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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嬷嬷一早就料到这穆家大小姐会问,却不想她问得这般直接坦然。
寻常人家的姑娘,对于婚配,无一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乖巧顺从。要嫁于谁,听家里的安排便就是了,哪得那么许多疑虑的。
若真如传言一般,那想来这安定王府诚然不是多么理想的归所。要穆家姑娘这般性子嫁给安定王府的小公爷,她怕是要闹得。穆老夫人应是也想到了她这个女儿的脾气,才会差人请了他们老婆子前来教习,为娘的,当然清楚自己的姑娘不会就这么乖觉地听之任之,于是,自己的到来,也算是给她解围了。张嬷嬷想起前些日子,穆老夫人托人去请她,今日早些时候又说与她听的哪些个话,再看看面前穆大小姐这正如穆夫人猜测一般的表现,呵,不经感叹,穆家老夫人真是好心思。
“大小姐莫急。”张婆子端起茶,甚是淡定。“安定王府的求亲的小公爷确是只有一位,需嫁入安定王府的姑娘也只有一位。”
“一位?是哪一位?”穆静姝赶忙问。
“是,就一位。至于是哪一位有福气享这泼天的福气,可以嫁入王府,那就得看自己个儿的造化了。老身要做的,就是好生教导二位,让姑娘们有资格在七日后具备王府的选看资格。届时,选哪位姑娘求娶嘛……就是王爷王妃说了算得了。”
“张嬷嬷,您这话弄得我有些糊涂。”穆静姝急得干脆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张婆子身前。这婆子,问一句答一句,还说一半藏一半的。这么大的事儿,弄得现在不清不楚的,真真是要把她给急死了。
“敢问大小姐,您何处有疑虑?”
明知故问,白了张婆子一眼,穆静姝问,“嬷嬷,既然是安定王府要求娶,那来我府上托媒求亲便是,下了聘才好接我们姐妹其一入府啊,我还从来没有听说哪家求亲是要让姑娘学了规矩,自己送上门去给人选看的,去到哪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可不是嘛,这又不是宫里给新帝挑选秀女,当她穆静姝是什么呢?玩物嘛?还让自己打扮齐整,送到那么个纨绔,且传闻已经半只脚跨进黄土的火坑里去,属实说不通啊!就算她嫁王府算是高攀,合该欢天喜地放鞭炮去了;可她宁愿孤独终老,也断不想嫁个这样的火坑断送了一生!
真是生气,母亲这究竟是怎么想得……根本摸不清楚自己母亲的盘算,穆静姝第一次觉得特别心慌。
也不怪穆静姝,穆清心里也不停地嘀咕。她这长姐说的对,哪有人家求娶姑娘的让姑娘家自己送上门相看的道理,不妥。若是相中了,那就是王府娶亲、穆家嫁女,皆大欢喜;但若是看不中呢,已经光明正大的送去了,看不中,到时候再给送回来,那岂不是要毁了人家姑娘的闺阁清誉,这被送回来得那位,以后还如何能嫁得了人啊。更严重的是,他们姐妹二人此番,定是会有一个要被送回来的呀!摆明了的赔本买卖,这穆大娘子何等算计,怎么会上赶着应承这门亲呢?不解,她这嫡母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回三小姐,王孙贵胄,那规矩自然不同于寻常百姓家。安定王爷受太后娘娘喜欢,多加照拂。若要说王府要娶儿媳,规矩多点、脱俗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怎就知这不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安排呢?三小姐,您说对吧。”张嬷嬷这是在用话堵她。
这张婆子,终究是宫里出来的,果真厉害。把太后娘娘都搬出来了。
“张嬷嬷说的甚是。既然是太后娘娘默许,那静姝照做就是了。”
“大小姐也不必害怕,老身就是来给您说说规矩,不会让二位姑娘为难。您既是没有疑虑了,那就容老身继续给二位姑娘说说咱们这入王府要守得规矩吧。三小姐,还劳烦您坐回到您的矮几去,老婆子怕您站在这里听教,久了受累。”
“谢嬷嬷。”穆静姝行了个礼,转身快步落座。
穆清见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也不敢搭腔。整个过程就是默默地听着、看戏。见他们二人一来一往的,倒是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些。
不过,越听,穆清越觉得高嫁王府这档子事,非常不简单!
其实,生活在天子脚下,本就是活在是非的中心。百姓们私底下偷偷摸摸讨论皇家秘闻也不是啥新鲜事儿了。更有能说会道、识文断字的说书人,把不知如何得来得宫中传闻写成了本子,卖给秦楼楚馆的娘子们编成曲儿,唱成了京城百姓私下里嘀嘀咕咕的谈资。
穆清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家,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听闻的,可她有个浪荡混世的兄长啊!穆清的二哥,大娘子所出的嫡子,平日里少不得偷摸着去馆子里,也是听来了不少。他们姊妹知道的那些秘闻,都是出自她这二哥哥之口。
原来,当朝的新帝,其实也不是太后的嫡出。
太后当年还是先皇皇后的时候,倒是诞下过两位皇子,有一位没成年就不成了;另一位也是病灾不断,刚被立储没几年,也是十几岁的光景就撒手人寰。自此,皇后熬成了太后,膝下也就再无一儿半女的了。
安定王之所以得太后喜欢,是因为那安定王的生母,是太后原来作皇后时房中的陪嫁丫头。因为身份低微,得圣召幸过几次,生下了安定王。可她这卑贱得身份,不能将尊贵的皇子留在身边养大,那之后,安定王就被寄养在了作皇后时期的太后身边,也算是她的儿子了。
宫里都传,那时,先皇独宠贵妃,皇后连失两子,膝下无有嫡出;又年岁已大,也是再难生育,合宫都在猜测,皇后怕是要失了后位了。却不曾想,那年春天,先皇突发时疫,病来的急又重,缠绵病榻不到半年,就骤然崩逝。随后就是新帝奉诏继位,然后兄弟各自封王拜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就这样,在新皇继位的下半年,尊封了母后皇太后,开始安度晚年了。而安定王,虽然住在宫外的王府,但是由于深得太后喜爱,时常得诏进宫,承欢膝下。
正是因为太后这一层关系,安定王一家,虽说没有要职,但是在京城的王孙贵胄里,地位也是不低的。
一切都很完美,令人艳羡。
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安定王府出了这么一位名声在外的小公爷,险些败坏了他们王府一家得门楣。
而这个“人人喊打”得小公爷,就是他们穆家挑选得“贤婿”。
哎。造化弄人啊!
茶过了几盏,天色也见暗了,两位教习嬷嬷才把穆清她们给放了。听教了一下午,穆清的脑瓜嗡嗡得疼。
其实也没教什么特别得,净是些女戒、女德。她娘亲虽然早早跟自己分别,但是道理她自小也是习得的。穆清觉得,这两位嬷嬷此番来穆家,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授业而已,怕是还有其他的作用。
不过当下,不是想这些劳什子的时候,她饿了……吃饭皇帝大。
穆清放课后,就回到了被安排居住的偏院。她不明白,何必如此折腾,明明是可以让她回自己小院居住的呀。不过,既然拗不过穆大娘子,就不要去自讨麻烦,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