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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炎最近发现, 云秋好像经常走神。
这对于云秋来说是非常不平常的一件事, 因为只要跟他相熟的人就会知道,云秋一旦在什么东西上投入精力的时候,世界毁灭他都是不管的。
但是云秋的成绩到还是稳步上升中, 虽然注意力下降了,然而他比平常投入更加多的经历在学习中, 每天几乎就是画画和教室两点一线的跑, 有时候连饭都不吃了,装上一书包的小面包,饿了就啃几口, 就着舒化奶一起喝。
罗炎大呼小叫:“我的天!你这个劲头别说考星大了,就是考银河系大学恐怕都行的啊!云秋你注意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而云秋只是讪讪地问:“有银河大学吗?”
罗炎笑着说:“没有,暂时还没有的啦, 我是看你太努力了, 逗逗你的。”
他以为云秋是被上次的月考成绩刺激到了, 想要再奋进一把, 很理解他。之后云秋懒得去吃午饭的时候,他还会给他带饭去画室吃。
萧问水出差的时间延长了, 回来的时间推迟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云秋心里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周末, 萧问水的助理接他回城南小别墅的时候,发现他联系不到了。几经辗转后才知道是云秋手机丢了。
云秋也只说:“我这周不回去,想要在学校复习。”
他也没有回去拿萧问水的白颜料,而是自己随便买了一个不知名的牌子。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云秋现在很安静, 超乎寻常的一种安静,只是这种安静和他之前羞怯的、畏惧地对待这个世界时不同,他是面对行刑队的囚犯,等待着最后那一声枪响。
他等着萧问水回来。
第二次月考,云秋让所有人大吃了一惊。他的分数从上一次月考的两百三十多分直接进步到了五百分左右,除了语文以外,其他各科居然都已经到了及格线水平。
而他的画画也进步很快。尽管经年来的病情让他失去了一些有关位置、场景的直觉,但是他都通过自己的努力补足了。实际上,他的基因手术完成之后,他的神经功能、认知功能已经完全和普通无异,拖了这么长时间的原因,一个是因为没有人要求他去成长,另一个是没有促使他成长的环境。这就好比天生目盲的盲人有朝一日恢复光明,走夜路时也会习惯性地依靠听觉和触碰判断一样,云秋自己不适应,本能地认为自己的上限就在那里,所以无法彻底痊愈。
这个转变是他在文化课中学来的。云秋刚过来的时候,依然秉承着他“要学好一切就要把所有东西背下来”的习惯,但是高中课程里所有的课本实在是太多了,纵然是云秋这么认真的学生,也不免在面对浩如烟海的习题和课本时产生一点偷懒的小心思。
云秋就开始“偷懒”,做题之前居然敢不背题目了。但是云秋疑惑地发现,自己居然在看过一遍题目之后就能掌握题目要表达的意思,这让他既惊喜又惶恐。
之后,云秋又慢慢地做了一些其他的自我实验,结果发现自己居然还属于反应比较快的那一批。这些细微的小发现,云秋紧张地认为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是他正在变异为外星人的证据——他把这件事情悄悄藏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打算告诉萧问水。
云秋学习的效率也因此提高了不少。
基本功慢慢起来的同时,他自己在色彩上面的特长也渐渐显露——云秋是一个对颜色有天生直觉的人,他在没有任何色彩基础上完成的作品,其效果往往出乎老师的意料。
他慢慢地、慢慢地逼近正常人的生活,要说现在的云秋和其他人还有什么不同,大约只有从小到大养成的带点童稚的说话方式,还有他埋藏于心底的——对这个没有光怪陆离幻象的世界的最后一丝想象,这部分是无法抹杀、根除的,他认为一定一定有神鬼和超人,一定有复活和重生,只不过绝大多数人不曾知晓。
这是他和萧问水两个人的秘密。
第二次月考成绩下来的这一天,老师在班会上重点表扬了云秋。
而他全程没听到。他在走神。
云秋的座位靠窗,偏后的位置,背后是班级书柜,是他最喜欢的狭小、半封闭的空间。
班会是晚上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因为今天是月考讲平日,白天讲完了试卷,晚上的晚自习取消。
班主任的声音嗡嗡的响在耳边,却听不进去,外边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声倒是比较清晰。
云秋的晚自习不取消,他要去画室——尽管这不是老师要求的。他的手机坏了之后一直没有拿去修,也一直没有换新的。这个消息经由萧问水的助理转告给大人们,所以他们也没有在意。
之前是怎样的呢?他是老师眼里最乖的学生,可是唯一出格的事情,是会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回短信。和萧问水你来我往地发上几千条。结婚以来,他们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像是真正的恋人那样,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
他们不吵架,结婚以前的那些不快、争执和冷遇全部烟消云散,萧问水自从海岛回来之后,几乎是毫无底线地宠着他,也从来不会再凶他,最凶也就是在床上的时候——充满占有欲和冷酷的一面,让云秋总是忍不住想要撒娇。
现在他们已经三天没有联系了。
雨声渐大,其他人都收拾书包回去了。罗炎也说:“云秋,你有伞去画室吗?我先回家了哦。”
其实云秋没带伞,但是他说:“带了。明天见。”
人陆陆续续地走空了。云秋慢吞吞收拾着书包,出神地望着外边烟青色的天空,像是看一幅水墨画。窗户打开后,细密的雨幕透过窗稍稍漏进来一点,带来一阵凉意。
现在已经有点冷了,一件t恤加上外套刚刚好的程度。他今天穿着漂亮的工装外套,配小短靴,很干净利落的漂亮劲儿。他好看,皮肤白,眉眼明净,头发剪得很乖巧,看起来像个小王子。
云秋背着书包,走过空空荡荡的教学长廊,能听见自己哒哒的脚步声。雨越下越大,等云秋走到一楼出口的时候,雨点已经密集到了他没有办法飞快地奔出去,前往画室的程度了。
走出去一步就是瓢泼大雨,等到了画室,也一定是湿淋淋的,浑身黏哒哒的不舒服。云秋知道自己身体差,不能再发烧了,实际上,他今天已经在窗边吹了一阵冷风,有隐隐头痛的趋势。
他想了想后,决定今天还是不去画室了,直接回家。
他脱下外套,顶在脑门上,左右看了一下之后,就这样跑进了雨中。
雨比他想象的更加猛烈,风大,四面八方都是雨,云秋身上很快就湿透了,凉意透骨。他上一次发烧还没有好全,晚上时不时的打冷战,还会头痛鼻塞,如果今天长时间淋雨,恐怕回去之后会更加严重。
他把书包调换过来抱在身前,护着里面的书本不要淋湿,有些狼狈地四处看着,寻找着可以规划的躲避路线。
就这一眼,云秋却楞了一下。
不远处的道路尽头,他看见了一辆空间车,军民两用的加长空间车,正是萧问水平常办公开的那一辆。停得有点远,车轮还在缓缓滑动,往倒车线那边停了停,不清楚里面的人是谁。
他顿住脚步,刚往那边张望了一下,就看见上面下来一个男人,一边打开车门,一遍往他这边大步走过来:“云秋,过来!”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是萧问水。
他看起来也有点狼狈,雨太大了,伞放在车边的夹层中,这之间短短几秒的功夫,大雨已经淋透了他的全身。
但是他看起来还是那样英俊好看,那么高那么挺拔的一个人,撑伞向他快步走来,催着他:“过来!”
云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接他——萧问水大概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在这寂静的暴雨天,来接他的小omega回家。
那一刹那,云秋所有的犹疑都被抛在了九霄云外。他忘记了他失眠的这几个日夜,忘记了他要问萧问水的那些问题……他喜欢他吗?讨厌他吗?他的身世是否真如新闻上说的那样?他以前为什么对他那么坏?
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是漫长而难捱的一次等待,三天时间,音讯全无。他从萧问水的表情中发现了,他和他一样困顿于这一次离别。
萧问水冲他张开双臂,而云秋在这一刹那什么都不想了,他飞奔过去,和以前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被他紧紧地抱起来转了一个圈儿。
“宝贝,我回来了。”萧问水低声说,他伸手拂过云秋湿润的发端,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紧紧地抱着他,他说,“外边堵车,我给你班主任打了电话,他说教室里没人了,我还以为你走了。”
又说:“想我没有,omega?我很想你。”
他还记得,他说要他回来之后叫他小宝贝。
云秋哽咽着说:“我也,我也想你。”
这几个字出来之后,他干脆放声大哭起来,在那一刹那,云秋所有积压的情绪都崩溃了。毫无理由地,只是把脸埋在他胸前,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为什么现在回来嘛……”
他的指尖发着抖,带着他这一生体会过的最深切的恐惧。
为什么不这样呢?
这才是他原本生活的轨迹,只要他不知道那些事情,他就可以永远这样幸福快乐。
可是云秋止不住哭声,就好像他控制不住自己察觉到,在看见萧问水的那一刹那,他的第一反应不再是扑向他,而是想要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跑。
大雨中,他就这样站立在原地不肯走。两个人已经湿透了,而萧问水也仿佛从他这样带着某种执拗的哭泣中察觉到了什么。
他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疑云:“云秋,怎么了?”
萧问水伸手,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滴,将他的脸颊捧起来。看见他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那种惊惶的眼神,居然是云秋以前出现应激反应的前兆。
他一时间也不顾把他往车里拉了,只是轻轻地哄:“怎么了,小喇叭花?谁给你气受了?是不是被欺负了?我在这里,乖,别怕,我在这里。”
可是一反常态的,随着他一声又一声的安抚,云秋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这种情况以前出现过一次。
是他们两个刚重生回到这个世界时,萧问水安抚他的那一次。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往下问的时候,云秋却像是自己克服了这种情绪——他擦了擦眼泪,挣脱萧问水的手,飞快地往车那边跑了过去。
萧问水跟在他后面上车,看了云秋一眼,云秋只是把自己蜷缩起来,小声说:“冷。”
他的样子看起来反而像是困了一样,有些病恹恹的。
萧问水俯身在他额前探了探,感觉这个小孩好像在发烧,于是说:“回去让医生开点药给你——你是不是感冒了?”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云秋额前。
云秋抬起眼睛,只看见他凑得非常近,幽深的眼睛对上他,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那一刹那,好像什么都无所遁形了。
云秋想起来他是无所不能的,他永远知道他干了什么,身处何处,就像从小到大他把他从各种阴暗的角落里逮出来,就像这次,他好像预知到他不会前往画室,而过来接他一样——或者,萧问水根本连他正在学画画的事情都知道了呢?
他会知道他去过云公馆,知道他看了那本宝宝日记,甚至知道他在发烧的迷蒙中拼命嚎啕……云秋感觉自己确实好像又发起烧来,数不清的古怪念头和恐惧混合在一起,让他失去了分辨能力。
这一刻,云秋来不及想任何其他的东西,他满眼都是萧问水的眼睛,沉定的,温柔的,带着让他沉沦无法脱身的温柔,他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亮晶晶的,是一个惊惶无措的自己。
呼吸微热。
然后额前那一点温热,松了开来。
萧问水神色如常地起身,关了后座的车门,轻轻说:“娇气,omega。回去给你熬姜汤喝,我们还是能不打针就不打针,回家好好休息。”
他自己也是湿淋淋的,并且不知道云秋之前已经打过针了。
回家时,云秋跟在他身边,乖巧得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连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也规规矩矩,好像是过来做客的一样。
叫他洗澡换衣,这才晓得去,让他吃饭,才会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伸手拿碗。
萧问水给他查了体温,38.3,不是必须要去医院打针的温度,可是也不能放松。他给云秋找了药,看着他昏沉沉地吃下去,然后给他喂姜汤喝。
家里的可乐用完了,没能熬成甜甜的姜汤,萧问水临时往里边加了白糖,但是煮出来味道有点怪。
这个汤极浓极辣,云秋不愿意喝,每一口下去都要冒眼泪花子。他今天是炸了毛的猫咪,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焦躁不安地亮出抓子抓挠反抗,包括眼前这一碗让人喉咙疼痛的姜汤。他的发脾气像是没有理由的,而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云秋摔东西,碰碗,摔了第一碗姜汤,吓得萧小狼在一边狂吠,又凑过来,嗅了嗅地面上滚热的液体。
而后萧问水又去给他煮了一碗,心平气和的。
萧问水把他抱在怀里,慢慢地哄,跟他说话。
小熊在哪里?回家了,他给他唱小熊动画片的片尾曲,声音低沉好听,节奏放慢,很慢很慢,催得人昏昏欲睡。想看看小金鱼吗?每一块鳞片都细细打磨抛光,纯金很软,他可以捏动它的尾巴,红宝石的眼睛用人眼看不见的细金丝焊上去,他已经给他做了两条。
看见他眼睛快要闭上,他会很坏的,故意地问他:“睡了吗?不要睡啊,omega。”
吵得他睁开眼,又再度陷入昏沉中,如此周而复始。云秋是不敢直接冲他发脾气的,尽管他会纵容他,但是云秋从来不敢这样做,只能听着他的话,所有的难受都发泄给沙发枕——放了填充物的一角都快要被他抓破了。可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
这些琐碎的声音以一个恒定的频率响在他耳边,让他仿佛回到孩提,回到一个并不存在的摇篮里。萧问水的声音和外面的雨声重合,和外界所有声音重合,把他轻缓温柔地包裹起来。
他不会离开他,他怎么会离开他?没有人舍得离开这样的温柔乡,没有一个孩童舍得爬出温暖的城堡。他要做的是撕开城堡外的荆棘,望见一路的电闪雷鸣,他为自己做好了盔甲,制好了长剑,可是只要萧问水轻轻的一声,“不要睡啊,omega”,他就立刻发现了,他一切的武.装都由轻薄的纸造成,萧问水只需轻轻一按,就分崩离析。
云秋窝在他怀里,发着烧,小声呢喃着,他自己都没听清自己想要什么,可是萧问水立刻给他拿来了小熊,把他抱进了海盗船里。平躺下来的那一刻,云秋感到微微的眩晕,天旋地转一样,本能地抓了一下萧问水的手,又不知道为什么松开了。
他听见他说:“等一等,云秋,我接个电话。”
云秋的头很疼,他离不开他,不想离开他。他离不开他雨声一样的低语,也畏惧关灯后的黑暗。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萧问水离开前没有关灯,还让小狗跑了进来。他的声音是那样低,隔了好几个房间也能听见,虽然听不清内容,可是知道他在。
云秋抱着小熊,慢慢地睡着了。
阳台。
“云秋状态不对,去查,我出差的这几天里他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他的口吻冷冰冰的,透着一丝绷紧到极限的某种情绪。
他们一直没有在云秋身边放保镖,是因为云秋自己对这种保护——或者说,监视,异常敏感,并且会为之感到害怕。如果说他第一次出门时还因为紧张和新奇,而没有注意到那么多人的监视和保护的话,之后萧问水再派人暗中保护的时候,云秋回来都会很紧张地告诉他:“大哥哥,好像有黑土狼跟在我身后看我。”之后还会做噩梦,萧问水就让人回去了。
之后对于云秋的关注,都停留在id卡监控上。id卡同时也有三维定位功能,萧问水为此开发了全联盟的三维扫描地图,将所有可能的危险位置标红,包括狭小的岔路、封闭的地下室之类的地方,一旦云秋在这些位置停留时间过长,就会发出警报。而如果云秋来到标黄区域,比如无急救措施的河道、水域时,联盟警方将第一时间出动。
有了这个东西,萧问水顺便还让人修补了星城中所有未完成的微小设施和环境建造,比如松动的排水盖,交通设施混乱的岔路口。
他不去看云秋去过那些地方,跟什么人说过话,他仅仅只需要确保他的安全,而对于控制他的自由没有任何想法。
然而现在,这个惯例被打破了。
另一头的助理吓得要死,赶紧领命:“先生,我们马上去。”
刚挂了电话,却有另一个电话打来。
是susan。
女孩的声音清晰地从另一边传来:“别找了,云秋去了云公馆,见到了云曦。”
这句话好像闪电一样击入心扉,撼动了某个即将蒙尘的意志。
萧问水手指僵硬了一下,没有说话。
“想到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这么快,是吗?”susan说,“你不会后悔了吧?我听人说,小秋这几天手机丢了没跟你联系,你出差也魂不守舍的,你确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跟他断干净?”
沉默良久。
萧问水说:“断的事情先不急,我等他……自己来跟我说。”
“你简直鬼迷心窍!”他话音刚落,susan就突然在那边吼道,“我就知道!你当初怎么说的?你说得好好的,只要一个婚礼,随时可以抽身而退……现在呢?不急,再等等,呵,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我就该劝你别招惹他!你迟早把自己搭进去!”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语中透露出的让步与退缩。
这才仅仅过去三个月!
“会断的,我心里有数。”萧问水说,“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电话“滴”的一声挂断了,甚至没有给另一边的人任何反应时间。
萧问水随手把手机丢在客厅沙发上。他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烟,觉得骨骼深处的疼痛依然无法消除的时候,去药柜里拿了一片镇痛药。
吃完药后,他去冲了个澡,洗掉身上的烟味。云秋现在非常不喜欢他抽烟,旁敲侧击地说过好多次,要他戒烟戒酒,好好锻炼。
他这些天来都照做了,只是今天稍稍有一点例外而已。
然后回到主卧,轻轻地来到海盗船边。
一靠近这里,他就放轻了动作与呼吸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上床的时候,云秋稍稍有一点醒转。他还是有点发烧,并且拒绝被他抱着——说是热。
萧问水说:“好,不抱你。明天还上学吗?我帮你请假好不好?”
云秋嘀咕说:“要上学,要种辣椒和跟小熊阿姨说谢谢。”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把自己的生活和动画片串在一起,时而觉得自己是小熊,时而觉得自己是外星人。
萧问水还是说:“好,快点好起来,云秋。”
云秋说:“嗯。”
他翻了个身,背对他睡了,怀里抱着一只小熊。这床其实比较窄,以前两个人睡的时候,都互相抱得跟两只八爪鱼似的,彼此都觉得很舒服。
他不愿意被他碰到,萧问水于是侧躺着睡,和云秋隔着一条被子的界限。
萧问水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黑暗中,云秋缩得很紧,抱着熊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小小一团,有点可怜,还有点可爱。他缓缓呼吸着,呼吸声有一点重,因为发烧鼻塞的缘故,不像是睡着了,像他生气的时候,呼呼地瞪着什么人一样。
他轻轻地问:“怎么不让我抱你呢?”
睡着的人毫无察觉,依然沉睡。床下的小狗晃了晃尾巴。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就……抱一抱你,可以吗,云秋?”
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却仍然一动不动,好似低声的问话都是他的梦呓。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这还没摊牌呢,就不让我抱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兴许是觉得他吵,云秋动了动,又往床边挤了挤,似乎是很想要从他身边逃离一样。他动过之后,萧问水也不再说话了,连刚刚轻轻的气息都压了下去。
只是无声地笑了笑:“好了,你睡吧,我不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