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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食物庖硕很在行,至于说到开心与不开心还可以分享,也就只有点似懂非懂。不过见孤夜似乎并没有半点想拒绝的样子,他的心情忽然也就又好了起来。
对此某个家伙揉着太阳穴,只能任由他去了。不过有一点孤夜倒是很好奇,按道理来说,像庖硕这样有些憨傻之人,向里正讲明情况再稍微使些人情很容易就能从征召的名单中剔除出来,且看那包袱里精致的吃食,其家中也不像是少这点银钱的样子,却不知又为何还会被强征来?
“庖硕,看你家中颇为殷实,勇武营征召时家中为何没替你赎买免征?”
有疑在胸,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这个啊,本来是不用来的。家中舅公是乡中里正,在征召令下达的时候我就被剔除出来了。倒是我阿爹使的关系,将我的名字又添了上去。”
庖硕这一说,孤夜心中疑惑更甚。除非像自己这样是想到去军中发展有所图的人才会主动从戎,但面前这憨货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这志向的人吧。
庖硕见孤夜表情讷讷,脑袋难得的就聪明一回,不问自是解释道:
“阿爹已年老,他说自己不知道能够给我再弄几年吃食了。
于是便让我从军,说是憨儿若是侥幸得归,最少可得一伍生死好友相护,以后他也可放心了。”
一旁孤夜听后心中大为动容,想不到庖硕的父亲居然有此胸怀智慧。是啊,这憨子心智未开,日后必定受人欺辱,乱世中更是连口吃食都难维续。
可到了军中,以他这股子怪力,只需与袍泽共同经历一两场战事,生死相依的友谊可是此生难忘的。来日归乡,必然守望相助。他自己七个老爹便是最好的例子。
男人间的友谊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它可以从任何一件小事中萌芽出来,就比如此刻孤夜大腿上的吃食。夜色朦胧,薄雾如轻纱盖过漫膝的草尖。两个家伙说说笑笑,将那丝不断袭来的困倦都给扫荡了出去,直到旭日东升,阳光再次破开厚重的云层。
众人又行半日,视野中一望无际的草甸平原突然就被连绵不绝的群山拦住了。无数个大大小小山口子蜿蜒着向身后的山脉延伸,从远处看去,宛如许多条长蛇将游出来一般。而在那平原尽头,一座由青石垒砌成的军寨就像柄利剑深深钉在蛇群前方阻挡住了出路。
孤夜手搭凉棚,抬头望向那矗立在六七米高墙垛上的瞭望塔,塔台上分站着五人,三人持箭两人持戈,从如今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见到围栏上满满当当挂着的六个箭壶。
而青石墙上,每隔半刻就有一队士兵步伐整齐的走过,伴随墙内时不时传出来的喊杀声,便觉得好似有股肃杀之气迎面扑腾而来。远来的征卒们才刚靠近,俨然就被震慑住了心神。队伍后面那些人且不说,前头二十几个人包括孤夜在内,眼中反倒是带着些热切的。
突然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奔踏而来,声雷滚滚,带起大股飞尘。
“让开!都给我让开!耳朵聋了吗?快点把路给让开!”
那些负责押送征卒的士兵见远方大队骑兵向堡寨正门疾驰而来,二话不说赶紧就把人往道边上赶。
急匆匆站定的孤夜这时候才来得及扭头望去,只见那队骑兵人人手持圆盾身着重甲,胯下战马左边挂着骑弓箭壶,又边则是水囊布包,长刀别于腰间。眼前这些,恐怕是他见过的装备最为精良的士兵了,哪怕是在安平城内,如此雄武的兵士也是难得一见的。
整两士兵将手中长戈拄在身前,腰板挺得笔直,面对着这群骑兵,脸上满是羡慕与骄傲。
“咳咳咳……扬我一嘴土,看这群人骑马着实威风,不知将来我能否也能如此恰场驰骋?”
孤夜用手捂住嘴鼻,看着从面前飞奔而过的骑兵愣愣自问道。
“呵呵……就你这病弱样,就别痴心妄想了。知道他们都是谁吗?斥候,军中的精锐!整个勇武营一师两千五百人中,就只挑选了区区一卒百人队。”
因木离他的叔父在此营中当一卒长,所以对于军中情况还是有些小道消息的。而他这时候听到身后那个病秧子说得轻巧,于是便管不住嘴鄙夷道。
“你又怎知我便不能?”
“哈哈哈……”
孤夜的反驳不但引起了众人的大声嘲笑,更是连站前面的士兵也纷纷投来鄙夷不屑的眼神。
“病秧子,如果你是在讲笑话的话,不得不承认,这个笑话的确很好笑。
你可知要成为这斥候骑兵需要何等条件?”
木离故意买了个关子,把周遭人的注意力全给吸引了过来。他对大家如此的反应很是满意,于是清了清嗓子再将背脊挺了挺竖起两根手指说道:
“两瓮之力!弓马骑射自不必说,想要成为斥候,身体力量必须达到两瓮。所幸的是,本人自小打熬身体,现双臂已能举两百五十余斤石锁。
而你,呵呵……你还是担心待会入营后能够熬过定性桩再说吧!”
话罢,木离仰头环视众人,享受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羡慕嫉妒恨。
两瓮之力啊,这得是从根骨未长成时就用军中法门日夜不休打好身体根基才能达到。像这些普通征卒,光这一个条件就能已淘汰掉九成。都是些苦哈哈,忙活生计都忙不过来,谁又有那个功夫去浪费力气。
“你这个新卒,倒是知些道道,不过想要成为斥候倒也不是非得具备两瓮之力,只要能在新卒选拔上在箭术一门射个满贯也是有机会的。”
“射满贯?什么才叫能算射满贯……”
“两司马大人快说快说,休要吊人胃口……”
“快说快说……”
那十几个有志向在军中发展的家伙七嘴八舌询问道。此时孤夜也是竖起耳朵,就目前来看,他也就是箭术一门还算拿得出手了。要不是伤重未愈,三瓮之力的条件亦不在话下。
“都安静些,吵闹甚么!木离说得对,等你们把定性桩熬过再说吧。”
说话之人便是这一两押送士兵的两司马了(两司马是基层军官官职)。话毕,只见其不耐烦的向左右打了个手势,所有士卒立即驱赶着百多人往寨门里去。
“定性桩”,又唤“立威桩”。其实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半尺来高的木头桩子,大小也就堪堪站得住脚。它在军营中的作用与“杀威棒”差不多,新兵入营,大多数是些不懂规矩的痞赖懒散之徒,所以在征卒初到之时,军官就会让他们在木桩上站上一夜,也借此先竖立军中威严。
孤夜七个老爹出门时早有交代,这一关必须认真趟过去,不得有半分偷懒。所谓“定性桩”,即是要定心性,更是要看心性。营中上官,有很大的可能会在这个环节中挑选未来基层军官,如同伍长,两司马。当然,这是以前他们那时候勇武营的规矩,毕竟每个师帅都有各自的带兵法子。就如同这斥候的条件选拔,老爹们就从未曾提起过。
穿过三丈长的幽深门洞,前面就是个五六百丈见宽的大校场了。尽头处是个两丈高台,台后竖起杆大旗,上头龙飞凤舞的绣着个“腾”字。旁有大鼓,一赤膊汉子双臂正有节奏的锤击着。
帅旗当下,几个令官正挥舞着手中角旗,而底下士兵就依着旗语与鼓声变换着队形。枪戈林立,刀盾手劈砍呼啸,喊杀声震天。在墙外时闻之已是撼人心神,如今身临其境,更觉胆寒。
咚咚咚……咚咚咚……
忽闻鼓声骤变,台上令官手中角旗又换不同姿势挥出。突然间,整个校场千百士兵刀锋砸盾,长戟陡然扭转向后。
杀……杀……杀……
长戈手由八列方阵改为一字长蛇的两列纵队快速从校场两边包抄迂回到征卒们的身后。
杀……杀……杀……
突然的变故,让这一百多个菜鸟差点没吓尿了裤子。
杀……杀……杀……
长戈刃锋在太阳下闪烁着摄人的寒光,队伍后面的那些人有的已经吓得瘫软在地顿时嚎啕大哭起来。难免的,在今日之前,他们都还是些平平淡淡只会种地的农夫,又何曾见过如此杀阵。
鬼哭狼嚎,那些脚软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家伙,当头就被戈柄砸得屁滚尿流。百十个征卒就这样被那队杀气腾腾的长戈兵给慢慢逼到了校场的中央。
杀……杀……杀……
前面的长戟兵也动了,重戟平放,徐徐如林,那杀势如山岳,如风割,亦如火侵。
征卒们见状,脚步只有向两边趔趄躲避,奈何早已久候的刀盾兵又作势挤压过来,如今真可谓是四面杀声随鼓起,枪戈如林无所避。
“孤……孤夜……咱们怎么办……我……我好害怕……”
庖硕死死抓住孤夜的衣角,声音震颤中带着哭腔。
“别怕……下马威而已……我们就站在原地,什么都不管,听我的!”
基于对朋友本能的信任,庖硕闭上眼睛,鼓起勇气重重点了下头。
木离这会儿心里面说不恐惧那是骗人的。叔父只告诉过他,进营时会有“定性桩”来展示军威,要自己好好表现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可像如今的阵仗却是让人胆破心惊啊。下意识之下也只能哪里位置宽些就往哪里挤,声怕真被那森寒的兵刃给刮伤到。事实上,存在如此想法的又何止只有木离一人。
于是乎,除了孤夜和庖硕这两个家伙之外,其余人皆如同羊羔一般被人赶来赶去。后面长戈挺进一步,征卒们就向后退一步。
左边刀盾兵跨前两步,征卒们就往右边退上三步。来回反复,甚是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