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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一点,你,我想在这方面也应该和我有一致的想法。
也许,如今很多事儿正中了我原来曾经所忧虑的。因为所生活的环境与经历不同,心态、感觉与意识都有很大的差异。要我们站在同一个高度上看问题的确有一定的困难。但是,问题不解决,只能越积越多。日积月累,等到堆积如山,我们都会被压垮的。这样的局面应该也不是你所愿意乐见的。
你有你独特的个性、趣味与生活习惯,这是不能抹杀的。你很节俭。应该说,这也不能否认是一个优点。但是,不知道你想没有想过,应该要有一定分寸的这个问题。
比如穿着打扮,对尾生,你还算大方。但是,你自己也应3该意识到,你已经是他的一个组成部分。所谓的‘一荣具荣,一损具损’应该有这个意思。所以,你是否意识到你的一举一动都应该考虑到他的身份与地位。
饮食是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饮食的质量也应该高度重视,先不要说烹饪的方法与技巧了。就最根本的材质的挑选都应该格外注重。省钱是一个方面,质量与口味更应该考虑。
家居的舒适、方便与有序,显示出一个家庭主妇的学识、修养与爱心。你不是一个蠢笨的女人,只要往这些方面想想应该不难理解。
尾生照顾你是应该的。但是,希望你考虑到也给他相应的尊重。就像他托着孩子喂奶那样的情景,如果你也像他对你一样的关心与疼爱,我想就不会发生那样的状况。
生养孩子的艰辛,所有的女人都要经历。也可以说是女人的责任。他有他的工作与责任,不知道你是否想过没有,也许,那也是你想分担都分担不了的。
虽然,那只是一件我眼见的小事。但是,一叶知秋,那些没有看见的呢!
说了这些,意在提个醒。就是水滴,积少成多,也能够汇成江河!长期相处,需要修正,需要磨合,这不否认。关键是要有心!
我实在不想多说,你也是个聪明人,尽量不要做些令大家不好接受的事儿吧!
*
端着豆浆的残渣,零子鹿来到花盆前。但是,当一眼望到高大的苦楝树叶子泛黄,枝条起皱的情景时,她的心头陡然一凉。
因为最近身体不便,一时的疏忽,还是……
出现这种状况,使她不由得心情沉重起来。
在她老家那破烂不堪的庭院中,自打她记事起,那棵挺拔高大的苦楝树就像坚强的后盾一般,一直是她心中的支撑。出类拔萃的树儿不仅给她们家带来引以为豪的骄傲,也给她带来无穷的乐趣和无尽的回忆。
在破旧的院落中,那棵高高挺起的树儿,可谓一道靓丽的风景。
春天,一簇簇紫微微秀气的花朵给贫零的院落带来温馨烂漫的色彩,同明媚的春光一起温暖了她们悲凉凄苦的心儿。
夏天,茂密苍郁的绿叶华盖一般,遮掩了半个院子,撑出一片免费的荫凉。浓荫下,读书,吃饭,做活。
最惬意的就是夜晚乘凉。有时候,她们的晚饭还没有撤走,小伙伴们就早早地来抢占位置了。扫一片干洁的空地,铺上一张草席,躺在上面,仰望璀璨的天空,听奶奶唠叨美丽古老的传说,辨认北斗和天河。
在无垠的星际中,任马行空,无边无际地遨游,想象力在那里像长了翅膀一样,得到丰富的营养。
秋天,满树黄澄澄珍珠般的果子,带来了丰硕的喜悦,还有无尽的乐趣。
玩具对于孩子们巨大的诱惑力是没有人可以否定的。
在那穷山僻壤,在那困苦的年代,成品的玩具是不可及的奢侈品。只有,就地取才,来满足天性的需求了。
等到金灿灿的苦楝果子落下来的时候,树下面,又聚集了许多张孩子们天真的笑脸。有穿成串儿,戴在脖颈上,手腕上,为显示高贵的身份,在别的孩子面前趾高气扬神气地扭几圈的;有做宝贵的棋子,和朋友美滋滋的来上两盘的;有做神奇的弹子,来过神枪手隐的…….
零子鹿常常如痴如醉地望着累累硕果,畅游在无尽的想象中。
后来上了学,随着知识海洋的拓宽,又知道了它们有一个美丽的名字:金铃子。私下的,她便把它作为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她知道自己不是富贵命,不能和金子银子的相提并论。她所以对这个名字情有独衷,是因为为联想到自己苦难的处境,觉得含义贴切。
最令她暂且忘却忧伤的是树下那一幅荡秋千。那一份悠然的飘逸感,如履天堂一般的美妙韵味,就如鲁迅先生文章中描写的小时候吃豌豆似的,成了她终生美好的回忆。
所以说,那棵树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就如高山上的磐石一般。
但是,有一年,苦楝树的叶子变得无精打采了。
不久,奶奶大病一场。雪上加霜,迫使她一度坚持退学。
而在奶奶无奈地离开她的那一年,她敏感的神经又被猛烈刺伤了,她心悸地发现那一棵巨大的苦楝树的病态又重现了。
本来,她并不相信神灵之说。但是,经过那多次眼见为实的征兆之后,在她潜在的意识中便有了一些认同。虽然,她也知道即使再虔诚的祈祷,也不一定挽回奶奶的重返人间。但是,从此以后,更是以善良的心,面对所处的世界。
当她如浮萍一般,飘游到一座山上,发现这株石缝之中的苦楝树的时候,感慨万千。最后,还是把它带回住处,栽培花盆之中。不管辗转何处,都是如影相随。
跟随她多年,因为盆栽,不得不忍疼修剪。如今,也已枝繁叶茂,几乎和她一般高了。
前几天,余尾生建议把它栽到院中。
她想等到自己生下孩子,安顿下来,亲自栽到自己的楼前。
她相信丈夫对自己的爱,也理解这一段时间他的辛劳,即使忽略了浇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只是,自己经过烈焰般的煎熬,又重生般地再次走到这棵树的跟前,看到眼前的情景,依然让她有些恍若隔世的茫然。
“会发生什么事呢?”她不由眉心锁紧。但是,想到医院那些痛苦不堪的那一幕幕,自我安慰地心想:应该不会有更令人身心损伤的事发生了吧!
她做了一个深度的呼吸,使缭乱的神志稍微集中振作了一下,往回走。
路过婆婆的房间时,听到屋里一阵激烈的争吵声。而且,她隐约觉得那不是一件她可以超然置身事外的事儿。
有时候,那些敲山震虎、绵里藏针的话儿,比指名道姓的言语更能令人心悸!
*
这不是街头巷尾的谣传,也不是捕风捉影的空穴来风。
原来那片自以为晴空万里的天空,早已乌云涌动,暗度陈仓。虽然,没有狂风暴雨来的那么直截了当。但是,往往暗藏的杀机给人措手不及的伤害更大。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她满含委屈伤心的泪水。
她将面对的这个晴天霹雳,又震惊又愤怒,一种凄然被欺骗的感觉蔓延全身。她是如此忠贞不二地对待他的丈夫,感恩她的公婆!而结果却是这样一个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实!真像突然挨了重重的一闷棍。
“我们怎么对你?难道你就从没有从我们的角度考虑过我们的感受么?你就一点没有想到过你给我们这个家带来多少无奈的折磨么?
你知道吗?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儿子,我们忍气吞声地做了多少努力,多少让步吗?
为了你,尾生又经受了多少煎熬吗?前途的拖累就不用说了,就光为了不若你生气,你知道他心灵上遭受的重压有多大吗?你知道他现在活得有多么累吗?
你也知道他从前是多么快乐洒脱!现在呢?
你看他还笑着是吗?但是,你就没有看到他那笑容里又有几分是真正发自内心舒心开怀的呢?你还真的能看到原来那只无忧无虑、春光满面快乐的鸟儿吗?你能确信他真的还是原来的那个余尾生么?
你什么都可以不管,只要你的目的能够达到就行了!
那么,你知道我这个做母亲的有多么心疼吗?我虽然好强,却从来不委屈我的孩子。为了他的快乐,我可以放弃一切!
你呢?你走进这个家门是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的!如果能生个男孩,我们也就认命了,偏偏又给找麻烦,生了一个女孩不说,还不能再生育了!
你说,你搅了我们这一家还不算,还要老余家下一代要绝后!我们就应该为了你的喜好而牺牲这么多么?
为了你的脸面,我们在背后又付出了多少辛酸的代价你知道?!
你知道吗?为了让你稳坐你的位置,尾生忍受了多少无言的伤痛么?他为了你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
你呢?你又为他做了什么?
既然你都听到了刚才的争吵,也就不用我在重复刚才的内容了。
你还记得我们之间曾经的那个约定吗?现在,我不得不明白地告诉你,现在就是你需要你兑现诺言的时候!”
原来!虽然,看起来,表面上繁花依旧优美地开放着,但是,蛀虫早已深埋根基,在不停地咬噬,不管花期是否长久,就像暗流涌动,决定倒伏时间的是虫子的力量。
还以为歌舞升平、太平盛世来呢,岂不知早已站在了火山口上了!而且,这座火山已经燃烧了许久,如今再也按奈不住了它一股脑地喷薄而出了。
炙烈的岩浆把她熔化了,虚无了。血液、思绪与感觉似乎都离她而去,一时虚脱似的失去了自我。
她石人一般地僵硬在了那儿好一会儿,才凄然一笑,“您一生都是在计划中度过的吗?这一切都是您早就策划好的吗?您早就给我准备了一支瞄准好我的箭,是这样的么?”
“我说过我也不希望有说出来的机会,不到万不得以。
我只有一个人之常情的心愿:一个孙子!如果你可以办得到,我们何苦来找这些劳神伤财的麻烦!
为你我们已经放弃了很多!”
婆婆是高等知识分子,自然语汇与思绪都是凡人所不能及的。
残酷的事实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瞬间劈头砸来,一时让她无力招架。
她不知道盛怒的婆婆还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屋里来的!当婆婆表情丰富的面孔从眼前消失,尖刻无情的责问在耳旁停止,意识回来的时候,麻木的她又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上午。
“啊!妈妈!怎么?”凉晒完尿布,她从凉台上推门进来,看到婆婆跌坐地上,慌忙跑来搀扶。
“一只讨厌的苍蝇,趴在窗边,我本想给它一条生路,打开窗子让它飞走。可是,它却偏偏不知好歹,飞出去了,打了一个盘旋儿,又飞回来了。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我垫起脚,用力一拍,滑倒了!”被搀到沙发上,婆婆怨恨地抱怨着。
“赶跑了么?”她赔笑地说。
“它自己钻死胡同,我还有什么好歉疚的,只好成全它了!”婆婆皱着眉,吸着气揉搓着膝盖,依旧怒气不减。
现在想起来,她突然明白了来龙去脉,恍然大悟地意识到原来面对的竟然是运筹帷幄的对手,也明白了自己有多天真!
她也记起那个女人的威胁,“她不走,我就要回我的孩子!”
也恍惚记得婆婆发誓说,会把对不起她的歉意弥补到她的女儿身上。
虽然,她茫然地不敢肯定是不是在梦游。但是,婆婆的怨气冲天,排山倒海般的连珠炮弹把她打醒了,让她知道应该面对现实!
原来拼命地想做个好妻子,好媳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梦想!
竟有这样的卑劣的交易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一时惊呆得哑口无言站在那儿许久,还是很难相信那是真实的。
自从认识余尾生,过上天堂一般的生活以来,在她的潜意识里,常常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时常做一些因站在高高的房沿边上而心悸惊恐的恶梦。
即使如此,也许因为它的朦胧,依然自我麻痹,觉得它还很遥远。也如蚊虫叮咬,没有伤及筋骨。
而如今,突然,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她的头上。
虽然,一时砸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大脑神经如短路了一般,不能支配支配身体的任何运动。但是,稍停片刻,就不能不清醒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她突然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原来是不折不扣的罪人!甚至将要成为断绝余家后代的刽子手!
这样的角色决不是她所想或者愿意扮演的!就连想,她也从来没有往这儿想过。
如今,一但意识到了,不能不令她心惊胆战又钻心一般地痛苦!百口莫辩的境地使她一时不知所措,呆呆地坐了许久。
婆婆表情丰富的面孔从眼前消失了,如坚冰一般零冷,如刀子一般犀利的眼睛依旧扎根在脑海,尖刻无情的责问也依旧响耳边。犹如落到了无底的深渊,炸裂的头忽大忽小地闪来闪去,思绪乱作一团。
她不知道自己还惹了什么祸,麻木着凄凉与痛苦还没有空隙挤进来。但是,她却不能不推想,如果是真的,那么自己心爱的丈夫余尾生所受的苦难才是最令她揪心的了!
她不留恋这个华美的家,也不关心自己将失去什么,摔得如何遍体鳞伤。唯一的让她受不了的是连累自己所爱的人。
也许,对婆婆来讲,自己就像一块烫手的山芋,愈快脱手愈好。
而这个皇宫一般的家对于她,如果说,以前为了攀登它,累弯了腰,咬咬牙鼓起勇气继续爬;但是,现在已经像个泄气的皮球,连牙齿都已经麻木,腿也站不住了。
如果还不趁着一息尚存,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知趣地逃走,等到玉石俱焚的那一刻,也许,连跑都来不及了!
当委屈的泪水涌上眼眶时,她知道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纵有千百个理由,如今也不需要辩解什么了,而且,也不想辩解什么了。
处在两个世界里,背道而驰,再多的言语,再大的付出又有什么用呢!既然,背山起楼并不是她的初衷。再挣扎也无益,只有越陷越深。
虽然,面对烟雾缭绕、深不可测的悬崖峭壁,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都不愿意往下跳。但是,老天已经诱惑了她,走到了万丈深渊的边缘,出局已经成了定然,除了照老天指定的路走,已经别无选择!
虽然,她还站着。但是,实际上已经倒塌。她从来没有走到过如今高的位置,享受了如此甜美的人间繁华。也从来没有像如今一样空前的丧失了一切信仰与精神支撑。
人间的关爱曾经温润地支撑她走过坎坷的人生,而如今,她又不幸地见识了人类的劣品质:冷酷无情、自私自利、恶毒如蝎。
善与恶是如此的分明,如此的南辕北辙。命运又一次不留任何余地残酷地打击了她,从前宁静温暖的心境不再有了!
*
死而不能复生都知道。虽然,对于生命,她并没有什么留恋。但是,还有牵挂!她还不能决绝而离开人世。至少,还得收拾残局。
但是,醉一次吧!暂时卸下重担,离开痛苦的人生,总可以吧!
虽然,她一向厌恶那些丑态百出的醉酒者,也不喜欢被酒控制、奴役。但是,现在,自己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控制而戏弄了。
就放浪形骸一次吧!
游魂一样,走进一家干净而偏僻的酒家。买了瓶昂贵的酒,望着那盘花生米,油然想起落魄的孔乙己,不由凄凉地苦笑。
辛辣的液体肆意地吞咽着,强烈地刺激她麻木的味蕾与咽喉,像火一样在胃中熊熊燃烧。但是,那份模糊的醉意仍然没有让她忘记自己所处的痛苦境地。
当像被车子碰撞七零八落似的,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把房门关上的时候,心酸、委屈与自我放纵一起袭来,热热的泪水涑然而下,一任顺着脸庞涓涓流淌,再不用掩饰,再也用擦拭。
和着泪水,仰头把一杯杯苦辣的酒囫囵吞枣地吞进肚里。
虽然,是名酒;虽然,喝得湍急张狂。却没有酒香,也不像李白一样豪气荡漾;更不像孔乙己似的自我悠然陶醉。
如火一般,奔流的酒在她消瘦的体内燃烧起来,如火如荼的火焰,烧伤了她的五脏六腑以及神经末梢,似乎融进了炼狱。
当口干舌燥,头如炸裂,痛苦地睁开肿胀的眼睛时,她知道上帝又把她送回了人间。
她心酸地想流泪水,但是,泪河已经枯竭。
既然此路不通,只有拖着一具空虚凄凉的躯壳继续人间之路!
一念之间,便下定了久已准备好了的决心。
前天,她和尾生还是近在咫尺,相偎相依;如今,仿佛已经隔了千山万水!
*
“爷爷!把门关好了吗?”稚气的小丫丫向门口探询地左右巡视一番,悄悄地说,又伸出细嫩的小手拉了拉门锁。
“关好了,小宝贝!”王爷爷疼爱地拍拍孩子的肩头,慈爱地微笑着疑问,“怎么,觉得爷爷老了?不中用了?”
“不是的,不是的!爷爷!”小丫丫用力地摇摇头,瞪圆水灵灵的小眼睛,思考着是否该不该说出心里的秘密。
老人善解人意地弯下腰,笑着把耳朵贴向孩子的嘴巴,“爷爷一定保密!信不信?”
“好吧!”小丫丫咧嘴笑了笑,转动着鬼机灵的眼睛扫视了一会儿,凑近了老人轻轻地说:“我不想我的小伙伴们和我一样担心,才不想说的。”
“爷爷知道丫丫乖!
——爷爷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你的烦恼,可以吗?”老人关切地解释。
“爷爷!是这样的,最近这几天,我发觉有一位陌生的叔叔,老在这附近偷偷摸摸地转来转去的。
我很担心!”多愁善感的小丫丫锁锁眉头,“不过,那叔叔也不像坏人,很好看。只是,很忧愁,很着急的样子。”
“好宝贝!爷爷知道了。
放心去睡觉吧!接下来,让爷爷和校长给你解决这个问题,好不好?”王爷爷安慰地笑着说,“爷爷会像狼狗护犊一样,好好地把门把住!”
说着,形象地做了一个强壮凶恶的狼狗扑食状。
逗得心事重重的孩子咯咯地笑了。
“好吧!爷爷!晚安!”像了却了一桩重压在心头的大事,心病烟消云散,孩子松了口气,脚步也轻快许多,一颠一颠开心地跑走了。
“唉!可怜的孩子!”老人一直望到孩子跑远了,叹口气,走进屋去。
王爷爷是个退伍军人,没儿没女,孤单一人。蔡雨松敬重他正直热情的为人,也出于一片爱心,请老人看守孤儿院的大门。
也许,因为同病相邻,有一样的切肤之痛,所以,老人在这里找到了安慰。同时,无微不至全身心地都扑在了孩子们身上。
蔡雨松常常抽出时间来和老人聊天,问讯一下老人的所需所求。同时,也趁机侧面了解一些孩子的情况。因为,孩子们都把老人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都愿意向他撒娇或者倾诉苦恼。
“老天爷真不该让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再受苦难!”老人家看了一眼站在窗前一脸凝重的蔡雨松,怜爱地说。
“是啊!我们就当他们的依靠好了!”他体恤地说,“也许,因为没有父母的保护,使得他们比一般的孩子,对于任何风吹草动都更敏感!
所以,更需要理解和关爱!温饱是一方面,相比之下,心灵上的安慰与呵护更重要!”
“你怎么看小丫丫说的?”老人征询地问。
“孩子不会捕风捉影,也不会大白天的说梦话。
我会留心观察一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向老人宽慰地一笑,“又麻烦您多操心了!”
“哪里的话!骨和肉是不分的呀!”老人意味深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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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身体紧贴在大门口的墙上,慢慢地探出头,向院子里关注地翘首张望,一会儿,又留神而不安地向周围探寻一番。这样待了一会儿,紧绷的身心好象失去力量似的,很失望地松懈下来,退回贴到墙上叹息。
当隐身在秘密之处的蔡雨松睁大眼睛看到侦察的对象竟是体力和精神都已透支殆尽,像游魂一般的余尾生时,瞬间,心里不由得像被阴云弥漫,猛然往下一沉,很快一阵刺骨的零风接踵吹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零战。
老天!怎么是他?
他又怎么会如此疲惫不堪?这和他印象中的余尾生实在相差太远了。
若不是他的注意力一直处在高度警惕的戒备之中,看到后,吃惊之余,为了安抚与纠正心中的震惊与疑惑,揉搓了几次眼睛,很难一时认出他来,也很难相信眼前的事实。
曾经,孩子般热情洋溢,激情勃发的面容,自信、潇洒、快捷的步态是他往日风采的组合。如今,却已经被呆滞与凄怅剥夺得无影无踪。似乎全身的器官都不再听从大脑的使唤,也许,大脑本身就已经麻木了。
零子鹿?可怕的预感使他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好像突地一下掉到了南极!全身的血液仿佛被迅速地注入了冷凝剂!整个人凉了个透!
虽然,他很不希望是如设想那样后怕的事实,但是,他第一个反应仍然是她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因为他知道,能够让曾经那么快乐有为的青年,如此颓丧的,也只有是丢失心中的最爱了!
他从暗处冲到他的面前,竭力装出偶尔相遇热情的样子,惊喜地说:“尾生!”
“雨松哥!……”正一门心思沉浸在无奈伤痛之中的余尾生看到从天而降出现在眼前的人,就像被猎人突然截去生路惊慌失措的兔子,本能的条件反射使他瞪大了空瞢惊诧的眼睛,又好象被重锤轰然一击,大脑犹如一张空白的纸,顿时楞住了,一动不动无神地望着眼前的身影。
等到真正明白面临的境地,一身狼狈像*裸地暴露在熟悉的人面前,凌乱的眼神中不由得增加了深度的伤痛与委屈,泪水无声地冲上了眼眶。同时,苦心的伪装被识破后的窘迫也让神思恍惚的他一时之间难以驱赶,不知所措地无语低首。
虽然,也知道想要隐藏心中的不安与沉痛是徒然的,但是,不管出于有意,还是下意识,仍然想着尽力遮掩。
从前,就灵活多变而言,他绝对不输于蔡雨松。但是,如今,颠倒过来了。也许是仓促之间毫无防备,情势变化幅度太大。所以,被痛苦重压得沉在深潭之中滞重的眼神,反而跟不上蔡雨松快速的变化。时而直直地望着他。
“来!屋里坐!”蔡雨松心里忐忑不安地热情相邀。
余尾生感情复杂步履蹒跚地跟进屋里。
他很想让自己的表情镇静自如一些,也很想努力给对方一个粉饰过后泰然自若礼貌的微笑。但是,整个面目表情无法不给人一种伤痛到极点的感觉。全身的肌肉细胞已经不听他的使唤,热热的泪水反而自顾自放肆地直撞眼脸,平时清脆响亮的嗓音也在关键的时候东拐西扭地走了调。
“零子鹿没有一起来?”蔡雨松递上一杯热茶。
本来,很想努力保持镇定,也觉得不由自主吐出的问话有些多余与残酷,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何必多此一问。而且,这样涉及的内容简直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到痛处。但是,他还是脱口而出,声音不能自持得有些发抖,凉意在心底渐渐浓缩起来。
“我找不到她!”他目光呆滞而绝望。
曾经光洁而平坦的额头,被痛苦的鳞爪抓挠出许多条愁肠百结的沟壑。失魂落魄的他狠狠地咬咬苍白干裂的嘴唇,伤痛而绝望地低下了头。
一但触及眼下支离破碎凄凉的生活,他全身的血液就好象被抽干了一般,曾经生龙活虎风流倜傥的一代精英,突然之间,犹如衰退到了懵懂孩提,脆弱似水,面对突如其来巨大的变故,一筹莫展。
“零子鹿?!”蔡雨松欲言又止。
虽然,他早有预料。但是,一经被证实,仍然感到难以接受的惊讶与焦急。
“决不会是别人!”他无力地说,言外之意,没有人可以这么让他如此地伤痛。“我很想说不是。但是,老天爷却不给我这样说的机会!”
他伤痛又失态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也许,目的是想舒服一点。但是,结果却适得其反。或者,因为唾液本来就已经变了滋味,涂在唇沿的伤口上,除了苦味,便只有杀伤力极大的辛辣了。
“怎么回事?”蔡雨松努力地压着千言万语的关切与渴望。
“我也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出差走的时候,她还微笑着依依相送……
回来竟然!”他的心被揪成一团,充满血丝的眼睛几乎泪涌。“如果我知道是这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这趟差!”
“孩子呢?她也抱走了?”蔡雨松心疼地紧紧追问。
“可能是趁孩子睡了走的,孩子的哭声把我妈叫过去的。”
曾经滔滔不绝健谈的他,如今,问答都是言简意骇。似乎突如其来的深痛打蒙了他,也封住了他灵活的思维和嘴唇。
声音也颓唐得没有任何音色,“我能看到的,只是哭得一塌糊涂的孩子和一张冷酷的纸条。”
“写的什么!”关注地问。
“不要找我,好好照顾孩子!”他痛苦地用一只手用力地来回揉搓着眉头,似乎希望能揉搓出个来龙去脉。
“什么时候的事儿?”虽然一时也觉得束手无策,他依然非常渴望得到一丝线索。
“五六天了!”
虽然,千言万语顶在喉咙,非常想找个人倾诉倾诉;虽然,他曾经是一个文思泉涌口技流畅的演说家。但是,现在他的喉中如塞了苦涩的青柿子,痛苦难言得不能多说一个字。
“为什么没有立即给我打个电话?”
“我第一个想求助的人当然就是您!”双手从脸上拉回,他长叹一口气,“只是出于侥幸的心理。原来以为,她会来这里。但是又想,即使她来这里,肯定会躲避着我。
我不想再把她惊吓走,就悄悄地来了。”他梦意朦胧地说,“看来,老天是狠下心来要折磨我了!不论我如何苦心经营,都躲不过这一天!”
“折磨的何止你一个!
——我以为她停下了漂泊的脚步,找到了温暖的家!”蔡雨松心疼而伤感地自语。
“雨松哥!拜托您了!”?伤痛溢于言表,余尾生郑重地递上一张卡。
“什么”蔡雨松疑惑地瞪眼。
“希望您能抽出点时间帮我寻找!”他哀伤地恳求道,同时,递过一打钱。
“收起来!尾生!
尽管,从血缘上讲,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在我的内心里,我一直把她当作我的亲妹妹!
亲情的关爱是不求报酬的!或者说,这正是其区别于其他爱的标志!”?蔡雨松长叹了一口气,“不能看到她平安无事,我同样也不会心安!
寻找是理所当然,更是心甘情愿的。哪怕要饭,哪怕遍体鳞伤,只要还有一口气!绝不会放弃!”
“我知道您的心意,所以我来找您。
我只是想,或许金钱可以帮您早一刻找到她。再说,因为您的外出,会给孩子们造成很大损失。您可以刻苦自己,但是,我知道孩子们是零子鹿心中的牵挂。
就算为了零子鹿,补偿一下孩子们吧!密码6个6,希望我们顺顺利利地尽快找到她!”
蔡雨松没有接那张卡,转脸望着快要黑下来的天空,幽幽地说:“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她离开的原因?”
对于余尾生,这个话题可谓恐惧而懊丧的。
本来,身心俱伤,又扎上这根针,血流如注,如虚脱一般,瘫软地坐回原处。也许,以便增加力气,也许,以便稳定一下心神,下意识地吸了几口水。
“我刚才说过,为了保住她,我简直挖空心思,也累得精疲力竭。
如果天意还要我失去她,非要给我一个一无所有的结果,我真不知道何为公理!”他伤心已极。
“尾生!我知道你对她的爱心!同样也知道现在你心里有多苦!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比不上她能活活生生地站在咱们面前!
如今她孤独一人,不知道她在这种心情下现在处于何种境况!所以,眼下,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更早地找到她。
她出走的原因与她现在的状况应该有关系,也许由此多少可以推测一点寻找的目标。
你与她朝夕相处,多少也应该觉察到一点蛛丝马迹。
想想看!”
“雨松哥!原本我想保住她,也许,反而弄巧成拙,反而赶走了她!”他懊丧地用尽仅有的一点气力扭捏着眉头。
似乎这样可以多少发泄一点自己的懊悔和惩罚自己的无知,或者竭力逼自己再回到那伤心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如此的疲惫又如何地寻找。
要不然,你在这儿休息几天,换换心境!”望着神情恍惚身心憔悴的他,蔡雨松关切地说。
“如果转换环境能改变揪心的事实,就是你赶我,我都不会走的。
但是,能吗?”他苍凉悲伤地苦笑,内心如北极的冰,“为什么总是希望的事儿不会发生,担心的反而不偏不斜地砸向你呢!”
“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长途旅行?”背着行囊急冲冲出村口的蔡雨松与站在路口默默苦笑的零子鹿差点撞了个满怀。
“零子鹿!”蔡雨松张大了嘴不能归拢。
虽然,她神思恍惚,憔悴不堪,不能不让他泪涌眼眶,心头一阵酸疼。但是,毕竟来到眼前,本来,要千山万水去寻找的呵!
因此,当他反应过来,确定不是在梦境,惊喜交加,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如潮水般的话语都含在无限关切的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