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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国,洛城吴宅外。
日头西垂,桑榆忽晚,微霞漫天,星月隐曜。
愁思满目的襄安独自一人行走在城南那长满槐柳的古桥边上,目光扫过波光粼粼,布满涟漪的河面,最后定格在河面的一只小舟上。
小舟里除了船夫,应还坐着两人,其中有一妙龄女子正隐约露出衣着靓丽的半身,笑靥胜花,随后她瞥见一只属于另一人的手抚上了她的半张娇俏容颜。
襄安看不清船篷之后的另一人,但,她知晓自己定是偶然望见了情人间的甜蜜幽会。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可情人眼中应不分黄昏暗夜吧……”
襄安将目光缓缓移开,喃喃低语一句后,唇角微翘,头先眉间的愁思之色瞬间化开了不少。
她被眼前的旖旎之景勾起了半个时辰以前的回忆,那回忆比眼前之情景更为让人动容……
早些时候,日光初敛锋芒,释放出万丈柔光之际,襄安便提及要早些归家,不能在南宫府中用晚膳之事。
在她的一再坚持之下,众人未再多加挽留。
而襄安在提前尝了一碗青羽亲手制作的新奇冷饮后,便向众人告了辞。
她说不清自己产生这般想要暂时逃避的胆怯之情,
是因为在此撞见了熟人,却不知那熟人出现于此的用意为何,因此心神有些许不定?
还是因为,她与青云两情渐笃,却仍不知如何吐露身世,因而有些许踌躇低沉?
她本想独行返回家中,以理清自己略显凌乱的思绪,可终究拗不过青云的盛意。
“阿安,我送你回去,放心,我可不是想要打探你的住址,只是想同你多单独说说话…
今日旁人太多了些,与你的短暂相聚,着实让我…意犹未尽……”
襄安听罢青云这般真挚直接,毫无掩饰的肺腑之言,心头的悸动难以言喻。
其实,这不光是青云的盛情,亦是她的恋恋不舍。
所以即便她在嘴上婉言拒绝了不止一次,但心头却早已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声“都依你”。
“就送到城南的老槐树那里,那是我初遇你的地方,你就不想同我一道去看看?”
青云穷追不舍,十几日未见上面,他着实不舍得就这般放她独自归家。
因此此时的他,看来应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主动,亦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懂得如何戳中襄安的心。
“想。”
襄安垂首含羞,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终究也做不到违了自己的心,谁叫那颗心正春意蓬勃,怦然不止?
青云得了襄安的肯定回应,心花当即怒放,喜不自胜地拉起她的纤纤玉手,紧握在手掌之中。
“我从前最不喜黄昏,总觉着一日之计消殆于此,着实让人心头不快,
可如今却有些爱上了这夕阳西下的时刻。”
青云与襄安执手于城内林荫小道之时,望着隐约于繁茂枝叶间的橙红夕照,忽然感慨一句。
襄安一听,微微扬首,面带浅笑地开口问道:
“为何突然便爱上了?”
“因为我发现,我不喜的并非是黄昏,而是独立黄昏。
眼下有你与我一道立黄昏了。”
青云说着,缓缓站定于原地,将襄安的手轻放于心口,笑得深情款款,眉目含情。
襄安抬眸望着身披柔和金辉的青云,心募地漏跳了一拍,只觉心神恍然如出世。
“啾——”
流莺忽啼,清脆且近在咫尺的声响,让襄安倏地从渐乱的心神中抽离而出,含羞打趣而问道:
“不过十几日不见,怎的这般善言了,莫不是偷偷下了些苦功?”
“非也,此前见阿玦同阿羽在一处后,恬言柔舌手到擒来的模样还觉奇怪。
可我后来才发现,面对所爱之人,有些事,是可以无师自通的。”
青云挽起一抹笑,笑靥泛着柔光,双眸映着襄安的影子。
她又陷入了片刻失神之中,双目怔怔,双唇不经意地微启。
还未待襄安缓回心神,她突觉自己的双唇之上落下了一点轻盈的温热。
她好似忘了羞涩,亦忘了二人身处何地,只觉那点温热忽而厚重,逐渐加深,直抵唇齿之间的柔软。
这是一场久违的温柔缱绻,亦是来自她心心念念那人的深切问候。
襄安心头所有喧嚣不止的愁绪均融化在这一吻中。
他总是来得这般及时,不论是在她危难之际,还是在她摇摆之时。
她有他的爱,真是幸运至极。
“大小姐,你可还好?”
襄安被一阵熟悉的轻唤之声拉出方才的回忆,她恍然地环视一圈四周,入眼之景,皆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原来她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回了家,此处正是她家的后门。
襄安在惊讶自己对脚下之路竟存着如此深切的记忆之时,也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唇边竟依然微扬着。
“没事,我很好。”襄安宛然一笑。
“那便好!方才奴婢见大小姐一路缓缓而归,唇边还带着不常见的笑容,可双目却还好似有些出神,所以奴婢便担心您会否是身体不适…”
这婢女虽知襄安是个极为随和的人,但还是对她解释了一番,怕自己的行为惹得她不快。
“不常见的笑容?”
襄安一听自家婢女的描述,一时有些不解。
“嗯!大小姐您只有在特别欢喜之时,才会露出这般笑容,就像大夫人还在世之……”
这婢女本兴高采烈地说着,谁知说至一半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便立即打住不再开口。
只见她垂首低眉,模样甚是懊恼。
毕竟整个吴家上下对襄安忌讳他人提及自家母亲之事可谓是众所周知。
“无碍,你不必如此紧张,下去忙你该忙的事吧。”
襄安面色微变,但仍是维持着温和的笑容。
“等等!那马车是怎么回事?”
襄安忽地注意到停在自己后门不远处的一架略显破旧的陌生马车之时,连忙将正欲转身离去的婢女叫住。
“回大小姐!今日有位姑娘来寻二小姐,那马车便是送她来的。”
婢女如实回答道。
“马车还在…龄儿的那位朋友还未离开?”
襄安又问一句。
“是的,那位姑娘午时过后便到了。”
襄安听罢,朝那位婢女微微颔首示意后,便让她退了下去。
而后只见襄安凝视着那架看来年岁已久的破旧马车不禁心生疑惑“”
龄儿一向不爱与外人打交道,尤其是家室背景不如我们吴家的,怎的今日却有人主动寻上门来……
正思索间,襄安却见迎面而来一位身戴华饰,身着华服,面容姣好的女子迎面而来。
那女子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襄安,而后便迅速敛眸垂目,莲步速移,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那架破旧的马车,不过片刻,便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