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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测过了么。”陆赫扬看着前路,突然问,“结果怎么样。”
验孕棒的盒子被拆开了,里面少了一根,说明许则已经测过一次。
许则低着头,是那种被审问的样子。他也不知道验孕棒为什么会被发现,陆赫扬绝对不会动他的书包,肯定是拉链没有拉好,验孕棒自己掉出来了。
“那个不准的。”许则低声说。
他认为自己回答得还算谨慎,但陆赫扬已经听出来了,‘那个不准的’就等于承认了‘结果是两道杠’。
见陆赫扬又不说话了,许则十指绞在一起,斟酌过后说道:“你不用担心,alpha就算真的……怀孕了,也没有办法把小孩生下来的,要立刻打掉,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
“嗯,不会给我造成麻烦就好。”陆赫扬淡淡说。
明明是一个平和冷静的答案,但不知道为什么,许则更不安了。
陆赫扬继续开口:“所以你还拿了人流小诊所的卡片。”
“是药店的人放的,不是我拿的。”
“但如果真的怀孕了,你会考虑去的。”
许则想说‘不是’,可没什么底气,他现在脑子也比较乱,就点了一下头:“不知道,可能吧。”
车里有点闷,因为陆赫扬没有开空调,也许是忘记了。他将车窗降下,风吹进来,陆赫扬看了一眼窗外,又转回头,手握着方向盘,指节紧绷。
“许则。”他说,像问又像叹,“你都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许则习以为常,他一贯都是自己做决定,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付出点代价也没关系。他只是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事影响陆赫扬,害他分心。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很简单的道理。
不过许则没有说,他有种直觉,如果自己说出这些事是‘无关紧要’,陆赫扬可能真的会骂人。
剩下的路程中陆赫扬都没有再说话,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家僻静的私人医院门口,陆赫扬打了个电话:“到了。”
“安排好了。”顾昀迟说,“到时候签我名字。”
“好。”
车牌号是没有录入过的,警卫辨认了一眼,接着立刻按遥控将大门打开,已经有医生等在大厅外。
许则全程没有反应过来,他像根木头一样被带到这边,又被带到那边,被抽了血,抽了信息素,做了超声。在等结果的时候,陆赫扬甚至顺带让护士帮许则测了个视力。
“是假孕反应。”医生给出结论。
许则坐在椅子上,出神了三秒,然后问:“那就没关系了是吗?”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身体会一直以为自己在怀孕状态,激素和信息素越来越偏离正常水平,到时候胸部会变大,还会分泌乳汁,你能接受吗?”
测出两道杠时都没有这一刻带给许则的冲击大,他一度分不清医生是不是认真在询问自己的意见,如果是的话,这到底有什么好问的。
许则卡顿似地眨一下眼睛,转头看陆赫扬,发现陆赫扬也正看着他,明明脸上没有任何笑容,但许则却觉得他在笑。
“医生问你呢。”陆赫扬十分好心地提醒他。
“……”许则说,“不能接受。”
“那我给你配点药,按时吃,最近饮食也要注意。还有就是建议戴安全套,alpha假孕原本很少见,但可能是由于另一个alpha的……呃,各种原因吧,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假孕,这方面要注意一些,至少不要射在体内。因为从理论上来说,有假孕症状的alpha,怀孕的几率也会更大。”
‘另一个alpha’陆赫扬点点头:“好的,知道了。”
医生把签字板放到许则面前:“在这里签个名。”
“写顾昀迟。”陆赫扬轻声提示许则。
电容笔在手里滑了两次才被握稳,许则埋头在电子签名屏上写下顾昀迟的名字。
签了顾昀迟的名字,意味着这份报告会发送到顾昀迟手上,然后在这家医院的系统中被永久性地彻底删除销毁,以保证之后不被任何人查到,这是顾家设置的对顾昀迟所有医疗资料的绝对保密程序。
“还有,你有点近视,我们会为你配一副矫正眼镜,大概三天后完成,到时候会送到你的学校。”医生补充道。
“不用的,不严重。”许则说。
“看你会习惯性眯眼睛,还是配一副。”陆赫扬说,“上课看大屏幕的时候戴一下。”
许则也不晓得陆赫扬是怎么注意到自己会眯眼睛,他点了一下头,没有再拒绝:“好,谢谢。”
回去的路上,许则还保持着受审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驶。陆赫扬关上车窗,打开空调,把医院配的营养剂插好吸管递给许则,然后发动车子。
陆赫扬是在今晚才发觉,不管许则在他面前看上去有多听话,有多信任他,但实际的许则其实是一道相当难解的题。他在所有事情上都有着一意孤行的固执,像一片沉默的从不开口的湖水,擅长消耗自我,习惯把自己分出一块来作为解决问题的手段,并且感知不到苦痛。
不知道许则这次到底准备用什么方法来凑齐六十万,陆赫扬不打算问,反正不会是什么让人高兴的答案。
“医生说要注意饮食,所以之后一天三餐我会让人送过来。你如果坚持要继续在汽修厂打工,我没有意见,但为了保证安全,以后上下学上下班不要自己骑车了,保镖会开车接送的。”说完这些,陆赫扬加了一句,“你也可以拒绝。”
世界上还有这样开明宽容的选择题,许则顿感轻松,他正要开口婉拒,陆赫扬就继续说:“但我不会同意。”
“……好。”许则说,接着他低声问陆赫扬:“你还生气吗?”
过了两秒,陆赫扬才淡淡笑了下:“我没有生气。”
“又不是你的错。”他说。
许则反省:“但是我都没有告诉你。”
“哦。”陆赫扬露出有些恍然的表情,转头看他一眼,“原来你也知道应该告诉我。”
许则双手捧着营养剂,不知道该说什么。陆赫扬打了半圈方向盘,继续道:“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我只能让人把你盯紧一点,不然你又要去干坏事,这么做你能理解吗?”
怎么不能理解,许则现在已经愧疚到就算陆赫扬要把他关起来也没有关系的地步。比起陆赫扬的忍让、宽容、大度,许则知道自己这次做得很不好。
“理解的。”许则说,“我不会再干坏事了。”
陆赫扬看了眼车窗外,抿了抿唇。片刻后他转回头,还是那种平静的语气:“嗯。”
回到家,许则还想着陆赫扬之前说饿,他往厨房走,背对着陆赫扬说:“我去煮面。”
“是不是有点失望?”陆赫扬忽然问他。
许则停下脚步,过了会儿才转过身,垂着眼睛:“alpha本来也不能生小孩。”
因为知道这个常识,所以没有期待过——许则已经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期待了。又生不了,就算可以生,现在也绝不是时候,而且最重要的是,会给陆赫扬带来很大的麻烦。
所以没有怀孕是最好的、最合适的结果,但许则还是感到一种矛盾的空落。
他原本的人生应该是很平淡的,守着唯一的亲人外婆,怀揣着对陆赫扬的永不可能开口的感情,按部就班地一天天过下去。但可能是陆赫扬的出现让他开始变得贪心了,竟然会为一件原本就不现实的事被证实而失落。
陆赫扬没有说话,只是朝许则伸出手。很奇怪的,许则原本还能勉强维持表象,但在看到陆赫扬朝自己伸手的这一秒,他突然就卸了力气,走了两步撞进陆赫扬怀里。
“如果觉得失望,是正常的吗?”许则的脸埋在陆赫扬颈边,声音有些闷。
“是正常的。”陆赫扬告诉他。
许则说“好”,然后承认:“有点失望。”
“但幸好没有。”他又说,“不然也要打掉的。”
“不会。”陆赫扬握住许则的腿根将他面对面抱起来,往房间走,“宝宝在你肚子里待几个月,可以转移到人造生殖腔。”
人造生殖腔,许则曾经听生物老师提过一点,整个联盟中仅有几个特定的机构拥有这项技术,成本极其高昂,一般只有高官富人能得到资格并负担费用。
“但是怀孕很辛苦,而且你是那种哪怕怀着小孩也会坚持去上学的人。”陆赫扬把许则放到床上,没有起身,撑着手俯在许则上方,“如果你同意休学一年——”
他抬起一只手,从许则的T恤下摆伸进去,指尖虚虚勾住他的裤腰:“正好还没来得及买套。”
这些话乍一听很正常,因为陆赫扬说得轻描淡写,表情冷静如常,以至于许则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领悟到言下之意。
许则的第一反应是这绝不是陆赫扬会有的想法,没有理智可言。
“我……”许则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意识到是自己的负面情绪太明显,陆赫扬才会说出这种极端迁就的话。他搂住陆赫扬的脖子,把人带下来一点,亲陆赫扬的下唇,用一种认错的态度,说,“我不会再想这件事了。”
许则看见陆赫扬很轻地皱了一下眉,他没来得及思考这意味着不耐烦还是疲惫,就被陆赫扬按着胯翻过身。
陆赫扬什么也没说,单手反剪住许则的双手压在他后腰上,将他的裤子往下脱。
…
外面起风了,但房间里很热。许则不太清醒地喘着气,舔了舔发烫的嘴唇,声音有点哑:“弄到哪里了?”
小腹上一片粘湿,应该都是自己的,陆赫扬这次没有射在里面,许则想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只是他的两只手还被陆赫扬按着压在头顶上,没办法去摸。
陆赫扬看了他一会儿,说:“你脸上。”
许则信以为真,可脸上好像没什么感觉。他又伸出舌尖徒劳地舔了一下嘴角,什么也没有舔到。
“有吗?”许则迷茫地问。
“自己摸。”陆赫扬松了手。
许则的手腕上留下一圈很明显的红印,双手重获自由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摸自己的脸,而是有些艰难地抬起来,用手背把陆赫扬下巴上的汗擦掉。
“忘记开风扇了。”许则说,然后他摸摸自己的脸,“没有。”
陆赫扬捏住许则还在轻微发颤的手指,往下带,在许则腿根的位置蹭了蹭:“这里。找这个干什么。”
“还以为你没有……”
“不会。”陆赫扬低头跟许则接了一个很短的吻,问他,“去洗一下吗?”
许则摇摇头,还执着地惦记着陆赫扬说饿的事:“我去给你煮面条。”
“太晚了,下次吧。”陆赫扬站到床下,捡起衣服穿上。
“后天我要出国,第二个阶段的训练要开始了。”陆赫扬去书桌旁拿纸巾,“有事给我打电话,如果我没有接,就发信息留言。也可以直接找保镖,不要什么都自己解决。”
“好的。”许则说。
这个回答一点可信度都没有,陆赫扬一笑了之。许则抬着头看他一会儿,忍不住问:“大概要多久?”
“二十多天,那时候你应该开始准备参加考试了。”
他并没有问许则打算报哪些学校,但许则已经查过,联盟中最顶尖的军事院校都在遥远的国外,隔着海峡或大洋。
意味着离结束不远了。
在目前一切尚且平静时想到这些,许则怀疑过自己是否悲观过头,只是一直以来自己似乎也从没对此抱有过什么乐观的看法。
本子上已经写了好几个正字,许则每天都会在画下新的一笔后再全部数一次,像贪婪的财奴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地清点自己手中的金银财宝。
“床怎么不响了?”陆赫扬忽然问。
“我修了一下。”许则说。从暑假那次,陆赫扬在去夏令营前来这里,这张床因为他们响了一下午,虽然那时还不确定陆赫扬会不会再来,不过第二天许则还是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用钉子和木板把床加固,甚至给四个床脚都裹上了脚套。
陆赫扬伸手把许则原本就乱了的头发揉得更乱,说:“有什么是你不会修的。”
还以为他是在给自己整理头发,许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回答:“很多。”
陆赫扬笑了一下,用手背碰碰许则的脸——很烫。他说:“我走了。”
“嗯。”
车子开出小区,在路边停下,陆赫扬解了门锁,蒋文拉开门坐进来。
“城西的项目有变动,不是没可能落在魏家手里。”蒋文问,“俱乐部的事需不需要提前抛出去?”
“没关系,继续查,把有关联的人都摸清楚。”陆赫扬开动车子,“许洺的事有线索吗?”
“是一宗毒品案,但能查到的信息都很模糊,如果要深挖,可能会惊动警局那边。”
“一起执行任务的同事有谁?”
“只查到三个,目前两个在联盟政府,一个在情报局。”
都已经身居要职,从他们身上更不可能问出或查出东西。陆赫扬说:“先把现有的信息整理给我一份。”
“好的。”
“文叔,过几天要麻烦你亲自出一趟国,去找何家的人。”
蒋文点头:“我把手头的事交代一下,过两天就动身。”
陆赫扬原本并不太好奇自己十岁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不记得就不记得,查不到就查不到。但那天在疗养院住院大楼的墙边树下,听许则讲小时候的事,很突然的一瞬间,连理由都没有,陆赫扬只是单纯地决定要弄清楚。
不再只揪着‘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放,陆赫扬换了一个角度,这十年间,陆承誉经历过两次大选,一次是十年前的联盟理事会外长竞选,一次是四年前的联盟理事长竞选。
十年前的那次选举,陆承誉的竞争对手叫何议,时任专门理事会部长。陆承誉竞选成功后的两年,何家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从联盟政府与国家政府中消失。
入狱、革职、处分,自行离职算是最体面的下场。
所以陆赫扬这次从何家入手,得知何议的弟弟在某个小国家定居,虽然很抱歉打扰,但他还是要让蒋文去一趟。
“许则那边再多派几个人,他要是想做什么,不用太拦着,因为不一定能拦得住,虽然他应该不会跟你们动手。”陆赫扬笑笑,“跟紧点,别让他受伤。”
“明白。”——
收到检查报告的顾昀迟: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