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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场面要失控,李三癞挥了挥手把心有余悸的马仔招了回来。
他是来求财的,作为一个资深坏人,做事时的‘度’一定要把握好,这是他多年的经验。
因为人一旦被逼急了,谁也想象不到对方能爆发出什么样的力量。
“今天就先这样,明天我再来会会你们娘俩”李三癞对夏北阴恻恻地一笑“小子,明天见......”
李三癞几人一离开林场大院,院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夏北想要去看看母亲的伤势,刚挪动脚步突然感到肋下一阵剧烈疼痛,一口气没提上来坐在了泥水里。
赵家宁连跪带爬地来到夏北身边,紧紧抱住儿子,仰头对着天空默默流泪,泪水夹着杂雨水在满是泥巴的脸上冲出一道道沟壑。
似是在控诉上天不公。
夏北则让母亲去看仍呆坐廊下的夏南,他自觉问题不大。
陈建新也被两个刚刚走出来的同事搀了起来。
“猛哥,把东西收起来吧。”夏北对依然紧握着匕首的王猛道。
王猛这才松弛了下来,收好匕首,然后没好气地看了蹲在旁边泪雨滂沱的郑道一眼。
“道哥,你他娘也没受伤,哭个吊毛。”夏北不解地望着完好如初的郑道。
“我......我看着你这样.......我心里难受,你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郑道上气不接下气地呜咽道。
“呃......”夏北愕然,王猛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又欠你俩一个大人情......嘶.....”夏北想对两人笑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疼的倒吸一口气。
“几家兄爹,不嗦这话.......”王猛又吐出一口血水。
夏北此时才注意到,说话漏风的王猛少了一颗门牙。
缓了一会,夏北从地上撑起身子,稍微动弹了一下。
除了肋下,其他地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两边的脸颊火辣辣疼的厉害。
夏北来到夏南身边,看到了廊檐下已糊掉的蛋糕上的依稀字样,蓦然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这他娘可真是个难忘的生日。
看着妹妹在母亲的怀抱里,眼珠子慢慢开始转动起来,不再是刚才呆傻的模样,夏北也放下心。
赵家宁呆呆抱着慢慢缓过神的夏南,泥巴渐渐变干,糗在了脸上。
夏北伸手把母亲脸上的泥块抚了下来,轻声道:“妈,咱们回家。”
赵家宁木讷地点点头,此刻她已经没有任何关于保住这块地的想法了。
夏北却指着碎掉的蛋糕小心地挤出一丝笑容“妈,是给我买的么。”
赵家宁盯着儿子,终于想起儿子生日的事,然后再次点了点头。
随即夏北用满是血泥的手挖了一团奶油,也不管上面沾着的泥水,直接捺进嘴里,然后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怪好吃呢。”
不过已经肿胀变形的脸上,笑容自然也是变形的。
看着儿子怪异的笑容,赵家宁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起来。
一旁脸颊也肿了半边的陈建新看到此景,终于忍不住跟着掉了眼泪,随后走到夏北母子三人前,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
忽然立起中指和无名指,哑声说道:“我陈建新对着明远兄弟的在天之灵起誓,若是不帮弟妹讨回公道,誓不为人。”
半辈子无神论的陈建新第一次做出了对苍天起誓的事。
但他觉得要做,因为他现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帮助这一家人的决心。
陈建新已然凉了十数年的热血,在这一刻被眼前惨烈的境况重新唤醒了......
夏南彻底回过神以后,看到自己压死了好多毛茸茸的可爱鸡娃,愧疚地坐在那里哭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夏北没有劝阻。
经历过这么一场,痛快哭一下是种宣泄,有益无害。
最后夏南在成堆的小鸡尸体里,看到有一只还在动弹,便捧在手心把它带回了县城,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黄。
小黄也从侧面印证了生命的顽强。
当晚,一家三口连同王猛、郑道连夜乘车赶回了县城。
那袋从县城带到余州的鸡块,终究是没能吃成,孤零零地留在了林场院子的板房内。
但是余州,却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而华夏属于夏家的舞台也藉由此事徐徐拉开了帷幕......
......
夜晚,陈建新穿着一身沾满泥水的衣服敲开了一家人的门。
“建新,怎么这副鬼样子?”
“老台长,我给您看点东西。”
十分钟后。
“啪”
一声茶杯坠地摔碎的响动后,紧接一个满含怒气的声音“直贼娘,这帮腌臜玩意该崩了......”
翌日,江东电视台例行的周一晨会刚结束。
台里的领导层便又匆匆走向台长的办公室,有一个临时的小型会议。
电视台台长姓郑,军人出身,转业安置就是在江东电视台,已经在这里干了一辈子。
郑台长年轻时还有些许军伍作风,脾气火爆,刚进电视台那会就敢当面顶撞领导。
此时已经接近了退休的年龄,修身养性后的郑台长早已没了年轻时的热辣习气,平日里对下属也都是笑眯眯的。
不过此时办公室内的郑台长,脸色却有些阴沉。
不一会,平日里管理电视台运作的主要领导都到了,算上陈建新和郑台长一共是6人。
而提前知道这次开会目的却有三人,郑台长、陈建新还有路仁贾。
看到人都到齐了,郑台长轻咳一下开了口“现在上面有传闻国家要批准咱们余州高新技术高发区的设立了,这是好事。”
旁边马上有人接话道:“那感情好,又能给咱们余州市乃至整个江东省的发展带来一大助力。”
众人皆称善。
唯有路仁贾不动声色地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郑台长挥了挥手,打断了底下的议论。
“我们作为媒体,应在经济建设的社会活动中帮咱们的政府做好查漏补缺的工作,行使好第四权。
历史上没有那个国家能像我们华夏这样,以这样的人口规模和经济规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这么巨大的成就。
但在经济高速增长的社会环境下,总有一部分人会铤而走险去做些不合理、不合法的事情。”
底下的几人好像隐隐感到,老台长今天的临时会议不只是说说高新技术开发区的事那么简单。
“昨天晚上,建新给我看了一个带子。”郑台长继续道:“哦,对了。他跟我讲了,这是他一个同学的妻子的遭遇,你们也来看看。”
郑台长对一旁做会议记录的年轻人招了招手,年轻人忙起身,打开录像机和电视机,塞进去一盘录像带。
录像带甫一播放,就是泥泞的院子,一个男孩坐在门前看着雨幕怔怔发呆.......
这是一盘经过粗剪的带子。
用的是躲在车内的摄像师的视角。
开头,像一部电影,秋雨、泥泞,有着心事的少年,一群来者不善的成年人......
平稳的镜头,真切地记录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录像带里所展示的内容让这群老媒体人也略感不适。
屋内的气氛变的沉闷,有人盯着电视,用手拽了拽领带,好像电视内播放的画面让房间内的空气都变稀薄了。
而一旁的年轻秘书看到赵家宁扑到夏北身上,帮儿子抵挡殴打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眼睛瞬间涩了。
就是昨天在现场的陈建新,看到中途也把脸扭到了一旁,盯着窗外,似是不忍再看。
已经第二遍观看的郑台长脸上无甚表情,但是急速起伏的胸口才能表达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录像带并不长,当时一家三口被碾落进泥泞的过程其实也只有几分钟。
但是这一幕却让这群跑了半辈子新闻,自诩见多识广的媒体人心中像塞了团棉花。
压抑、沉重。
录像带在夏北吃蛋糕的时候定格,定格在了那张已经肿胀的没了模样的年轻脸庞上。
还带着笑的嘴角糊满鲜血、泥土和奶油。
夏北脸上这种巨大的反差仿佛是在质问着屋内众人,你该如何抉择?
录像带播完了,房间内一时沉寂。
郑台长扫视一圈,然后对着正在偷偷擦眼泪的年轻秘书道:“小钟,有什么想法。”
小钟只是作为书记员的身份列席旁听记录的,但却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没有资格发言的会议中发言什么任何不妥,恨声道“可恶!”
郑台长没有对小钟的发言表达意见,直接道:“这是发生在咱们余州的事,我知道你们在外边有自己的社会关系,但是这个新闻......”郑台长再次扫视众人。
“要播!”郑台长斩钉截铁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