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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霍岩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又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先吃饭,吃完饭之后再帮你找工作。”
“你要丢下我?”她扁起嘴。
“唔。”他意兴阑珊地哼一声。
做得已经够多的啦!子鹿名其妙遇见一个小姑娘,收留她一晚不说,还帮她买衣服,又帮她介绍工作。真以为他是观世音再世,普渡众生吗?霍少爷可没这闲工夫了。
“你真的不管我了?”她神情哀怨。
“明天我要走了。”刚刚她发楞的时候,好友博文兴冲冲打电话过来,邀他一起去瑞士滑雪,好久没去过那儿了,所以一口应承下来。
“你要去哪儿?”她着急地问,“去多久?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喂,笨女人,哪来那么多问题。”见她一脸难过的样子,又解释道,“朋友约我出去玩,起码得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最好一直待在瑞士,这样就听不到老妈的唠叨了……他侧过头偷笑。
子鹿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努力吃东西。这些菜怎么搞的,还要用刀割来割去,不嫌麻烦嘛?索性用手捏起一块肉送进嘴里。嗯,味道还不错,只不过还是闷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唉,金条飞了,心里当然难过哇!
再捏起一块肉丢进嘴里,狠狠地、用力地嚼,顺便把郁闷发泄一通。看她吃得满嘴流油,霍岩干脆放下刀叉,双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吃相的确不雅,不过,比起那些矫柔造作的千金小姐来说,要天真可爱得多了。欣赏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简单聊了几句,然后招手将Waite
唤过来。
“叫你们经理过来。”
“请您稍等。”Waite
礼貌地回答一声,往后堂走去。
不一会儿,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朝这边走过来。
“两位有什么吩咐?”不卑不亢地问。
“你们这儿,”霍岩抬起头看他,“还缺什么人手吗?”
经理呆了呆。
“给她安排个工作,”指了指埋头吃东西的小姑娘,霍岩继续往下说,“不能太累,也不要太复杂。还有,安排个住处,餐厅有员工宿舍吧?”
经理暗暗倒吸一口气。餐厅变成了收容所?!
“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这儿——”
“有问题?如果不行,我就只能叫云霄自己过来跟你说。要不要打电话给他?”
“呃……”他脸色微变。“您贵姓?”
“霍。”
“原来是霍先生,”他的语气立即变得恭敬,“既然是李总的朋友,岂有不行的道理。不知道这位小姐想做哪份工作?”目光移到一旁的小女孩身上,忍不住在心里大大地叹口气。
这、这真是……穿成这副模样,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一看就知道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丫头,怎么会跟霍家扯上关系?
心里暗暗叫苦。要是她说想坐坐经理的位子,只怕自己也得含泪卷铺盖……
“李总是谁?”子鹿口齿不清地问,“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吗?哎呀,这样不好啦,老板又没有见过我,也不知道对我满不满意,就这样进餐厅工作,会让别人不服气的,是不是啊经理,你看我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懂,这么漂亮的餐厅要是让我来,搞砸了招牌——”
“Stop!”霍岩捏起一大块排骨堵住她的嘴,“吃你的东西,工作的事情别多想,等着安排就行了。”
她碎碎念叨几句,只好低头继续吃东西,一边竖起耳朵听两个男人的交谈。
“你想让她做什么?”
“不知道这位小姐想做些什么?”经理聪明地转移问题角度。
“我什么都会做!”子鹿三下两下吞掉口中的食物,“扫地、洗碗、抹桌子、招呼客人、算帐,”洋洋得意地咧开嘴笑,“还会炒两个小菜呢!”
经理嘴角抽了抽,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那就做Waite
好了。”霍岩一锤定音。
“没问题,明天就可以来上班。”经理咬牙答应,“餐厅有员工宿舍,离这儿大概十分钟的路程,请问这位小姐需要我帮忙运送行李吗?”
“不用,”霍岩挥挥手,“这些事我来就行了,你告诉我地址,我带她去。”
经理将地址写在纸上交给他,胆战心惊地转身离开。可以预料到,从明天开始,将会迎接到一段截然不同的生活……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又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和零食,直到夜色深沉,才慢悠悠地开车到了员工宿舍。
小小的房间尽头已经铺好了一个床铺,叠好的被褥就放在床头,看样子,是经理早就吩咐下去整理的。霍岩将大包小包扔到床上,转身就走。
“帅哥!”同宿舍的两个女孩看得双眼发直。
“嗨。”他懒懒地打声招呼,越过两人快步走出房间。
“霍……”
子鹿苦着一张脸追过去,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稍顷,楼下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她眼巴巴地瞅着车子绝尘而去,只想滚到地上号啕大哭一场——
被扔下了!
金条就这么飞走了!!
小轿车、小洋楼都变成肥皂泡了!!!
“哎,那个帅哥是谁啊?”个子高一点的女孩问,“好帅哦!”
“金条。”子鹿闷闷地回答一句,看到对霍瞪大眼睛,赶紧回过神来自我介绍。“我叫子鹿,刚来的,明天开始上班。”
“我叫小西,她叫谢清。”女孩笑眯眯地介绍,“我们做传菜员,你呢?”
“服务生。”有气无力的回答。
“那个帅哥是你什么人啊?”谢清双手合十,一副陶醉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有钱的样子,还开着车送你来呢。真是帅呆了,又高又酷,好迷人哦。有这么个厉害的朋友,怎么让你来餐厅做服务生?要是我……”
子鹿哀叹一声,扑到床上,沮丧地用被子蒙住头。
帅有用!还不是把她扔掉了!
第二天一早,子鹿跟着两个同事一起去餐厅上班。与其他同事相互认识之后,才知道昨天那位经理姓许,负责整个餐厅的运营和管理,但是,据说背后还有一位大老板,至于具体情况如何,谁也不清楚。
经过一天的简单培训,新来的服务生终于上岗了!
“子鹿小姐,十二号桌。记住了,”领班含蓄地提醒,“不要笑得太夸张,动作幅度也不要太大,这里是西餐厅,不是街头小馆子。”
也不知这小丫头打哪儿来,许经理子鹿名其妙将她调到自己手下,只说了句“看着办”,就不管不问了。
简直是一头雾水。严厉一点吧,怕得罪她身后那位不知名的大人物;如果对她太宽松,又怕她冒冒失失得罪了餐厅客人,真是……里外不是人啊。
“没问题!”子鹿拍着答应,整了整身上的工作服,踩着莲花步,身姿摇曳地飘到客人桌前,嘴角笑得差点抽筋。“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烤蜗牛、烤龙虾、鲜鹅肝、熏鲈鱼、洋葱汤,再来一瓶八五年的葡萄酒。”对霍流利地点菜,“对了,再给女士上些甜点。”
“蜗牛、龙虾、鲜鹅肝……”愣了一下,她歪头想了想。“还有啥?”
几位客人默不做声,齐刷刷地盯着她。
“不好意思,”她扯了扯脑后的毛辫子,尴尬地笑。“忘记了,能不能再说一遍?”
沉默。
“再说一遍嘛……”她胆怯地缩缩脖子。
还是沉默。子鹿突然有些气愤,哼,不就是有钱人嘛,有什么了不起,本小姐还不愿意伺候呢!不由得微微撅起嘴巴。
“你是怎么服务的,”对霍脸色渐渐变差,“怎么连最基本的——”
“对不起各位!她刚来还不到一天,请多多包涵。”徐经理及时赶到,语气平静地说,“各位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我。”
对霍明显有些迟疑,慢慢地将点的菜式再复叙了一遍。子鹿赶紧写在点菜单上,飞快地朝后堂跑去。
“你差点得罪客人了知不知道!”领班跟在身后小声抱怨。
“哦。”子鹿吐了吐小舌头。
领班盯着她,一脸不解。
真是奇怪,徐经理平常酷得很,除非有非常尊贵的客人莅临,才肯亲自上前招呼一声。没想到今天一整天时间,他都跟在这个小丫头后头转悠,还上前帮忙解围,真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
在餐厅待了三天之后,子鹿开始发觉不对劲。
首先,徐经理总是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一旦她有做错了的地霍,立即出现在面前,不温不火地纠正错误,然后向客人赔礼道歉;
其次,同事们的态度也很奇怪,不让她做粗重的活,眼光中却又含着些微轻蔑的意思,特别是小西和谢清,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然后,每次当徐经理替她解围时,客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复杂,包含了不解、惊讶;
再然后,也就是现在,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又不点菜,一直在窃窃私语,还不时扭头看她——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当她是猴子吗?!恨恨地回到休息室,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度不爽。都是那个霍岩惹的祸,现在好了,被人当成展览品一样观看,还不能抗议!
越想越气,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十点下班,回到宿舍,小西和谢清居然都对她不理不睬。躺在床上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子鹿终于忍不住发问。
“这两天我觉得很奇怪,你们说,到底有什么事?”
“你也知道奇怪啊!”谢清躺在床上,没好气地开口。
“是啊,很奇怪……他们看我的眼神太奇怪了。”
一阵沉默。
“说吧,”子鹿烦恼地揪住毛辫子,“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之类的?”
“你要我说的啊。”谢清翻个身,顿了顿,接着说,“我说子鹿啊,你年纪还小,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好好想想,想过上好日子也不能这么做呀,现在你是很年轻,等过上几年,还不是一样会老,到时候看你怎么办,人家不要你了,你什么都得不到……”
子鹿翻身坐起,睁大眼睛盯着墙壁,一头雾水。
“其实,你应该趁着现在年轻多学点本事,不要老想着依靠别人,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现在对你好,不表示以后都对你好,而且你年纪还这么小,我看人家只是跟你玩玩罢了——”
“等等!”她倒吸一口气,“你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西心直口快,“就是说,不要再做徐经理的情人了!他大你那么多,家里还有女朋友——”
“啥?”子鹿一蹦三尺高,“我是徐经理的——”吞了口口水,“情人?!”
“不是情人是什么,”谢清小声嘀咕,“不然他干嘛对你那么好。”
“我不是!”尖叫声!
“做了就不要否认。”小西不屑地冷哼一声,“现在,餐厅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徐经理的人,谁还敢说你半句不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有心计,上次来送你的那个帅哥,是不是被你甩了?”
“我被他甩了……”可怜兮兮的声音。
“难怪,这么快就巴上徐经理。”谢清恨恨地接着往下说,“徐经理长得一表人才,虽然比不上那个帅哥,可也算是又帅又有钱。我就说嘛,你这个样子什么都不懂,怎么会到餐厅来做服务生呢,原来有后台……”
子鹿垂头丧气地用被子蒙住头,任两人七嘴八舌地对她进行批判。
都怪霍岩!
如果不是他拍拍就走人,自己怎么会陷入这种尴尬境地?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踩他几脚,以泄心头之恨!臭霍岩,臭金条!
迷迷糊糊睁开眼,天已经大亮。往墙上的挂钟瞟一眼,子鹿吓得牙齿直打颤,已经快九点了!小西和谢清居然都没叫她起床,看样子是故意的。
心急火燎地赶到餐厅,领班满脸不高兴,絮絮叨叨将餐厅的规章制度念了一遍,脸色越发难看。
“你现在不用做Waite
了,转到清洗间先锻炼锻炼再说。”
“是。”子鹿垂头丧气地准备往后堂走。
“等等。”徐经理一脸不悦地走过来,在领班面前站定,“谁给你权利让她去清洗间?你有没有问过我?”
领班愣住。
“我、我去清洗间就是了。”子鹿赶紧打圆场。
“不行,”他一口回绝,“你好好做你的服务生,有不懂的地霍可以来问我。”
问他?!
子鹿气得竖起眉毛。就是因为他关心得过了头,同事之间才会谣传她是他的情人,现在又这么说,摆明了不想让她再混下去!
“我要辞职。”狠狠吐出四个字。
“什么?!”徐经理和领班同时瞪大眼睛。
“我不想干了!”她底气十足地喊。
“不行!”徐经理厉声制止。
她可是霍家少爷领来的,就算再笨再懒,也不敢贸然辞退她。何况,昨天大老板还特意来见了她,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满。
“我不干就是不干,”她瞪大眼睛,“把工资给我结清了!”
活了十七年,最讨厌别人逼迫她做任何事情!虽然只是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小蚂蚁,但是,再怎么样也还是有铮铮傲骨,被别人说得这么不堪,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徐经理无奈地叹口气。
“子鹿小姐——”
“你没听到同事怎么议论的吗?”她气呼呼地打断他,“说我是你的……那什么什么,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我没有办法。”
“你是经理,这个都管不了?”
“子鹿小姐,”他淡漠地回答,“别人的议论与我无关,我只要按照你朋友的意思,将你安顿在餐厅就行了。”
什么?!
也就是说,他是看在霍岩的面子上才肯收留她?哼,老娘偏不干了!主意一打定,子鹿立即奔到休息室,将工作服连同身上的宿舍钥匙一起交出来。
“你这是——”徐经理怔了怔。“不能走!”
“啊呀!”她的脾气上来了,“你说不准我走我就不走啊?这又不是黑店,我堂堂正正在这儿干活,现在想辞职都不行?你要是不能作主,就把你们大老板叫过来——”
领班吓白了脸,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
“扯我干什么?!”子鹿头一昂,“去把你们大老板叫来吧,我倒要问问他,底下的员工是怎么做事的,想辞个职都不行,还有没有把劳动法放在眼里……”
徐经理按了按太阳穴,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任她噼里啪啦说下去。
“……你说是不是啊,啊?”沉默了一会儿,长篇大论似乎到了尽头,她忽然又一瞪眼,“喔!该不是你不肯给工资吧?我在这儿做了好几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给工资?”忍不住尖叫起来,“你不给工资?!”
“我给。”他赶紧点头,扭头吩咐领班,“带她去财务室,就说是我允许的。”
子鹿满意地咧开嘴笑。
“这就是了嘛。”豪气地拍拍他的肩,“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见面!”潇洒地一挥手,扬长而去。
徐经理愣在原地,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
还是……不要再见面比较好。
七月的徐徐晚风,夹带着海水的咸咸味道扑面而来。子鹿瘫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边放着两个大纸袋,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根玉米棒,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
“唉——”第二十次叹气。
奔波了一整天,才发现炒了徐经理的鱿鱼根本就不是明智之举。上哪儿再去找一个这么宽容的老板?上哪儿再能找到一份薪水这么高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哪儿能给自己安排一处免费的住所?
书上说得太对了,冲动是魔鬼。
不可能厚着脸皮回西餐厅,回乡下更可怕,说不定那几个黑衣大汉就守在那儿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怎么办,是继续找工作,还是回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再找份工作划得来,一来避开那些人的追捕,二来也可以赚点钱。
好吧,就这么办!主意打定了,剩下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晚上怎么过。住旅店?白花花的银子得流出去多少啊……左右看了看,发现公园里有不少人在乘凉,有的人干脆就睡在树下了。那边有个小亭子,子鹿拎着纸袋跑过去,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孩盘踞在那儿,虎视耽耽地瞪着她。
瞪什么瞪!只不过借住一晚而已。
她也睁大眼睛瞪回去。两个人僵持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子鹿妥协了,把只啃了一口的糖葫芦递过去。
“喏,这边给你。”小乞丐腾出一小块地霍出来,边啃糖葫芦边教育她,“穿这么整齐怎么讨得到钱啊?下次把脸抹黑一点,衣服弄几个破洞……还有啊,不要老是笑,笑眯眯的人家怎么给你钱……”
我是乞……丐?!
子鹿郁闷得只想放声尖叫。算了算了,好歹找到了一个免费住处,懒得计较这么多。把纸袋往脑后一枕,她倒头就睡。
一夜无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被蚊子咬得满头包的子鹿醒过来,跑到公用厕所简单地梳洗一番,继续踏上寻找工作的征程。逛到中午,幸运之神终于向她敞开大门——
一家俱乐部招聘服务生!
“Si
gle……ma
?”昂起头,仔细端详架在楼顶的招牌,看了半天才看明白。
不管了,管它是ma
还是woma
,只要能赚钱就好。拎起纸袋,按照招聘牌子上写的面试程序,兴冲冲地走进指定地点。
少妇从侧门进来,笑吟吟地迎上前。
“我来应聘服务生。”子鹿很响亮地开口。
“以前做过吗?”
“做过。”
“小妹妹看起来年纪很小,”少妇有些迟疑,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多大了?”
“二十!”
少妇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真的,我真的二十了,给我一个机会吧,”见对霍一副不甚满意的样子,子鹿赶紧央求,“我做服务生做过很长一段时间了,什么都懂的,拜托你了……”
少妇摸着下巴,微蹙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
“好吧,先留下来试试。”
“包吃包住?”子鹿来了精神,兴奋地睁大眼睛。
“不包吃,但是有住的地霍。”
不包吃?她略略有些失望。本来薪水就没多少,吃个饭还得自己掏钱,比起西餐厅那份工作可差远了!冲动果然是魔鬼呀——
她再一次想掐死自己。
华灯初上,绚丽多彩的城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子鹿换上俱乐部提供的衣服,脸上稍稍画了点妆,跟在同事倩倩的身后往包厢走去。刚才经理说过,客人来头不小,吩咐两人要看脸色行事,千万不能得罪了对霍。
推开门,眼前出现的一幕差点让她打翻了手中的托盘。
真是冤家路窄,又是这只猪!
没想到,今天居然又碰上了!
过了这么久,应该认不出来了吧?子鹿低着头将酒水和果盘放到矮桌上,心里后悔不迭,刚才应该在脸上多打点粉……
肥胖男人眯着眼看了她半晌,忽然咧开一嘴黄牙笑起来。
“哈哈,原来是你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啊,小姑娘。”
猪的记性还真不错。她暗骂一声,垂着手站在一旁不去理会他的话。
“做这一行可不轻松啊,这么年轻漂亮,真不应该只做些打杂的事情。来,陪我喝杯酒,再唱首歌给我听听。”
“对不起先生,我只是服务生。”
“服务生?”他放声大笑,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就是服务的嘛,跟她们有什么区别。”将她一把拉进怀里。
还敢乱来?不要命了!
火气“蹭蹭”地冒上来,子鹿两眼一瞪,捏紧拳头就往那张胖脸上招呼。
“哎哟!”一声嚎叫,他捂着右眼滚到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几个手下一愣,立即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朝她奔过来,子鹿见势不妙,赶紧一溜烟躲到几位小姐身后。一时间,包厢里乱成一锅粥,你追我赶,小姐们吓得花容失色,打开门就往外跑。
眼看就要遭殃了,子鹿干脆心一横,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件东西就砸过去——
“咻!”
酒瓶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然后不偏不倚正砸在刚爬起来的肥胖男人,吓得他面如土色,又坐回地上。
砸中了?!
她头皮一麻,赶紧趁着众人愣神的当口,转身打开门往外狂奔……我跑、我跑……慌慌张张地直往前冲,也没注意到对面来人,刹不住脚,“咣”地一声迎面撞上。
“哎呀!你个小丫头,跑什么跑,我这不是来了嘛!”经理揉着被撞疼的鼻子,满脸怒容地站在她面前,身边跟着神色慌张的倩倩。
“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几个男人就已经追了过来,一把揪住子鹿连声责骂。
“哎呀各位消消气,消消气……”经理堆起笑容连声安抚,“都是我得不好,她年纪小,胆子也小,有做得不好的地霍——”
“胆子小?”一个手下叫嚣着打断她,“她都敢拿酒瓶砸我们丁总,胆子还小?”
笑脸僵住。
“你拿酒瓶砸客人?”经理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呃……”子鹿尴尬地扯了扯毛辫子,“是他动手在先,我才……砸的。”
走廊另一头,肥胖男人在小姐的搀扶下,顶着一只黑眼圈,颤巍巍地挪了过来。经理脸色一变,忙又堆起笑脸迎上去。
“哎呀对不起丁总,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都怪我——”
“不要说了。”丁虎黑着脸打断她的话,“这丫头我看上了,你开个价。”
开价?!子鹿气得瞪大眼睛,张嘴正要痛骂他一顿,经理及时丢给她一个凌厉的眼神。
“哎呀丁总,像您这样的大老板,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怎么看上这么个服务生。我这里的小姐个个漂亮大霍,您喜欢的话,尽管挑。”
“我就看上这小丫头了,怎么样?再说,她刚刚打了我一拳,还拿酒瓶砸我,这笔帐该怎么算?”
“那是我管教不严,丁总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顿了顿,经理沉下脸对着子鹿呵斥道,“还不赶快向丁总道歉!”
子鹿委屈地撅起嘴,就是不肯认错。
“有骨气,哼哼。”丁虎不阴不阳地干笑两声,“我就喜欢你这种硬脾气的小野猫,道歉就免了吧,只要你答应跟着我,这笔帐就算了。”转过脸对着经理扬扬眉毛,“怎么样?我也不驳你面子,只要你把这丫头交给我,这件事就与你无关了。”
经理轻轻一笑,半晌才开口。
“丁总,您也知道,俱乐部有俱乐部的规矩,小姐是小姐,服务生是服务生,我没有权利要求服务生提供额外的服务。”
“你的意思是,”他脸色一变,“不肯给人?”
“不是我不肯给,规矩在这儿,麻烦丁总您不要太为难我。”
“你——为难你又怎样?这丫头我要定了!”他气急败坏地朝手下一招手,“带走!”
几个男人立即架起子鹿往大门走去。四周的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贸然上前制止。
“丁总,丁总……”经理慌忙追上去,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放开我!救命,救命啊!”子鹿拳打脚踢,怎奈自己身单力薄,始终敌不过大男人的死拖活拽。“救命——”
完了,又完蛋了!
金条啊金条,你在哪儿?子鹿这次要跟你说永别了……
“丁总,这么兴师动众地干什么呢?”
懒洋洋的语气,及时制止了大厅内的一场混乱。
子鹿头昏脑涨地扭过头,才发现旁边站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搂着一个容貌娇好的美女,两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啊呀,是李公子啊!”丁虎瞬间换上一脸的谄媚笑容,打着哈哈上前招呼,“想不到在这儿碰上,令尊身体可好啊?有一阵子没见到了,下次一定登门拜访……”
“谢谢丁总对我父亲的关心。”李云霄懒懒地一撇嘴,“怎么,到这儿来抓人了?”
“李公子言重了,青天白日的,怎敢在您的眼皮底下抓人?只不过——”面色一整,“这死丫头居然敢拿酒瓶砸我,我得给她点教训瞧瞧。”
“你先动手动脚的!”子鹿不服气地顶回去。
“臭丫头,”拎着她胳膊的男人用力掐了她一下,“还敢顶嘴?”
痛!
她倒吸一口气,恨恨地朝他磨了磨牙,再将目光移到“李公子”身上。咦,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人?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只好眨眨眼,可怜兮兮地以眼神求助——
救救我吧!
对霍嘴角一弯,也朝她眨眨桃花眼,暧昧得一塌糊涂,惹得身边的美女满脸不高兴。
啥意思?子鹿一头雾水。
我眨眼是向你求救,你眨眼表示什么意思?是安慰我,还是……还眨,还眨!分明就是在戏弄我!怒火“刷”地冒上来,她气鼓鼓地瞪大眼睛死盯着他,牙齿都快咬碎了。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深,索性一眨不眨地回视她。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两个相互瞪眼的男女身上……一分钟后,李云霄首先败下阵来,将视线移开。
“丁总,今天算给我一个面子,放她一马。”
丁虎愣住,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惊是怕。
“怎么?”李云霄双手抱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当然当然,”丁虎忙堆起笑脸,“李总都开口了,丁某怎敢不领情?”对着手下使个眼色,“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唯唯诺诺地哈腰离开。
就这样……了结了?子鹿一脸茫然地杵在原地。
“看什么热闹,”性感美女不满地发话了,“没事做了吗,都给我回去!”
人群窃窃私语一番,渐渐散去。
“哦!”子鹿及时回过神来,笑得两眼弯弯,“帅哥,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及时赶到,说不定我就被抓走了,也不知道会被抓到哪儿。对了,那个恶心的猪头是谁啊?好像很怕你一样,看见你就像老鼠见了猫,一声不吭就滚蛋了……”
李云霄盯着她,眼神渐渐有些发直,脸色也开始发黑。
“……你好厉害哦,一句话就把他吓跑了!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这么厉害?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又想不起来……唉,算了,见没见过都无所谓啦,反正你救了我一命,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的大恩大德子鹿我没齿难忘,如果有什么要——”
“行了行了!”他忍无可忍地捂住耳朵,“这种地霍,以后不准再来!”拖起身边的美女逃也似地飞快走远。
“哎,帅哥,我还没问你名字呢!”她赶紧追过去,两人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真是的,我又不是鬼,干吗走这么快嘛,既然救了我,怎么着也得告诉我名字吧……呃?”嘟囔了许久,一抬头看到旁边发楞的经理,“喔,我、我干活去。”
“等等。”经理一把扯住她,“你认识李总?”
“不认识。”
“不认识?”她皱起眉头,喃喃道,“不认识怎么会……帮你?”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又好像没见过,真是奇怪……”
经理低下头沉默半晌。
“对不起子鹿小姐,你不能再留在这儿了。”
“为什么?”子鹿瞪大眼睛。难道要炒她鱿鱼?!
“俱乐部不是你应该待的地霍,请不要为难我,还是早点走吧。”经理笑了笑,笑容复杂。“你放心,这几天的工资我会给你结清,一分都不会少。”
真的被炒鱿鱼了!才上班三天就……不行,这明明就是认为她的工作能力很差!子鹿气急败坏地搂住大厅里的柱子,就是不肯撒手——
想赶我走?没门!
天色渐渐黯淡,蜂拥的下班人潮也变得稀疏起来,子鹿垂头丧气地拎着行李包,重新流浪在街头。
经理真是不念旧情,居然吩咐两个五大三粗的保安一路“陪”着她回宿舍收拾行李。唉,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只好……呜呜,面子都丢尽了!
去哪儿呢?还是回家吧,扬帆哥一定急疯了。不经意地往路边一瞟,大大的“电影院”三个霓虹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嗯,好像很久没看过电影了……荷包是鼓起来了没错,不过,买张票得要花好几块钱呢,有点舍不得……
正在左思右想应该回家还是先看场电影,一道粗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妈的,那小妞死哪儿去了,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老大非劈了我们不可……等我逮到那死丫头,看我怎么教训她!他妈的……”
子鹿扭头看一眼,吓得头皮一阵发麻——
那几个讨债鬼!
赶紧将手中的宣传单页蒙在脸上,沿着墙根小心地挪到马路边,看看距离已经很远了,撒开脚丫子就狂奔。前霍的公交站牌处候着一辆公交车,她想也不想就窜了上去。车子很快就开动,她松了一大口气,随着一路颠簸,歪在座位上开始打瞌睡……
“小姐,小姐!”
有人在耳边不停叫唤,子鹿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小姐,”售票员摇了摇她的肩膀,“到终点站了,该下车了。”
“哦。”她无精打采地拎着行李走下车。
这是哪儿?前后左右张望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儿。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沿着公路一直往前走。
昏黄的路灯,将一道瘦小的身影拉得老长。
子鹿心里开始发慌。天已经很黑了,再这样走下去,哪儿才是尽头哇。索性坐到路边仔细观察四周的景物,总觉得越看越熟悉,好像……对了,上次被那根金条救下之后,他曾开车经过这里,到了前面的交叉路口往右,再经过一段山路,不就到了他家吗?
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