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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这边,裴家老爷子和老夫人一早便带着一家子等在了府门前了。
裴家老爷子他身旁站着裴家老二和他的四个孙子,裴家老夫人这边则站着两个儿媳妇。
剩下的家仆、丫鬟们站在两侧,一大家子人站在府门口向着街口望眼欲穿……
除了需要上朝的裴家老大不在以外,家中的所有人都在门口迎接着安菲映的到来。
裴家老夫人在和两个儿媳妇说话间,便看到了街口走来一辆马车,马车上赫然写着“翟”字。
众人都眼睛一亮,嘴角纷纷上扬了。
安菲映从马车上下来,看到众人等在府门前,望着他们殷切的眼神,她的眼眶不免有些酸涩。
裴源注意到她的情绪后,连忙走上前,向安菲映行礼。
“参见公主,公主万安!”裴源恭恭敬敬地行礼。
今日不同那一天,那天是安菲映微服出宫游玩,私下可以随意些。
如今正式会面,不管他们之间私下感情多好,该行的君臣之礼还是得做到规规矩矩让旁人无法拿此做文章。
安菲映望着率先向自己走来的裴源说道:“免礼!”
在裴家人的心里面,可能只是觉得他们十来年没见到她而已;而对安菲映来说,却是两世都未曾见到过这些亲人。
她对他们的记忆也只是停留在了上一世还是懵懂孩童的印象。
当安菲映在裴源的陪同下,向裴府走去时。
众人纷纷向她行礼,安菲映连忙扶起了最前面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裴家老爷子和老夫人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裴家老爷子当年由于受到左氏一门抄家灭族的影响,经过多番周旋才只是被罢了官,遣返回江南老家。
“诶!谢公主!”
裴家老爷子的身后是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眉眼皆带着笑意,一看便是大家教养出的公子哥儿。
裴源注意到安菲映对自己那三个弟弟疑惑的神情,便开口说道。
“这三人是我的弟弟们,左边那个穿着墨青色衣裳的是我二叔家的长子,藏蓝色的排行老三,锦紫色的家中老幺。”
裴源将家中弟弟,一一介绍清楚给安菲映。
安菲映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各自都在成长,我竟一时未分清。”
他们小时候可都是在一起玩的,只不过当年她年纪比较小,记忆并不深刻。
裴家老夫人慈爱地说道:“不打紧,来日方长,现在回到京中,哥几个有的是机会能熟络的。”
裴家老幺性格跳脱些,对着安菲映开心地挥着手,喜逐颜开。
若不是现在站在府门口,还要惦记着礼数,他怕是要开心地大喊几声了。
安菲映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后,也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这个小表哥还是一如幼时那般肆意洒脱。
他是二房幼子,不必像各房长子那般需要承接起家族的重担,所以他从小和长房幼子裴岩一样无忧无虑。
裴岩声音轻柔地喊了一声:“表妹~”
在听到裴岩叫唤的这一声后,裴家老爷子神色严肃地往后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注意些。
被自己祖父怒瞪的裴岩,只好缩了缩脖子,他实在是有些高兴过头了。
安菲映望着自己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那斑驳的银丝,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已经不再像她记忆中那般了,但不变的是看向她时那饱含温和慈爱的眼神。
两个舅母和二舅舅都在细细地打量着她,眸色中皆有些湿润。
站在府门前,一行人确实是太过打眼了。
裴家老夫人招呼着往里走,关上门来,几人好互诉衷肠。
“来,快快往家里坐。”
待众人来到客厅后,众人纷纷落座。
安菲映站起身来,向长辈们行了晚辈礼。
“暖暖见过外祖父、外祖母、二舅舅、大舅母、二舅母!”
安菲映向在座的长辈们,恭敬地鞠了一躬。
在这一刻,她不是大安朝的公主,而是家中的晚辈罢了。
“快起来快起来,你这丫头,行什么礼!这怎使得……”裴二爷连忙扶起了外甥女,眼眶微红湿润。
“暖暖长得和柔儿可真像!”裴柔是他唯一的妹妹,可惜了,进宫成为了妃子。
当年他作为二哥,时常带着自己的小妹玩耍,想到自己娇宠长大的妹妹竟如此福薄,年纪轻轻便早逝了,心里止不住地叹息。
若是妹妹当年没有进到宫门,择一如意郎君,结局是否又不一样了呢?
“暖暖~”裴老夫人在自己大儿媳妇的搀扶下,握着安菲映的手,慈眉善目地唤着孙女的小名。
当年得知女儿血崩而逝,只留下这么一点血脉留在宫中的时候,自己的心就锥心般疼痛。
好在后来有左皇后将她抚养,待她视如己出,裴家老夫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奈何天实在难如人愿,一个那么好的帝后和那么鼎盛的氏族,也惨遭奸佞构陷,落得个如此的下场。
自家也被牵连,被迫离京,好在还保住了一家老少的命。
可是自己那可怜的外孙女,命运多舛,一个人孤零零留在那吃人的宫里。
安菲映回握着老人的手,甜甜地喊了一声。
“外祖母!”
裴老夫人看着这个跟自己小女儿极其相似的外孙女扶着自己,像极了当年裴柔还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眸子湿润,双手有些颤抖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心疼地说道。
“这些年苦了你了!”
安菲映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了。
她知道老人家需要些时间,消化一下情感。
“母亲,今天暖暖回来的,大好的日子,莫伤感!”裴夫人面色柔和劝解地说道。
“对对对!是老身想得不周到了,暖暖在就好了!”裴老夫人随即擦拭了眼角的泪水,欣慰地说道。
安菲映也在一旁哄着裴老夫人不再忧戚后,才正式将众人认一下。
裴源之前已经和她说过裴家有哪些人,她都记在了脑子里了,如今只不过是将人对上而已。
两个舅舅只有两个嫡子,并无庶出子女。
裴家家风跟左家家风相似,这两个家族可谓算是大安朝世家中的极少数的异类。
裴家四十无子嗣才方可纳妾,所以裴家人口简单并无复杂的内宅风气。
“民女参见公主,这是思雨自己绣的,还请公主不要嫌弃。”
在安菲映跟裴家众人逐一认完人后,一个浅蓝色襦裙的女子拿着一个绣的精致好看的绣图走了出来,笑得温柔婉约。
安菲映望着她,有些不明所以,不清楚她是裴家中的何人。
她这个举动,实在有失体统。
安菲映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可以和裴家的人亲亲热热,废除繁杂的礼仪。
但可不是哪个阿猫阿狗也可以这般无礼的!
安菲映瞥了一眼她那不算规矩的礼仪,蹙了一下眉头。
裴源注意到自己这个公主表妹眼里的疑惑,便主动解释道。
“这是在江南老家过继到二叔二婶名下的养女,思雨妹妹。当年祖父母怜她年幼丧父丧母,便将她收养在二叔二婶名下。”
裴源对于这个收养的堂妹,心中有些不悦。
如此不知礼数,不识大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平日里他只是觉得不必和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计较罢了。
之所以祖父母之所以收养这个族中的孤女,不过是想到自己那个在宫里孤苦无依的外孙女动的恻隐之心。
想着给她一个庇护之所,好让她平安长大,年岁到了,为她选一户好人家。
安菲映听到裴源的话后,心下了然,客气地笑了笑说道:“绣得不错,怜春将那套金丝头面赏给裴小姐。”
安菲映觉得这个养女是个不大安分的,江南裴家是个礼数周全,家教甚严的世家大族。
暂且不论她是否收养的女儿,就是她二舅和二舅母亲生的女儿,也不该在没有长辈引领下,擅自出来自我介绍。
更何况她还是当朝有品阶的公主,她并没有主动向她问话呢!
即便是嫡女,也该分尊卑才对!
安菲映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二舅母,从她眼中看到了不悦。
同时裴老夫人的笑意也淡了些,她心里有底了。
裴思雨有些恼怒裴源刻意提出自己养女的身份,心中有些不悦,但她又不好当众透露出来。
就算自己亲生的父母在世,也没有如今裴家的地位权势高。
看当今七公主对待裴家的态度就可以窥视一二了,虽然她已过继到左皇后名下成为嫡公主,但对于自己亲外祖家也是蛮亲厚的。
如果自己能够抱紧安菲映这个大腿,那么自己以后嫁入世家大族的机会就会高些。
裴思雨继续柔声地说道:“公主,民女初到京城,不曾认识别人。不知有空可否跟公主一同游玩,参加宴会多识些人呢?”
她知道安菲映如今已嫁人,那么必定会参加不少世家举行的席宴的,那么那些世家夫人就算不是冲着安菲映公主的名头,也会冲着阁主夫人的名头去跟她交际的。
自己跟在安菲映的身边,自然而然那些世家夫人也会发现她的,这样也就入了那些夫人的眼。
周氏听到自己养女的话后,脸色十分地难看,自己对她也是按照世家嫡女来教养的,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学进去呢?
她正准备张口呵斥的时候,便听到安菲映淡淡地说道。
“裴小姐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好跟着本宫这个已婚夫人身边出席宴会呢?跟着本宫想来裴小姐也会觉得无聊乏味吧!”
裴思雨正打算说自己不介意的时候,安菲映又开口说道。
“看着裴小姐年岁貌似比本宫还大些,想必也是到了议亲的年龄了吧!若是本宫带着你去和世家夫人交往,怕外面的人会多疑的!”
裴思雨听到安菲映的话后,再加上安菲映的话里透露出的疏离淡漠的语气,她何尝听不出来。
安菲映之所以还耐着性子跟她讲话,这一切不过是看在外祖父母和二舅舅和二舅母的面子上,才不让她太过难堪而已。
这时,周氏开口说道:“思雨你素来身子娇弱,公主你已经见到了,回屋歇着吧!”
周氏实在忍不住了,与其让自己这个养女在这继续打眼,还不如撵走了清静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裴思雨听到养母开口,便知自己这番行为触怒了她,只好乖乖地告退。
她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多为自己做些打算罢了,看来养父母一家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亲生的看待。
她这样想,实在是太伤了他们的心了。
这些年他们都是好吃好喝地待她,不仅为她聘请名师教养她,而且也是真心实意为她做打算的。
等到裴思雨出去后,周氏站起身来走到安菲映的面前,满怀歉意地说道。
“暖暖~是二舅母教女无方,让你见笑了。”
“二舅母言重了,不必介怀!”安菲映笑着娇声地宽慰着。
“归根结底不过是咱们裴家没有女儿,而你又在宫中,府中的女子物件只能给她一人了;渐渐地养得她的心思也活跃了。到底不是咱家出的人儿,眼皮子浅了些。”
裴老爷子神色严肃,开口说道。
裴老爷子看到这个养孙女这副模样,有些懊悔当年自己收养了她。
一旁的裴老夫人开口说道:“罢了,过段时间给她寻一些家世清白的人家,给她挑一个吧!免得日子久了,心思就更多了。也算全了咱们家养她一场的情分了……”
“是,母亲,儿媳过段时间一定会好好给她挑一户好婆家的,在她出嫁前也会好好管教她的。不会让她污了咱家的门楣的……”周氏垂眸低头地说道。
“不过如今咱家回京了,日后府中有好东西都是咱们暖暖的了。”裴大夫人笑声爽朗地说道。
大舅母孙氏出身将门,性情爽朗,堪作长房长媳。
孙氏婚后和裴家长子琴瑟和鸣,感情笃厚,一直都希望能生个女儿。
谁承想连生两胎都是儿子,在生小儿子裴岩的时候生产艰难,吓到了裴家大爷。
以为自己的妻子像自己妹妹那样,闯不过生子的鬼门关香销玉勋。
在孙氏平安诞下小儿子后,他说什么都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再生育了。
不管他们两人多想要一个女儿,都不敢冒着这个险,万一生的还是儿子呢?
所以孙氏和裴家大爷,在安菲映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装扮她。
每年左皇后都会送安菲映来裴府住一段时日的。
“大舅母~”安菲映有些撒娇地望着这个舅母,就算裴家被贬回老家那边,这个大舅母还是会时常托自己母家送些东西进宫给安菲映。
虽然能拿到安菲映手里的东西不多,那这也是大舅母的一番心意。
“好了好了,如今咱们都回到京中,可以时常见到暖暖了,这辈子我也无憾了。”裴老爷子望着安菲映,强笑着说道。
裴二爷听到自己老父亲这样子一说,心头一酸。
裴老夫人看到自己家老头子的神情后,觉得他这么一说,会让小辈们多思多想的,便责怪地瞪了他一眼。
随即,笑着对着众人说道:“你们可别理他的话,他是开心过头了。我们二老身子骨硬朗着呢!还是能看到重孙们出来的呢!”
孙氏和周氏闻言,心里头的灰霾也一扫而空了。
裴老夫人是个很好的婆母,从不插手自己儿子的房中事,对两个儿媳妇就像亲闺女一样呵护疼爱着。
对她们两个儿媳妇舍得放权给她们管理内宅,也从不会多说些什么,连日常的晨昏定省也定位每月的初一、十五过来一趟就好。
平日里多来她的院子,陪陪她老人家唠唠家常就行。
裴老爷子虽然看着严肃,但平时对这两个儿媳妇也很是亲厚,反而对自己那两个儿子严格约束了些。
这些年来,她们两个早已将自己的公公和婆母当做自己的亲生的父母来对待呢!
听到老爷子这样子一说,难免心中有些伤感。
她们两妯娌相处得也和睦,就像亲姐妹一般。
待到屋里的男子们都出去了之后,她们几个才放开了聊了起来。
“暖暖,那翟阁主对你可好?”裴老夫人关心地问道。
旁边的孙氏和周氏听到婆母问了出来,两人也带着殷切地目光望着安菲映。
“外祖母和舅母们,你们放心。他对我很好,温柔体贴,细致入微。在阁主府中住着,比我在宫里住得还自在呢!”
安菲映眉眼弯弯,满脸娇羞地说道。
她们望着安菲映的气色红润,心里的担忧也就放下了。
“他能真心待你,这也算是一种福分。暖暖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们几人在聊了许久之后,裴家大爷也回到家中吃午饭。
裴源他进来说道:“祖母,饭厅已经摆好膳食,可移步过去。”
安菲映来到饭厅那边,挨着祖父母身边坐着。
她看到桌上的饭菜,便知道他们对自己也是用心的了,都是自己从小爱吃的菜肴。
今日算是家宴了,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享着久违的天伦之乐。
——
吃过午饭后,裴老夫人不想自己的外孙女这么快地离开,便让她留在府中午休。
待到日落西山时,裴府门前出现了许多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当门房打算向前询问的时候,锦衣卫让开了一条道来。
翟闵殊走到了府门前,正打算直接进去的时候,想到了安菲映对裴家的重视后。
于是停顿了脚步,挥手让门房去通传。
当小厮来向裴老夫人通报翟阁主正在府门前等待通传时,安菲映正坐在大厅里喝着茶吃着糕点呢!
安菲映脸上浮现了惊讶之色,出门前翟闵殊可没有说他会来接自己的呢!
在座的人脸色一怔,没想到翟闵殊会亲自上门接暖暖回家。
随后裴大爷连忙跟着小厮出去,将翟闵殊请了进来。
翟闵殊一进门,看到安菲映被裴家人众星拱月地围着,嘴角微微翘起。
对着身边的裴大爷,神色也柔和了许多。
众人看到翟闵殊进来后,纷纷起身向他恭敬地行礼。
“翟阁主!”
翟闵殊心情颇好,难得地拱手对众人回了一礼。
他不喜与其他人过分亲近,但是安菲映外祖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是我的外祖母、外祖父。”安菲映走到翟闵殊的身旁,低声介绍道。
翟闵殊垂眸带着温柔的笑意看向安菲映,随后对着裴老爷子和裴老夫人行了一个晚辈礼、
“裴家外祖父,裴家外祖母安!”
裴老夫人望着眼前这个一表人才的外孙女婿,心里满意极了!
裴老夫人连忙抬了抬手,满脸慈爱地对翟闵殊说道:“好好好,稍等等便开饭了,留下来一起用了晚膳再回府可好?”
裴老爷子目光深邃地看着翟闵殊,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绪。
这个人身形模样,跟自己小时候一直追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太像了,像极了那人年轻时的模样了。
难道?
裴老爷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也对,跟他这个年纪的人,老的老了,深居简出,去世的去世了。
或许这当真是天意!
裴老夫人看着传闻中做事雷厉风行,嗜杀成性的人,竟对自家如此礼遇;看他这般看重暖暖,心里的隐隐的担忧,在见到他后,也随之驱散了。
尤其是看到他眼中对安菲映的珍视和宠溺后,裴老夫人的心就更安了。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呢?”
待到众人都坐好后,安菲映低声凑到翟闵殊的耳边问道。
“我来接你回府。”翟闵殊微微一笑,大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轻声细语地说道。
安菲映望着这个男人,笑了笑后,便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翟闵殊对安菲映的任何事情都极其上心的,要不是今天有要事处理,他一定会陪着她亲自来裴家的。
在听到今早她说,晚膳有可能不回府中用膳时。
翟闵殊心里便有了打算,要尽快将事情办理完后,赶到裴府晚膳前来接她。
这样自己就不用独留在府中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