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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红姐呆住:“须莲鬼母是谁?”
白君又给两条鱼洒了一遍调料,道:
“须莲鬼母,是千年前祸乱冥界的一只厉鬼,靠吞噬地狱恶灵来增长法力,在地府为非作歹,后因妄想毁了黄泉路,切断人间通往地府的神道,被驻守在黄泉路上的神祇黄泉娘娘给打死了。”
“那她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了?没死干净?”
白君把手里烤好的小鱼递给月红姐,
“可能是吧,毕竟像那种厉鬼,即便魂飞魄散稍不留神也能凭借一缕残魂附在其他活物上,择日重生。像狗皮膏药似的,毁都毁不干净!”
“这么说,就怪不得嫂子也要去了……”
月红姐大口啃掉一块鱼肉,问下去:
“不过,如果莲芯是须莲鬼母的话,她在人间搞事情,还影响到我们皇封堂与执法堂的运转,这事应该通知冥界,由冥界拿大头做清尾工作才对。
冥界不会只派了嫂子一个鬼差统领前来协助你们斩杀莲芯吧?!
按理说,谁承办此事,谁善后,既然须莲鬼母当初是那位、黄泉娘娘杀的,黄泉娘娘没有杀干净,就该黄泉娘娘亲自来凡间办理此事,君上你和九爷协助黄泉娘娘才对。
只派个阴差统领来,冥界糊弄谁呢!”
月红姐姐忿忿不平地说完,白君为难抬眸看了月红姐一眼,摇着扇子叹道:“黄泉娘娘她、早就陨落了……”
月红姐咬着小鱼僵住:“啊?”
白君有意一个劲地往九苍这边瞥,惋惜道:
“黄泉之主,是位很好的神女,她年纪轻轻便执掌冥界黄泉路上的一众神府,坐镇九泉……为人稳重,办事稳妥,且颇得冥界一众神官的爱戴。
她是天道择选出来的黄泉之主,只奈何,红颜早逝,太过命短,她陨落那年,不过区区一千多岁。”
“天道择选出来的黄泉之主,却只给了一千多岁的寿命。”月红姐啃着小鱼嘟囔道:“天道选神,怎么跟闹着玩似的。”
白君合上扇子垂头慵懒道:
“黄泉娘娘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冥界只派遣个谢令姮来是挺不合理,但你是不是忘记了,老九……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冥界的神官。
他出自冥界,且还是黄泉娘娘手底的阴间仙,就算是谁承办谁善后,黄泉娘娘不在了,善后这个事也该顺延到老九头上……
冥界派个阴差统领来监工,算合规矩的正常操作。”
“对啊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九爷以前就是冥界的蛟仙!”
月红姐想了想,意外惊叹:
“但我只知道九爷在做执法堂上方仙之前,是在冥界修炼,不知道九爷原来是黄泉娘娘手底的冥仙……
难怪那个什么玩意须莲鬼母都打到皇封堂与执法堂门口了,冥界也没什么反应,敢情是阳间有自己人在!
九爷也真是辛苦,又要帮天庭打工,还要给冥界干活……还不能拿双份工资!”
白君半开玩笑地耍着扇子打趣道:
“这就是背叛老东家,过河拆桥,飞升就跳槽的后果!
老九要是在化龙成仙后选择回冥界任职,那就无需被天庭在人间分配工作了。
但这家伙彼时选择了入天庭编制,这下可好,天界安排他管理人间执法堂,冥界有事要求他办他也不能拒绝,一个人得为两头忙活!”
顿了顿,又补充:“还讨不到冥界的半分好处!”
九苍听完,耐心地给我拆鱼肉,一块一块亲自喂进我嘴里:
“本王承过冥界收留之恩,当初本王险些惨死在外面,危急关头误入冥界,遇见了……黄泉,是她救下了我,是冥界给了我庇护之所。所以冥界的事,我不能不管。”
白君好奇地抬袖搭在膝上,趁机问道:
“我只听说当年你是被蛟王宫的追兵追杀,走投无路才闯入冥界,而在你跟着黄泉娘娘养好身体,治好眼睛,修为恢复以后,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蛟王宫,亲手杀了你的父母……
老九,从前,我确实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但现在,我了解你了,我也不相信你会干出杀父弑母那种恶事……
当年,究竟是什么情况?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白君问的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我一个激灵也紧张地看向九苍。
他对上我求知欲极强的眼神,宠溺地拆下鱼腹肉,送进我嘴里,可能也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便低声坦白道:
“当年,我母后为了给弟弟铺路,让那些大臣们松口允父王封老二为蛟王太子,就想,除了我这个天煞孤星的长子。
她把我关在水底私牢内动用私刑,想毒死我,我没死,但瞎了一双眼睛,想打死我,我没死,只是断了几根骨头,想用禁术杀掉我,结果,却只散去了我一身修为。
她嫌我命硬,因久久杀不掉我而急得发疯,只能想方设法地用各种酷刑折磨我,她抽了我的妖筋让我彻底沦为一个废人,割断我的手筋脚筋,让我不能走动,亦不能再提任何兵器。
她在我身上钉下了三百颗噬魂钉,便是想用噬魂钉来慢慢消耗掉我的生命力,那噬魂钉,每日都将我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面上波澜不惊地不疾不徐给我拆鱼肉,剔鱼骨,
“或许,那噬魂钉真的能置我于死地,噬魂钉令我一日比一日疲倦无力,百日后,我已五感尽失,只余下最后一口气。
但我没想到,抚养我长大的蚌精为了救我,竟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
那日,他满身是血地将我带出地牢,把我送到人间,用自己的元神帮我挡下了蛟后的追兵,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我,往人间繁华处去。
我虽知晓他会为我而死,可我彼时,却根本没有反抗母后,保护他的能力。
我逃出蛟王宫后,因不清楚人间地形,糊里糊涂摸到了人间一处灵泽充沛的湖泽,藏了进去。
我伤得太严重,在坠入湖泽后元神便陷入了沉睡,灵魂误入轮回,转世到了凡尘。
再后来……我在凡尘休养好了神魂,耽搁了六十年才顺利归位。
但凡尘那一世的休养只能保我活下去,我的身体还是废的,道行尽失,法力全无……
母后的人察觉到我的气息重现人间,便迫不及待欲将我斩草除根。
我拼命逃跑,却误打误撞地推开了阴阳交界处的冥界鬼门,阴差阳错去往了、黄泉路。”
白君听得认真,一收折扇问下去:“然后,你见到了黄泉之主?”
他像是早已被身心上的疼痛折磨到了麻痹,面不改色地在我们面前,从容不迫亲手撕开自己旧年的一道道伤疤:
“嗯,外人入黄泉,会被冥界的鬼差第一时间发现。
鬼差拿我去黄泉司交由黄泉判官发落,那判官见我妖身已残废,不忍再折磨我,便只命鬼差们将我丢回阳界,此事便算了了。
但,阳间还有想索我命的人,我知道,滞留阴间是个死,回到阳间我也活不成,与其死后再下来,不如,便不走了。
我挣开押送鬼差的束缚,化成蛟龙大闹黄泉司,企图给自己觅条活路。
但我的道行已经散尽了,即便我现出真身反抗,对阴间那些判官而言也只是一条蠢得没边的普通凡物。
我的反抗之心惹怒了黄泉司判官,黄泉司判官打算用判官笔了结我的性命,我被判钉在神台上处以削首之刑,千钧一发之际,是黄泉……从天而降,出手救了我。
从那日开始,我便跟在她身后修炼,她为我接断骨,续断筋,还带我前往人间历雷劫,助我恢复了全部修为,甚至,法力比从前还更厉害些。至于回蛟王宫报仇……”
他清冷嗤笑:
“我回去,只是为了带走抚养我长大的蚌叔。纵使已经猜到他当年就遭遇了不测,可……
本王还是想,去看看,万一他还活着呢,万一,他像当年的我一般,还在苦苦撑着一口气,等待一个人去救他脱离苦海呢。”
他说着,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如纸,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墨玉般的眸子深沉幽冷。
我心疼地挽住他胳膊,阻止道:“不想说就不说了,阿九,你别这样折磨自己。”
白君也仗义打断他:“哎呀好了好了,后面的内容,我也猜得大差不差了!我们还是继续研究明天如何对付那个须莲鬼母吧!”
九苍目光深深地看着我,大手捧起我的脸,温柔往我唇畔吻下。
指腹柔柔摩挲着我的脸颊,他坐直身,选择将那些旧年伤疤揭干净:
“本王回到蛟王宫,没有找到蚌叔,连他的尸体都没能见到,蚌婶说,当年蚌叔私自送我离开水族蛟王宫惹怒了母后,母后的人将他带回蛟王宫,千刀万剐,最后做成了一盘菜端上了母后与二弟的餐桌。
我是想过做些什么为蚌叔报仇,但我隐瞒身份冒充蛇妖进入蛟王宫御膳房打杂的那段日子里,却在给皇室送御膳的时候,无意发现,蛟王宫那些皇族都在私自修炼魔功。
我父王,还抓了很多凡人,吸食他们的神魂,助自己修炼,我偷听到父王说,他不甘于只做蛟王,永远被东海的龙族压一头,所以他打算入魔,好与东海龙族一决高下,他想杀掉东海龙王,自己统御东海,成为新任龙王。
且,我的那些皇室同族兄弟们还迷上了吃人肉,尤其是我的亲弟弟,母后为了满足他爱吃人的嗜好,专门造出一间暗牢,牢里关着的全都是些年轻气壮的男人,与二八年华皮肤白皙容颜清秀的少女。
他们喜欢吃新鲜的人类,所以他们会在捉到自己想要的口粮时,往人类的嘴里塞一颗避水珠,如此,凡人就能在水下生活,待到用膳时,再将活生生的人像绑螃蟹那样绑上餐桌,一刀一刀,割下他们全身的肉,在人活着时,把人身上的肉片进琉璃盘。
大部分人类会在身上肉量被削掉一半时就撑不住死掉,但他们吃得快,又是在水底,每次都能赶在人肉最新鲜的时候,将一整个人,全部吃光啃尽。
我曾亲眼见到母后将血淋淋的人肉,塞进我弟弟口中,而像那样年轻干净的人类,他们一条蛟,一天能吃上五个。
至我发现时,他们已经吃掉了五千多个凡人,那些人类的骸骨被丢在他们从前关押我的废旧院子里,堆得比屋顶还高。”
“什么!”白君惊愕道:“他们竟然敢、吃人!”
月红姐也捧着小鱼僵住:“吃人?他们不怕遭天谴吗!”
九苍斯文慢理地拆了鱼腹皮喂给我,
“他们不怕,但也的确会遭天谴。
那时我身份低微,并不能亲自在天帝面前揭发他们的罪行,亲手替天行道,于是我给东海龙王写了封信。
可,这封信被黄泉发现了,黄泉看见信上内容,和我说,太便宜他们了。
那封信后来被黄泉带上了天界,天帝看完震怒,命执法天神并雷霆司神官赶往蛟王宫上空捉拿蛟王蛟后问罪,可惜,我的父王母后那时已过于自满,掂量不轻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他们甚是想抗旨杀天神,执法天神一怒之下命雷霆司招来天谴,将东荒蛟王宫王族,灭族。
那日,雷霆在蛟王宫上方劈了整整一夜,蛟王宫内上至蛟王,下至刚出生的小蛟奴,都被活活劈死了。
整个蛟王宫,血流成河……
父王母后死的时候,我倒是去见过他们,他们倒在血泊中,看见我很意外。
我记得,母后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不去死。”
“阿九……”我心疼抓住他投喂我的那只手。
他对上我悲悯的目光,默默将我的手攥得很紧,低头,抵着我的额温柔且无力道:“老婆,我早就说过,我是个烂人,他们都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我心疼得湿了眼眶,环住他的脖子认真承诺:
“阿九,你很好,是他们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你。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以后,我的爸妈就是你的爸妈,我的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好……”他哽咽答应,将我按进怀里,爱不释手地抱住:“此生此世,何德何能,得见爱妻……唯愿天长地久,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月红姐被我俩这么煽情搞得眼眶也红了,捧着鱼默默往白君身上挤了挤:
“呜,九爷的命真的好苦啊……磕了磕了,原来小漓真的是九爷的救赎,怪不得九爷放着死白莲那个花妖不要,独爱小漓这个凡人呢!”
白君摸了把月红姐的狐狸脑袋,凝声替九苍打抱不平:
“真相分明是蛟王宫的蛟龙一族遭了天谴,被天界下令灭族尽数劈死的,怎么到头来外面的消息却变成了是你对自己亲生父母心怀怨恨,在自己修为大成时为了报仇狠心亲手弑父杀母了!
还传扬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还有搅屎棍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亲眼目睹到你提剑杀了蛟王蛟后!
王八羔子,要是被我知道是谁在外造谣忽悠我这么多年毁你名声,我一定把他门牙打掉!让他在外乱嚼舌根,生口舌是非!”
“本王飞升时,动静折腾有点大,难免会在无形中得罪不少同道仙友……况且,本王的确是天煞孤星主大灾的命格。
本王刚出生时,宫里神官便卜了卦,断言本王是个灾星,会给蛟王宫带来灭族之灾,若不妥善处置,本王千岁生辰之日,便是蛟王宫大难临头之时。
那会子是本王的父王心生怜悯,看在本王与他好歹是骨肉至亲的份上,暂时给了本王一条活路,他允本王短暂活上几百年,却也害怕本王长到千岁,真会毁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故此,他明知母后是如何狠心折磨我的,也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也许,对他来说,唯一的变故就是本王侥幸逃到了冥界。
蛟王宫的妖兵是没资格进入地府的,我也因着冥界的庇佑,成功活到千岁生辰之日……
说来,这世上诸事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本王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生辰这种日子对本王来说,无甚意义。
在蛟王宫那几百年本王从未过过生辰,因为不重要,所以每年都会忘记,等再想起来时,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蛟王宫遭受天谴阖族被灭后,我回到了冥界,某一日突然忆起来自己的生辰之日,掐指一算,方发现蛟王宫灭族之日,恰好便是本王的千岁生辰。”
白君托着下巴摇扇子打趣:
“啧,看来人家也没算错,你确实是个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命格。
不过,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修炼魔功,皇族吃人,且不说彼时的东荒蛟族还是妖族了,就算你父王母后都化龙飞升,你全族都是龙仙,干出这种事,天界也绝不会轻饶。
这天地人三界,妖魔鬼怪灵无论怎么闹,人,都是天界的底线,一旦触及,那天道的天谴可不是白放着当摆设的!
难怪,当年你父王母后挂掉,东荒蛟族群蛟无首,天界转头就敕封你为新蛟王。
如果没有你杀父弑母这一说,你身为东荒蛟族中的王族大皇子,整个蛟王宫的王族都被死光了,敕封你为新蛟王,乃是顺理成章合情合理水到渠成。
可偏偏外面传出了你杀父弑母的谣言,天界为何要敕封一个手段狠毒六亲不认的妖蛟为新蛟王这个问题,我都琢磨好几百年了……”
月红姐把鱼啃得差不多了,嘴上还糊着红彤彤的辣椒油,昂头好奇问白君:
“所以君上……你怎么对九爷的事如此了解,连九爷当初是被人追杀,走投无路才闯入冥界的事都晓得?”
一语惊醒我,我迷茫昂头,同问道:“对啊白狐狸!你怎么对阿九的经历这么了如指掌?”
白君尴尬地拿扇子挡住脸,心虚的支吾笑道:
“咳,你们没听说过,没有人会比你的敌人更想深入了解你么?咱俩当年、死对头嘛……死对头过得比我好,我比吃了屎还难受,做人的快乐就是看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倒霉……
从前我为了自己爽,花高价在外买了老九不少黑料。嗯……我之前,是老九头号黑子。”
月红:“???”
我:“……”
九苍脸黑,“……以后再想知道什么,自己来问我!”
白君抽了抽嘴角,“好、好嘛。”
……
吃完烤鱼后,我们就各回各屋赶紧休息了。
月红姐现在还不能暴露目标,只能委屈和白君住在楼顶将就一夜了。
但我看她,得知自己要和白君挤一夜,还蛮开心的……
可能是睡前和白君聊的话题太沉重,九苍难得老实了一夜,睡觉时只安分地搂着我腰不撒手,倒是时不时凑过来亲亲我,再如获至宝般把我往怀里用力按按……像唯恐我跑了似的。
我知道他被勾起往事心里难受,也没多开口烦他,就这样和他安静地相拥而眠了一整夜。
翌日上午,白君和九苍一道离开了家。
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功夫,原本滞留在家里的执法堂仙家全都悄然撤了出去——
连赵青阳和苏大哥都赶往阴阳交界处襄助白君与九苍了。
往日热闹不已的小家突然安静下来,我倒真有点不适应。
而且,从中午十二点开始,我的心里就直打鼓,总能感觉到,灵魂深处有种不祥的预感……
中午家里只剩下我和月红姐,月红姐犯馋想吃点重口味的,我懒得自己做就点了两份加麻加辣的麻辣烫。
吃到一半,我突然心脏跳得越来越厉害了……
且伴随着强烈的不安窒息感。
“漓漓你怎么了?还是心中不安?”
月红姐不放心地握住我的手,语气轻松尽力安抚: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以前没和你老公分开过,这次过度多虑了!虽然那个须莲鬼母很厉害吧,但你老公和我家白爷可不是吃素的!
而且苏堂主宋堂主和冥界的阴差统领都过去帮忙了,即便对方人多势众,我们这边可是两个堂子的人手!
皇封堂手下兵马三百,执法堂手下兵马两千,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将对方淹死。你还是别想了,先吃饭。”
我也不想担心啊,可我的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没事月红姐,咱们先吃饭。”
我尽量不让自己影响月红姐,月红姐一点也不慌地点点头,嗦了两口粉丝后,怕我还胡思乱想就忽然摊开手变出了一只小铃铛,傲娇地昂头和我说:
“看!我其实早有准备,这只铃铛是件超好用的法器,我花好多钱从冥界鬼市买来的呢!
我手里这只是子铃,还有一只母铃,母铃我今早撒泼打滚逼着君上把它随身携带了,有母铃在君上身上,只要君上和九爷有危险母铃就会设法让我的子铃感受到。
呐,你瞅现在子铃还没动静呢,没动静就代表君上与九爷好好的!他们并没有遇见任何危险!”
月红姐手心中的那枚铃铛,确实还安安稳稳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我暗暗松口气,自我怀疑道:“也许真是我想多了……算了,先吃饭!”
我努力忽略掉心中的那股不适感,埋头吃饭。
月红姐见我好受些了,收回铃铛吃得贼香。
下午,趁着今日是个阴雨天,我和月红姐冒着蒙蒙细雨跑后面树林子里摘野果。
月红姐身影矫健地爬上树头摘,我在下面捡。
这种叫不上名的小野果口感其实特别好,加上附近的人除了秋收季节或者冬天翻红薯的那段时间之外,并不喜欢往这边的荒林子跑,所以这里的野果我每年过来都能独吞好几罐。
今年野果成熟,我打算多做点果酱,再晒点果干。
我家阿九最喜欢吃零食了,做好了也能给他没事打发个时间。
但,我刚装满一个玻璃罐的野果,那种强烈的不安惶恐感又袭上了心头……
这次比中午那会反应更严重了!
我不会……
得心脏病了吧!
然而,就在我承受不住的痛苦捂住胸口扶树蹲下时,月红姐也火急火燎地从树头翻了下来,腰间银色子铃暴躁地叮当作响——
“月红姐!”我按住刺痛的心脏急切站直身,惊恐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月红姐脸色难看得慌了神,拉住我的手腕就焦急嘱咐:
“小漓漓乖,现在立马回家,把门锁上!家里有九爷设下的结界,他们一时半会闯不进去伤害不了你的!
子铃躁动,便代表母铃出了事,白爷和九爷有性命之危!
我现在要立马赶过去帮九爷和白爷,漓漓你不是神仙妖怪,你没有法力,我如果带你一起过去反而会徒添麻烦!”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又慌里慌张扯下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一枚和田玉狐仙吊坠,塞进我手里,像是在留遗嘱般坚定道:
“这枚吊坠是白爷助我炼成的本命护身法宝!你戴在脖子上,如果我们回不来了,你就永远都不要取下!
漓漓,如果太阳下山月亮升起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赶紧买回家的车票,回老家躲三年!
你父亲是大统领他能护得住你!
漓漓,你要记住,九爷是天底下最爱你的人,白爷永远是你的知己,月红姐是的确拿你当做亲妹子,执法堂和皇封堂的这些家伙们,永远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漓漓,记住我说的话,别等我们,千万别等!”
说完,月红姐猛地把我抱住,往怀里用力按了下,湿了眼眶:“这场变故来得突然,就算我们都折进去了,你也要替我们活下去。”
我嗓门发硬发痛,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先掉了下来:“月红姐,到底怎么了?”
“这件法宝乃是能感应生死的法器,子铃晃得这么厉害就代表母铃的主人伤得不轻,如果白爷死了,我也不独活!漓漓,一定要听话,赶紧回去!别让我们再挂念你……”
“月红姐!”
她话音刚落,抱着我的身影就化成一簇红云迅速飞远了。
我脑子发昏的还没弄明白究竟怎么了,脑袋里,只有一个意识格外清晰,那就是……九苍他们有危险了!
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我担心他们,但月红姐说得对,我没有法力,我既阻止不了某些事的发生,也不能帮上他们的忙,像月红姐那样,好歹能拼死保护某个人……
我只是个,什么都办不到,甚至连他们在哪,都找不到的废物。
我如今能做的,就是不给他们添麻烦。
我颤巍巍地抱着一罐野果往回走,脚下步伐越来越着急……
回到家,我把野果放在井边,回头步子踉跄地将院子大门插上,不知所措地跑到供神的偏屋,朝着赵青阳带回来的那尊面目严肃的神像就跪了下去,一遍又一遍地合十双手祈求:
“神仙老爷,保佑阿九和白君,以及执法堂与皇封堂的所有仙家平安,保佑他们、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话说至最后,我还是忍不住的,没出息抽泣出声……
“阿九,不要死,不要死,白君黄大头狐老三赵青阳辰小龙你们都不要死,求你们了……”
“月红姐。”
我跪在神像前,头次感受到如此绝望的无助感,害怕、担忧、身心上的痛苦交织在一起,让我脑子里一片混沌,头晕目眩,晕得我想吐——
忘记在神像前跪了多久,我哭到眼睛酸涩肿痛,窗外本就阴沉的天光线又暗了好几分……
西边的天,陡然响起一道惊雷。
乍亮的雷光照亮神像威仪肃穆的半张脸。
我瘫坐在地上,雷声劈落的一刹那,头更晕了,视线也愈加朦胧……
眼前如梦如幻。
蓦然间,仿佛有道熟悉的男人声音在我耳畔着急响起:
“黄泉!你家那条小蛟出事了,速来相助!”
速来,相助——
忽有一条血色长绫从我袖中飞了出来,遮挡住我的视线,蒙住我的双眼……
下一秒,我就身上一软,眼前一黑,跌倒在了偏屋的冰凉地砖上。
元神再次苏醒,轻盈脱离沉重的凡人躯壳……
旧时故人御风从天而降,负袖落进我的房中,白衣风流:
“黄泉,你终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