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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忌到差事,豹舅这次虽然没迁就孟迁,倒也还是留了条野狗给他引路。
就这样,孟迁一路小心地跟着野狗兜兜转转,行进了约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总算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狗吠。
听到同伴的吠叫,引路的野狗一下子兴奋起来,哪还管什么孟迁,激动地嚎了两声就撒丫子跑去与同伴汇合了,孟迁也赶紧加快脚步跟上。
很快孟迁就看到了豹舅和野狗群围在一处,野狗们似是找到了什么食物,大部分野狗和豹舅围拢在一起,埋头啃咬着。
少数没能挤进去的几条野狗,则在一旁撕扯着其他的东西。
一开始孟迁还不以为意,待走近看到那几条野狗争抢的东西,他的脸色霎时就白了。
野狗所争抢的,居然是一条人的大腿,腿上大部分血肉都已经被啃食殆尽,只剩下森森白骨!
这几条野狗争抢的是一条人腿,那么可想而知被野狗围成一圈啃咬着的会是什么了!
想明白这些,孟迁胃里就是一阵翻滚,“哇”的一声弯下腰开始疯狂呕吐。
孟迁的出现吸引了几条野狗的注意,这些野狗纷纷转过头来,目光凶狠地盯着孟迁,伏低身体发出声声低吼,涎水不停地顺着嘴角滴落。
眼见这些野狗就要忍不住对肉食的渴望扑上去,那边豹舅发出一声低吼,听到他的吼声,野狗们才转开盯着孟迁的眼睛,继续跟同伴争抢剩下的人腿。
豹舅从野狗群中起身,吐掉嘴里的肉块,又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迈步去到孟迁身旁,静静地看着孟迁呕吐。
将腹中食物全部吐完了,孟迁才白着脸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豹舅,再见其嘴角还残存的血迹,他胃里又开始翻滚,只是这会儿他已经吐无可吐,强忍下胸中恶心,惊惧地和豹舅对视着,生怕这畜生杀红了眼,把他也给吃了。
和孟迁对视一会,豹舅眼中凶戾稍稍收敛,开口道:“一个死人罢了,想要小命,便莫要多管闲事。”
说完,他嘴里发出一声低吼,听到他的吼声,野狗们赶紧将啃咬的东西给拖走了。
狗群移动间,孟迁瞥到一眼露出来的白骨和模糊的血肉,心头又是一阵恶寒,只得迅速扭开脸去不敢多看。
“人是被砍了脑袋的,是你追的那帮人做的。”豹舅解释。
孟迁明白,豹舅的解释自然不是为了缓解他的惊惧,而是担心他回去冰井务司把这事告知褚三娘。
他这会儿哪里还有跟豹舅对话的心思?只是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豹舅也不是个喜欢与人打交道的人,见达到了目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往旁边暗处一钻又不见了踪影。
没人说话,甬道陷入一片死寂,只余远处野狗群进食的响动,其中啃咬骨头的声响异常渗人。
待野狗们进食完毕,这才再次启程。
这回倒是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孟迁就在豹舅的引领下,从一口竖井钻出了暗渠。
出了暗渠,环顾四周,远远就能就看到了月光下,耸立在北边夷山上的开宝寺灵感塔。
有了灵感塔这个参照物,再加上远处坊市随风飘来的浓烈腥臭味,孟迁便清楚了自家现在所在的位置,应当是外城南郊的骡市坊。
说是骡市坊,实际上这里是东京城专门划分出来,贩卖、屠宰各类牲畜的区域,因为常年在这一片宰杀牲畜,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去的一股血腥臭味。
也正因为气味难闻,旁边的坊市、住户都刻意远离,使得骡市坊周边颇为荒凉。
或许是孟迁答应帮忙掩饰,自从野狗吃过死人之后,豹舅对孟迁态度柔和了不少,出了竖井,他耸鼻嗅了嗅周边气味之后,再次主动对孟迁开口:“这里气味太重,寻不着了。”
孟迁将手指搁在鼻下,努力压制着血腥气带来的不适感,道:“若想躲开狗鼻子的追踪,这里确实是最合适的地方。”
豹舅略作思量,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
随后孟迁又道:“豹舅大哥,他们见过你,你先去寻个地方藏着,某进坊去寻寻,若是寻不着他们,某再出来寻你。”
豹舅想了想,砖头对着狗群吠叫了两声,其中一头个头明显比其他野狗壮硕的黑狗从狗群中走出,来到孟迁身旁。
待黑狗走到孟迁身边,豹舅指了指远处的林子,对孟迁说道:“老二会跟着你,俺们就在那处林子等着,若是没寻着人,你便来寻俺们,若是寻着人了,你让老二自己回来。”
孟迁不知豹舅跟他这黑狗老二吩咐了些什么,想来莫不过是要这黑狗老二盯着他。对此孟迁并无异议,他本也没想过要逃。
商量妥当,二人遂分开行动。
一路去往骡市坊,孟迁仔细地观察着周遭情形,骡市坊不比内城夜市,其中的住户少有废油点灯的,此时坊市大多被黑暗笼罩,只有少数人家亮着灯火。
孟迁心中早已确定了目标,公孙道人一行人都是老江湖,为了掩饰行藏,多半不会去找客栈,或在坊中住户家投宿。
最有可能是,他们会寻一处无人的宅院,过上一夜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因此他只要寻那些看着像是长久无人居住,又亮有灯火的屋宅。毕竟公孙道人夜里还有行动,以其人行事的周全,必定会仔细制定行动的细节,应当会点着灯才是。
孟迁在坊市中不停搜寻着,一家一家查探符合标准的屋宅。
正当他探过一家,准备拐过墙角就要继续搜寻的时候,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从他背后出现,接着一柄利刃也顶在了他背后。
孟迁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旋即惊便转喜,人找到了!
他连忙对身后的人道:“时,时头领,可是你?某是孟迁。”
背后的人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从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往前走。
在背后那人的指引下,很快孟迁就来到一间远离坊间其他宅院,看着颇为破旧的茅屋前。
茅屋里正亮着火光,他推门进去,就见公孙道人和武都头两人围着一堆篝火席地而坐。
中间篝火上驾着一口锅,锅内杂菜羹翻滚着,与普通杂菜羹不同的是,羹里飘着许多大块的肉,肉香四溢。
看到被时头领押进来的孟迁,公孙道人和武都头明显都愣了愣,他们可都以为孟迁已葬身狗腹了。
时头领知晓孟迁的斤两,到了这压根不怕他闹出什么幺蛾子,便收回顶着孟迁后背的短刀,把他推进们,然后迈步进屋对公孙道人一拱手:“道长,某跟了他一路,没有尾巴。”
公孙道人冲他点了点头,长身从地上起来,抚须对孟迁笑道:“原是孟家兄弟来了,快些坐下吃些酒菜吧。”
孟迁今天一天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再加上刚才还吐了个干净,这会肚子早已是饿了,别说公孙道人还客气了这么一句,便是公孙道人不说,他也绝不会跟这帮人客气。
他两步去到篝火旁边,也不需公孙道人张罗,伸手抓过一旁放着的海碗,用锅中铁勺舀满一大碗肉菜,呼哧呼哧地就一通海吃。
至于什么刚看到也够吃人吃不下东西,那纯属扯淡,他孟迁可没那么娇贵,不吃饱肚子,还怎么和这帮人斗?
见他这般不客气,一旁坐着的武都头脸色沉沉,看着就要发作,公孙道人笑着冲他摆了摆手,他这才作罢,在一旁冷着脸盯着孟迁。
公孙道人则乐呵呵地重新盘坐回去,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孟迁抚须轻笑。
一碗热腾腾的肉菜下肚,孟迁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胃里蔓延全身,整个人说不出的舒坦。
他随即又伸手抓起旁边的酒瓮,对着瓮口就是一通猛灌。
喝了几大口黄酒,孟迁放下酒瓮,借着酒意看着公孙道人道:“世人都说水泊梁山上都是些义薄云天的好汉,我呸,真是好大的脸皮扯臊!在某看来,不过是一群背信弃义的山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