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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与阿娥、秋香一样想到背着别人悄悄商量的大有人在,接连几天,整个小山村前所未有的热闹,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都离不开山子家捡来的姑娘,所有未婚男的家长都到山子家来过。
乐思齐的聘礼已经由半片猪肉一只羊涨到一只猪和一只羊,众人在痛骂秀英贪心不足的同时,在继续搏奕与选择放弃之中艰难抉择。
乐思齐从最初的吃惊转变为看热闹,时不时给张三支招,给李四递话,尽力把水搅混。
秀英一家在只有二三十户的小山村受到前所未有的礼遇,就连他家那个傻子二子摸着墙根出来,也有人亲切地跟他打招呼:“二子,上茅厕啊?”
二子闭着眼,嘴里含糊不清不知嘀咕什么,自顾自摸墙而过。
几天下来,乐思齐已经习惯他的存在。
秀英把乐思齐拉到屋里,低声道:“娃,只要你答应嫁给我儿子,我肯定一辈子对你好。”
瞧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嫁给你,你一辈子对我好有什么用?乐思齐笑嘻嘻的就是不吭声。
秀英郑重加上一句:“山子也会一辈子对你好。”
山子倒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自从他娘提议把乐思齐许配给他,他见到乐思齐脸就红红的,每天吃饭,总抢着吃地瓜,把稀粥留给乐思齐吃。昨天乐思齐想吃烤地瓜,今天他从田里回来掀开筐里的青草,捧出两个尚且温热,烤得瓜皮焦黄的大地瓜,低头放在乐思齐身边,扭头就跑。
地瓜的香气扑鼻而来。
乐思齐不禁失笑。
屋外,秀英的眼睛瞟了过来,随即笑眯了眼。
“秀英,什么事这么高兴啊?”秋香的声音在篱笆外响起,竹门吱呀响了一下,她提着篮子走进来,笑吟吟道:“我家今天宰了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给娃送两只鸡腿过来。”
几天来,为了跟山子娘认亲,她一直叫山子娘当闺女时的小名。
秀英变了脸色,攸地站起来,道:“我家有的是吃的,你拿回去吧。”
秋香伸长脖子朝屋里张望:“娃呢?”
秀英拉着脸,推她的肩头道:“不在不在,你快走吧。”
秋香眼尖,一下子望见坐在炕头捧着烤地瓜啃得脸快埋进地瓜里的乐思齐,惊叫道:“老天爷呀,你咋这么刻薄,娃一个人能吃得了多少,你就让她吃地瓜,稀粥也不给她吃一碗,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山村里粮食紧张,男人下田干重活得吃好点,妇道人家可不就着地瓜吃?
可事实上,在他们家,乐思齐一直吃稀粥,他们好的紧着她吃好不。
秀英一听火气腾地升起来,怒道:“叫丧呢你!娃吃什么你管得着吗?”
使劲推她:“走走走,别来我们家。”
秋香也不是省油的灯,犹豫两天才把老母鸡宰了,她到现在还心痛呢,不就为着搏乐思齐好感,说一句愿意嫁到她家嘛,娃自己愿意,秀英一家也没折不是?要是就这么走了,老母鸡岂不是白宰了,那可是一天下一个鸡蛋的。
她个子比秀英矮,被秀英推得倒退了三四步,情急之下,一弯腰,脑袋狠狠朝秀英胸口撞过去。
秀英哎呀一声,双手捧胸。
乐思齐也不啃烤地瓜了,站在屋门口看热闹,还以为西子捧心接下来应该泪流满面,没想到秀英一声嚎叫,整个人扑了过去,用手抓秋香的头发。
秋香哀嚎一声,手里的篮子滚出两三米远。
两人已扭打在一起。
真打起来啦?乐思齐还真担心出人命,忙丢开啃了一小半的烤地瓜,出来喊人。
准备吃晚饭的左领右舍听到求救声,急急跑出来,男人们不便上前,妇女们便三五成群分成两堆,一起冲上去,把两人拉开抱住。
秀英胸襟散开,脸上一片青一片紫,嘴里咒骂,挣扎着要上前打秋香。
秋香头顶心一缕头发被生生扯了下来,头皮血珠淋淋,十分恐怖,鼻上一片紫红,一抹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来。
这场架,秋香输了,她力弱,打不过高些又墩厚的秀英。
两家的男人也来了。
秋香的男人陈皮扛着一根扁担,叫嚣着要把秀英打成肉酱,被邻居们死死拉住。柱子瞥眼见到乐思齐在场,冲向秀英的脚步陡然转向,搀扶起秋香,低声问:“娘,你没事吧?”
秋香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怒道:“怎么不早点来?”
柱子侧过头瞥了一见乐思齐,道:“我们回去吧。”
“不行,”秋香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咬牙道:“柱子,你是娘的儿子,为娘出口气。娘不能白白挨打。”
柱子望了一眼站在屋门口的乐思齐,踌躇不已。
另一边,秀英也对山子说了同样的话,山子为难地看了一眼父亲,嚅嚅叫了一声:“爹……”
秀英的男人陈东摸摸脑袋,一时不知该上前要说法,还是就这样算了。他再木讷,也看出老婆占了便宜。
领居劝架的声音此起彼落,张三道:“大家乡里乡亲的,咋就打得这么狠呢。”
李四道:“你们不还是娘家亲戚吗?咋就不讲一点香火情呢。”
山里人纯朴,最讲感情了。
王二麻子道:“有话好好说嘛。”
关乎传宗接代,就算是亲戚情份,那也得拼命啊,好好说,说得通吗?
又有人发现在一旁看热闹的乐思齐,做恍然大悟状:“不如把这女娃嫁到我家,这样你们就能和好了。”
这一下子,劝架的丢下当事人,握着拳头就准备上了。
那人看群情汹涌,退后一步,摇手道:“开玩笑,开玩笑哈。”
这可不是开玩笑,这么天仙般的人物,水灵灵的小姑娘,不要说打光棍的汉子,就是天天抱着老婆睡热炕头的男人,看着也眼馋。
就有人解下身上外衣,要去给乐思齐披上:“妹子,冷不?”
还没走近乐思齐,早被人扯开了:“天气又不冷,你想干什么!”
闹了这一会,天也黑了。初春的天气,夜里山风一阵阵地吹,还是有些凉意的。只不过,你献殷勤,别人就少一分机会。他们现在就像瓮中的螃蟹,只要有一只想往上爬,其它螃蟹一定齐心协力把出头的那只扯下来。
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乐思齐进屋点了煤油灯,昏黄色的灯光照着男人们像狼一样的眼睛。
乐思齐掌着灯慢慢走近秀英,问:“婶,你没事吧?”
秀英老怀大慰,忍痛呵呵地笑,道:“还是娃疼我。”
秋香气得想骂人,刚张开嘴,乐思齐又转过身问:“婶,你呢?”
秋香一句话憋在嗓子眼,脸上换了一副笑容,道:“没事没事。”
“你们要没事,”乐思齐道:“都回去吧。”
“什么?”
很多人惊诧。
一阵风刮过,乐思齐手里的灯灭了,院子又笼罩在黑暗中。
一直庆幸没有冒失的阿娥便喊自家男人:“粥都凉了,回去吃饭去。”
“呸,”秋香低唾了一口,跟自家男人道:“瞧她那张狂劲儿,她家有米下锅吗?”
阿娥只当没听见,笑着跟乐思齐道:“娃儿,我们这就走啊。”
傻子都听出她声音里带着讨好。
院子里只影影绰绰看到人影,见不到人的面。隔了一会,茅草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婶,你走好。”
人陆陆续续离去,山子放开母亲,把煤油灯点了放在堂屋,低声问乐思齐:“吓着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