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71章(二更)

安静的九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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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行学校的人万万没有想到, 就在他们一起庆贺新春的时候,竟然有人偷偷摸摸地去开了实验室的门。

    邓教授头一个就冲了出去, 径直冲进实验室,去查看保存在那里的重要物件了。其余人有些跟在他身后, 有些则由向小刚带着,打着手电,或是举着火把,去查看机库等别处重地的情形。

    沈谦则带着阿俏,两人一起赶到了实验室门口。刚到门口,他们就听见孟景良在大声说:“大家放心,实验成果都在, 没有丢。”

    阿俏登时舒了一口气。

    “不过实验室的门锁确实是被外人打开了, 不是用钥匙开的。偷摸进学校的人有可能还在这附近,大家分散开来,在这附近搜一搜。”孟景良很镇定,很快就将任务分配下去, 末了又提醒:“几个人一起, 千万别落了单。”

    他说着走了出来,见到阿俏,冲她笑了笑,说:“阮姑娘也来了啊!哦,士安先生,烦请照顾一下阮姑娘。”

    沈谦点了点头,孟景良便离开, 沈谦便去察看门上的锁。阿俏也很担心,一直守在沈谦身后。沈谦看过,直起身,见到身着那一身小洋装的阿俏,才惊问:“你冷不冷?”

    阿俏抱着双臂,摇了摇头。

    沈谦自己也没有穿着外套出来,只得将身上那件绒面的黑色西服背心脱了下来,罩在阿俏身上。阿俏觉得一阵温暖,伸出小手,指了指沈谦身上:“你,你……”

    对面的男人身上就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色衬衣,好看极了,可是却不御寒。沈谦却不动声色,一拉阿俏,两人一起进了实验室里。

    实验室里避风,不似外面那样寒冷。阿俏登时觉得好些,赶紧要将沈谦的背心还回去。沈谦见她执意不肯要,就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两人一起来到实验室中邓教授那里,见到那里几个大柜子兀自好好地搁置在墙角,每个柜子上都上着锁。邓教授团队里的几个年轻人正一一打开柜子,将柜子里的物件儿和登记本上的记录一一核对,确保真的没有损失。

    “教授,我们已经看过来了机库,机库那里没有任何损失。”向小刚匆匆进来,向邓教授汇报,“在学校前后也都找过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飞行学校的问题就在于,学校建在惠山山麓,是没有围墙的。若是有人藏身在惠山里,趁着夜色,就可以偷偷摸摸地混进来而不被人发觉。

    邓教授这时才有机会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先摘下了眼镜,将眼镜上的雾气擦去,然后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叹道:“看起来是虚惊一场,辛苦大家了啊!”

    沈谦想了想,说:“看起来今天晚上,实验室和机库两处,都要安排人守夜。等到明天一大早,我去安排人过来学校,加固两处的门窗,换掉门锁。”

    邓教授点点头,说:“谢谢士安!”

    孟景良和周牧云等几个年轻气盛的,不断地搓着手。向小刚很是气愤,大声说:“什么人,竟然趁着这大年三十,大家欢庆新春的时候溜进来。得将这人给揪出来,才是釜底抽薪的道理。”

    这时候实验室里亮着灯,外头好几把火把和手电的光也不断地晃动着,将实验室门口一带照得如白昼般明亮。沈谦突然注意到什么,蹲下身,从实验室里向外望去。

    “我想……我们已经有些线索了。”沈谦指着实验室门口的地面说。

    孟景良和邓教授他们听说,一起拥过来看。果然,只见门口的地面上,有几个浅浅的脚印。那脚印的颜色非常浅,所以只有在特地的角度才能看清楚。沈谦很仔细,发现了旁人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向小刚这时候回来,也加入了趴在地上研究脚印的队伍。

    “嗯,小小的,尖尖的,怎么会有这么小的脚印?”

    “看起来,这不像是正常人啊!”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着脚印的形状,大概是我们半个脚的大小吧!你们说说看,人什么时候才会留下这样半个脚大小的足印?”向小刚在那里故弄玄虚,旁人听着还有些糊涂,“小刚,别卖关子。”

    “是在飞快地跑着的时候啊!”向小刚说出了他的推理,引来一片赞同。

    “是这个道理!”

    “可是你看这个人的步幅这么短,这还能迈着小碎步向前飞奔呀?”周牧云老实不客气地反驳了一句。

    “对啊,这就是在故弄玄虚,想要误导我们,让我们误以为这人是在不久之前飞快地跑出去,然后将我们的人都引出去找,他自己好溜回来继续作案啊!”向小刚洋洋得意,觉得自己说的非常在理。

    “嗯!”不少人附议向小刚,觉得他的猜测没错。

    “沈先生,让我看看门口的足印好么?”阿俏怯生生地在沈谦身边说了一句。

    沈谦身体立即一动,给阿俏让出了一个位置。

    阿俏睁着一对明净的眼,按照沈谦所指点的角度,冲着那足印看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我觉得,这足印看起来像是……裹过脚的女人。”

    阿俏也没什么把握,可是看着眼前的足印,步幅如此之小,而且整个足的形状尖尖的、细细的,并不像向小刚说的那样,是半个成年人的足印。她见过邓太太的脚,邓太太是裹过脚,后来半途放大的。邓太太的双足虽然看起来形状很正常,但是较常人的脚要小不少。

    她这话刚说出口,孟景良就猛地回过头看着她,仿佛吃了一惊,然后又恢复了镇定,无所谓地又回过了头。

    向小刚却大声对阿俏说:“阿俏姑娘,这你可就不懂了吧!这惠山周边一带十里八乡的人,思想还都是很进步的,裹脚这种陋习,早就是老黄历啦!如今除了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早就没有人裹小脚了。若是裹小脚的老人家,又怎么会在这除夕晚上,摸到咱们学校的实验室里来?”

    阿俏听向小刚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她对自己的判断并不那么自信,于是“哦”地应了一声。旁人便不再理她。

    阿俏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轻轻一握,转过头来,却见沈谦一对温柔的眸子正望着自己,仿佛在说:你说得有道理。

    她赶紧往后退了出来,向小刚他们继续聚在足印旁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最后决定去找拥有一台相机的校长,将这些足印作为“证据”,拍摄下来。

    实验室门口聚了很多人,乱哄哄的,阿俏往里退,沈谦则始终陪在她身畔,静观事情的发展。阿俏看了一会,忽然听沈谦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也许过得几天,他们没准就真的发现,今夜造访的不速之客,其实是一名小脚女性。”

    阿俏一回头,正对上沈谦那对亮亮的眸子。只听对方笑道:“你看,在这件事上,我就选择了坚定不移地信你,因为你说得很有道理啊!”

    阿俏赶紧将头别过来,一低头,脸上发热,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身后这男人到底是个理性的生物,凡事从“道理”二字出发,这反倒让她自己觉得,那一夜决绝的作别显得实在有点儿矫情、有点儿傻气了。

    接下来,孟景良就带着几个人开始排轮班守夜的班。因为出了这样一件事,今夜食堂里快快活活的庆祝活动看来是无法延续下去了。总不好在旁人守夜值班的时候,另一拨人还在寻欢取乐。

    邓教授很不放心,坚持想要自己留守在实验室里。孟景良他们几个好说歹说,终于将邓教授送去了吴校长那里休息。

    余下的人排了几班,轮流值夜,守着实验室,并且会在校园里巡逻。今晚本来就该守岁,大家伙儿都做好了熬夜的准备。只不过这守岁之事又添了些紧张的色彩,这是众人不曾预料到的了。

    阿俏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说是要给值班的人再去下点儿饺子当宵夜。

    “那感情好啊,我正好值头一班,等我值完班回来正好可以吃阮姑娘准备的饺子。”向小刚兴高采烈地说。美食当前,他立即不觉得大冬夜里值班是件苦差事了。

    阿俏却突然想了起来,转头看向她身后的沈谦:她突然记起沈谦是个挑食的,这人来到飞行学校里,也不晓得有没有用过合口味的吃食,要是守夜生生熬一宿的话,会不会饿坏了。

    还未等她开口问沈谦,一起跟来的小范师傅却一拍后脑,说:“哎呀,阿俏,你看我,我这该送你回去了。静观师太事先打过招呼,你们西林馆明天要忙一整天的。可不能将你累着了。今天晚上的夜宵,我和我媳妇儿都在这儿,就让我们俩来吧!”

    明儿就是大年初一,即便是小小的西林馆,也会迎来许多虔诚香客,抱着对未来一年的期许,在佛前进香。阿俏要和西林馆里的女尼们一道,帮着静观师太准备明天招待诸人的斋饭,铁定是要忙一天的。

    飞行学校里众人一听,都不便有什么异议,纷纷向阿俏提前恭祝新年,并请她给静观师太带好。

    一时计议已定,阿俏随着众人一起,先从实验室里出来,转回食堂里去。在那里她略略收拾,然后向众人告辞。

    离开之前,她看了一眼沈谦,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先生,在此间用饭,可还习惯?”

    沈谦一脸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你放心。”

    阿俏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她听沈谨说起过这人有多么能忍,便到底还是问了一句:“当真?”

    沈谦眼里的笑意就越发欢畅,更加点了点头,笑道:“今天试了些以前没尝过的新鲜菜式,比如那油封鸭腿,觉得香酥软烂,没有半点腥膻,口感也是极好。可能我……试起新菜来,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吧!”

    阿俏听了,略觉舒畅。那油封鸭腿到底是她亲手做出来的菜式,听到沈谦这么说,她心头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去,一张俏脸上绽放出笑容,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在面颊上若隐若现。

    随即她转过身,跟在小范夫妇俩身后。今天学校出了大事,小范夫妇俩自告奋勇送阿俏回西林馆去。

    她刚要走,沈谦突然在身后招呼了一声:“咦,阿俏姑娘,你这是拉下了什么东西?”

    阿俏一摸周身,才想起来,她身无长物,平时又不用带钥匙,这能落下什么东西呢?

    她一转头,沈谦已经自后赶到,将一枚东西递到她手里,淡淡地说:“自己的东西总归要保管好,别再轻易弄丢了。”

    阿俏只觉得一枚不知是什么物事落在了她的手心里,用布包着,触手凉凉的,握着很是舒服。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这头沈谦已经转身走开,而另一头范盛光已经在招呼:“阿俏”

    那头沈谦已经走远,偶一回头,随意地冲她挥了挥手作别,一如那夜在盐阜路停着的车子外头。而这头小范太太这时不知从哪里寻了个斗篷出来,往阿俏身上一兜,一挽她的胳膊,亲热地说:“阿俏,走!”

    阿俏手中还攥着那枚不知是什么东西,若是就此转身再去找沈谦,在这么多人跟前,反而太打眼了。她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一低头,就跟着小范太太走出了食堂的大厅,往惠山山麓那沉沉的冬夜里走去。

    回到西林馆,阿俏谢过范盛光夫妇,回到自己屋里,将沈谦塞到手中那枚“她的”东西取到灯下细看。

    那是个小巧的紫色布囊。阿俏解开布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枚黄褐色的发夹落在了她白嫩的掌心之中

    阿俏茫然,片刻后才想了起来:包括今天在内,她每一次见到沈谦,都是戴着那只小凡送给她的红绒发夹。想必那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起要送一枚发夹给她。

    她就知道,这哪里是她遗落了什么东西?那人明明就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暗渡陈仓阿俏紧抿了唇,不由得又气呼呼起来:今天沈谦遇到她,一共就做了两件事,可这两件事却没有一件是征求她的同意的,带她起舞是如此,送她发夹也是如此……偏生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连开口回绝的机会都没有。

    阿俏看了看手中那枚发夹,再看那紫色布囊里还挟了一张小小的纸条,取出来一看,见上面写着“谁爱紫罗囊,乌云玳瑁妆”十个小字。

    阿俏一下子明白了,这枚色泽明亮而艳丽的黄褐色发夹,竟然是珍贵的上品玳瑁所制。那人,赠了她一件既珍贵、又实用的物事。

    可她又没有求着他送东西?

    阿俏一赌气,随手将那枚发夹塞在自己一个箱子的箱底:眼不见,心不烦,她以后可不会再记着这个人这回事儿。

    然而没过多久,阿俏又伸手取了那张小纸条,反过来一看,见后面还有字:“玳瑁贵而易蛀,宜时时佩戴。”

    阿俏这下子没辙了,她不是个能随便浪费东西的人,更加不可能看着这么名贵的玳瑁轻而易举地被虫蛀了去。于是阿俏只能重新将塞箱底的发夹再取出来,搁在手心,看了又看,叹了一口气:

    没法子,看起来她只能先帮人好生保管着这件物事了。

    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