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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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格丽娅孤身一人。

    “哟吼,今天还是自己一个人呢。”

    “本来就是两个臭味相投的异类,现在连同类都抛弃她了呢,真可怜!看啊,她都快哭出来了。”

    “嘘……小声点儿。”

    “啊?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会跳过来咬我一口,把她的白痴传染给我吗?”

    “嘿嘿嘿,看我的……唔哼!白痴已经传染到你身体里啦!”

    “哎呀!你还真咬我了!可恶啊,快把你的白痴拿回去!”

    “才不要咧,你不要过来哇!”

    两个女生嬉闹着牵扯成一团,在一串银铃般笑声中离去。周边都是三五成伴的学生,谈笑风生,讨论着晚餐与装扮,唯有玛格丽娅自己一人在落日的余晖下,独影茕茕。似曾相识的痛楚又再袭上她的心头。

    莉莉安学姐……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什么时候才会回到在我的身边,像个王子一样将我从孤独和痛苦的窘迫中搭救出来呢?

    结束了一整天枯燥的学习,去食堂草草把空腹填充,继而回到寝室,在看台望着星空发呆。一切都是灰暗的颜色。灰暗的课桌,灰暗的人影,灰暗的树和草,连西斜的晚霞都是灰暗无色的。玛格丽娅在脑里无数次回想,那个人在那一天所说的那些话:

    “这段时间,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我需要一些个人空间。”

    然后就带走了她所有的色彩。课堂间,偶尔有机会得以偷偷觑望对方,所见一如最初相遇的画面,略微凌乱的麦金色及腰卷发,冰冷的表情,落寞的身影,其制服的胸口处也没有别着那枚茉莉花胸针。

    玛格丽娅不敢久望。她明白,如果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一定会无理地恼怒起来。即便如此,窥见莉莉安的一刹那间,就足以慰藉她寂寞的心情,全世界仿佛都因此鲜活明亮了起来。

    “呐。”莉莉安走了过来,对她说了一个字。

    玛格丽娅心脏在狂跳。莉莉安的漂亮金发在微风的吹拂下凌乱,撩起一撮金丝左右摇曳,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搔着痒痒。她一如往日那般,拿起小梳子,站在学姐的身后,温柔地为她细细梳理了一遍,一边梳理一边说教。莉莉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任由她摆弄自己的头发。

    静好如西下夕阳的时光,心跳如稍稍加快了的时钟滴答,不知为何,玛格丽娅感觉自己的脖子但耳根有股热乎乎的感觉。

    这感觉,是王子公主故事中描绘的爱情吗?她说不准什么是爱情,况且,爱情故事向来只在男女之间展开,女孩与女孩的爱恋……像是女巫才会做的禁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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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德林失魂落魄,在回废墟的路上如同活尸游走。

    完了,我彻底完了。

    学园规则严酷无情,且神隐莫测。如果莉莉安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告知教父,则不可避免要遭受那些为所未闻的拷问手段,肉体的或精神的。面对未知巨大的痛苦与恐惧,他情愿自己交出生命,盘托出一切,来换取折磨的片刻停息。凡德林一生最痛恨的事情,就是对他人卑躬屈膝,但比卑躬屈膝更令他难接受的事情已然横亘在前,迫在眉睫:身败名裂,拘禁凌辱,百般折磨,甚至驱逐出校,在荒蛮陌生的世界,下无立锥之地。

    前方一片漆黑,脚下立足之地在迅速收窄,只剩下一条前景未卜的崎岖小道。

    “哼哼哼……如我所料,凡德林,你最终会落入今天这个境地,被逼上绝路,不得不像条狗一样跪在我脚下求我救命。你以为我真的看不见你的所作所为吗?哈哈哈……我只是在放狗咬人,咬到了不该惹的人,狗自然会乖乖蜷缩到主子的身后,恳求庇佑。”

    昏黄的烛火只照亮贝杜文半脸的表情,另一半脸淹没在漆黑中。他的奴从在厅堂前,站姿摇摇欲坠,听罢他那冰冷冷的话语,失神地跌坐在柔软的绒毛地毯上,其脸色如死灰般宛如坐于针毡。

    “你只需知道一件事,凡人作恶,总会被良心鞭挞而受苦,但我需要的是泯灭人性,毫不犹豫地执行至恶之事的忠实奴仆!你不经受此番被欲望荼毒至骨髓的考验,是无法达到我预期的。”

    凡德林双目圆瞪,惊恐写满他的脸。没想到自己深谋远虑,机关算尽,归根结底还是在其主子的五指缝隙间峰回路转。

    “从我第一眼看到你义正辞严得唾沫横飞的人模狗样,就知道你这贱民他日必成凶器。像你这样喜欢在主人背后耍弄小手段的奴仆我见过很多,实话实说,我并不讨厌这种人。他们总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在我眼皮底下苟营私欲,为了欺瞒我而计策百出,着实为我带来了太多的乐趣。”

    凡德林的头颅深深地垂下。

    “而你手段单一,不甚高明,但你自有我欣赏的过人之处。即便是罪孽最深重,最该死,最狡诈奸秽的仆从,也不曾如你这般心狠手辣,冷漠无情,杀人如赏花般轻描淡写,面不改色……”贝杜文大笑着,走到凡德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来!这是对你的赞美!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期待你今后的表现。此间绝境,已将你的羞耻之心践踏殆尽,今日你承受的痛苦,终将在你的心底更猛烈地反弹回来,届时将就炼成了我最引以为豪的,灭绝人伦的恶犬啊。”

    忽而贝杜文收了起手,抬脚直接踏在凡德林的后颈处,自然下压。凡德林伏在地上,大汗淋漓,不敢喘气。

    “但是,凡德林,有一点你最好要铭记于心,再能干的恶犬,终究还是一条狗,这是烙印在你的心脏,你的血液里面的真理。倘若贱奴做出了僭越之举,下场自然唯有万死以谢其罪。现在,我恩赐你一个获救的机会。来吧,告诉我,到底是哪个不分轻重的蠢货,胆敢得罪了我的走狗。”贝杜文露出贪婪的神色:“我这就去杀了他,不留痕迹地。”

    凡德林如释重负。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条前景未卜的崎岖小道,被他走出一条活路来了。“嗯啊,明天我会给你指示的。”他猛地抬起头,强硬地顶开贝杜文的脚,把腰杆挺直起身,厌恶地拍了拍后颈的尘土:“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由我来决定。”

    “哟,这么快就变回原来的人模狗样了吗?”贝杜文饶有兴趣地道。

    “如果要一直忍受你的羞辱,我情愿去死。”凡德林倔强地说道:“好好铭记和回味这一刻吧,我不会再给你得逞的机会了。”

    “哼,此前不见你这么有种……”贝杜文躺在地毯上,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且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已经把学园强加在我身上的‘颈圈’——「沉默」印迹稍微打开一个了小口子,我觑得里面一个被铭名为「禁言」的子逻辑。一个很有意思的逻辑,其一旦被激活,「沉默」的伏印人将会被动性无视被禁言的个体;再者,学园内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被阿奇伯德强制沉默的贱民,换句话说,如果要演绎一出见不得人的下流勾当,「禁言」就是绝佳的舞台幕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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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莉安拉起了玛格丽娅的手。

    “不许动手,我保证,里面有你最爱的奶酪面包,足量。”她责备道:“去到湖畔边,找一片空地,铺好餐布,然后才能打开食物。”

    “湖畔?上次你不是说湖边会有其他人走来走去,很煞风景嘛?”

    “上次我们还在杂木林遇到变态了呢,你个白痴。最近学园不太安全,少人的地方会有危险,说是有贵族的子弟会找落单的女子猎艳……虽然湖边人杂,但能防变态,只能迁就一下罢。”

    “莉莉安喜欢哪里就哪里,只要有你在身边……”

    “真是,不能有一点主见的吗?”

    “嘿嘿……学姐你喜欢我有主见的样子吗?”

    “哎,你啊,这不是个人喜好的问题呐。”

    “那是什么问题……”玛格丽娅正笑嘻嘻地说着,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悸,似有什么在腹内搅动,传来的剧痛令她猝然感到呼吸困难,眼前一黑。

    此时,凡德林正在某个暗处,窥视着那两名少女。贝杜文在他身后,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然后凡德林看到,玛格丽娅像断线的风筝,瞬即瘫倒在地上。他震惊了。就像天神在苍穹之上俯视、制裁地上凡人般,贝杜文的弹指间仿佛蕴含了令人畏惧的神力,在如此遥远的距离,对任意一人随心所欲地降下制裁,一如他此前在雷雨之夜所宣称的那样,他拥有同时对所有人降下死亡的力量。

    “凡德林,如你所愿,死亡的种子已经在这两人的体内生根发芽……”

    “那个黑发的女人,她死了吗?”

    “还不至于呢,你知道我不是性急的人,更欣赏小火炖清鳟的浓郁美味……早死晚死得看她们的体质,但不论是多么强壮的人,不出三日,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