。”
一条开花的蔷薇藤生长到郁岸身后,缠绕成花朵凳子的形状,供顾客坐等,看上去很多刺,实际坐上去很平滑稳定,藤蔓老板娘还会帮带孩子的父母们固定小婴儿。
老板娘的卷须摘下一朵乳白色的风铃花,倒过来开口朝上就成了杯子,她的店里长满不同的植物,顾客挑选到什么口味,她就把风铃花杯放到哪一种植物下,卷须轻敲不同颜色的浆果,灵巧的卷须轻松去皮,投入杯中捣碎,再滴入种类繁多的花蜜和淡水,最后放在店铺内的一朵云下。
没看错,就是一朵云,至少外形像一朵云,是她的丈夫。
郁岸甚至说不出那是一只什么畸体,总之云朵老板向下飘落雪花,将花杯灌满。
两杯散发鲜艳荧光的冰果萨纳端到郁岸面前的藤蔓吧台上。
郁岸小心抿了一口,他选的粉红果子接近覆盆子的味道,但很香,比覆盆子的香味浓郁得多,果子的酸味和花蜜的香甜味相互混合已经足够好喝,上方覆盖的冰凉的雪花似乎夹杂着闪电?在口腔中刺激跳动,呼吸时鼻腔里都弥漫着花果香。
美妙的饮料,不可思议。
偷喝一口昭然的,鲜红色的汁液散发着醉人的酒精味。
“又给自己点酒,给我点饮料。”郁岸支着头,指尖不忿敲桌。
附近的小路经过几位风尘仆仆的探险者,强壮的白人男性铺满纹身的胳膊比郁岸大腿粗,他们手里有地图和斜塔的委托书。
他们经过冰果店铺,也来买一杯冷饮解渴。
等待制作时那些男人上下打量郁岸,交头接耳讨论了几句,其中一位手臂纹船锚的男人过来用英语问他:“你是什么人,有没有证件拿出来看一下。”
看来这群探险者接到了白狐的委托,正在搜寻混迹在新世界里的畸体猎人,好赚取冥币佣金。
郁岸吸了一口自己的饮料,挑眉瞧他们。
他完全听得懂,也拿得出证件,斜塔委托书、vip乘车卡、地下铁紧急秩序组证件、组长工作证,或者直接摘掉亡湖面具露脸,他有很多种方式证明身份,但他就不。
非要等昭然买了地图回来,郁岸清了清嗓子,胸前的太阳图腾显现光纹,与昭然共鸣,让昭然脚下也形成一圈太阳图腾。
老板娘认出了日御羲和的图腾,花藤卷须娇俏地搂住云朵丈夫,激动地指指自己的偶像羲和大人。
“干嘛?”昭然莫名其妙。
探险者们消息灵通,早已听闻日御家族新得契定者,打败花行家族的精彩事迹,认出昭然的太阳图腾,纷纷对郁岸尊敬道歉:“竟然是日御羲和的契定者,失敬失敬。”
“好说。”郁岸嘚瑟端起两杯冰果萨纳,给老板娘留下50分币小费,心满意足走到昭然身边。
装了一个完美的逼,郁岸美滋滋哼着歌走了。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