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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平旦之时,夜色依旧浓浓,只见山野密林尽头一处平旷的草地中,有点点火光渐起。
而后随着时间推移,那随风摇曳、微弱燃烧着的火焰逐渐明亮和旺盛了起来,待火光亮起,才看清围绕着火堆而坐的有五个人。
这五人俨然便是青羽、高子玦、小琰、羲源以及乔安,但此时的高子玦气息比此前更加微弱,脸色也比此前更加苍白。
只见他身罩着几件厚重的衣物,依靠在青羽怀中,仍是垂目而闭的模样,只是此时他的眉间轻微蹙起,不知是否因为在昏迷之时,毒药侵蚀的疼痛依旧折磨着他……
青羽仍紧握他渐渐升温的双手,用自己的体温向他输送着热度,望着他峨眉微蹙,痛苦的样子,她心中亦是觉得轻疼。
而后青羽的目光飘向自己用衣物包扎后却仍旧不断渗着血的左臂,思绪不禁又回到约莫一两个时辰前的惊魂时刻。
被司徒光派来的四名武功高深的卫士搭救后,他们一行人本准备快马加鞭从官道赶往最近的镇甸为高子玦解毒疗伤,谁知官道之中竟有人设伏……
他们的马车发现遇伏后便一路疾驰而返,但那伙埋伏在官道树林的人却穷追不舍,大有将他们一网尽扫之势。
当时青羽在马车中听到车外呼喊声大起之时,她根本无法判断出外面的人数量有多少,武功有多高,只是极为惶惑不安地祈求着上天,给他们一个侥幸逃脱的机会。
可当马车突然刹住,外面兵器相撞的“哐——哐——哐”声似疾雨般在她耳边响起时,她的心忽地一沉……
是否上天真的要让我们命绝于此?是否这就是所谓注定的命数?
青羽正有些许绝望地想着是否应该就这般认命之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上轻微的一紧。
阿玦他醒过来了吗?!
青羽欣喜地在心中惊呼着,而后待她望向怀中的高子玦时,却发现他仍是那般紧闭双目的模样,丝毫无将醒之势,她的心又狠狠地一坠……
我似乎太过依赖于他了,有他在,我可以上天入地、刀山火海皆无惧。
可…当我同他,只剩一个我时,为何我会变得这般怯懦和恐惧?
所以我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同他并肩作战,难道前提一定必须要有他在才可以吗……
这样的我,不是太无用了吗?
“阿…阿羽,不要…不要怕,有我在,我不会……不会让你有事……”
高子玦双眸仍是紧紧合着,眉头紧紧皱起,只是惨白的嘴唇在微微张合地动着,气息微弱地在唇齿之间吐出一句话。
高子玦断断续续的话语声声入耳,一字一句都重击着青羽的狂跳的心,让她费力强忍的泪水终是喷涌而出。
阿玦他……连昏迷之时都这般记挂着我,他从前用尽全力守护我,而我却在他危在旦夕之时,想着如何侥幸地退缩和逃脱……
我口口声声的爱,难道只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不!绝不!
爱还是枯木逢春、涸鱼得水、绝处逢生!
青羽将高子玦的头轻倚在马车内壁上,将他微微散乱的发丝轻撩,用自己温热的双唇深深地在他的额间印下一吻,对着他柔声一句:“等我。”
而后只见青羽将自己那遇风便会飘逸飞扬的裙摆一剑斩断,用其将垂落于肩后的如瀑长发高高束在脑后,随即飞身跃下马车。
一阵冷风拂面,青羽闻见了曾让她感到恐惧和眩晕的血腥味,她环视四周,除了那四个兵士,乔安和小琰亦在混战之中杀红了眼。
如若必要长剑饮血,他们才能化险为夷,那此刻她便不会再有畏缩的妇人之仁,亦不会再害怕杀戮。
正在这时,只见有一突破前方六人重围,从青羽身侧闯入她视线的黑衣人举剑向着马车冲去。
青羽见状,目似深潭无丁点温度,只待那人靠近,她才疾似闪电般转身,手腕猛地一挑,长剑便似寒光乍现般飞快出鞘,绕过那人同样朝她而来的利剑,直抵他的脖颈。
“你又是什么人?!我劝你最好识趣拿开你的剑!”那人色厉内荏地开口道。
青羽嘴角微微一挑,不禁冷哼一声,冰冷地开口道:“杀你的人。”
那一刻,青羽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便是高子玦,为了所爱之人,可以多情,亦能无情。
而后只听那人闷哼一声便直直地倒在地上,脖颈上的鲜血还汩汩地往外涌出……
青羽垂眼瞥了瞥自己长剑上正点点滴落于地面的鲜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后,深深回眸望了眼静立于黑暗中的马车。
“阿玦,我做到了,你要等我。”
青羽喃喃几声后,便又提剑迎上前去,站在那伙人想要靠近马车的必经之道上,挥剑同他们激战起来。
空中的皎月似乎被渐起的乌云挡住了光亮,整个大地笼罩在乌蒙蒙的黑暗之中,四周弥漫的血腥味亦渐渐浓重起来。
青羽看不清有几个黑衣人朝自己涌上来,也摸不清自己的胜算有多少,更不知自己面上溅洒了多少人的鲜血,只是紧咬着牙关,挥舞着手中的剑,奋力斩杀着想要冲破自己这道防线,直奔向马车的黑衣人。
不知过了多久,青羽身上已受了深浅不一的伤,尤其是她的左臂,在暗夜之中亦能看见其血肉模糊的可怖之状。
随着时间推移,伤势渐重,青羽只觉体力开始逐渐不支,她不由弓着身,以剑撑地,强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烈疼痛,大口的喘息着……
谁知就在她喘息的这当间隙,一个突然直冲而来的黑衣人举剑直逼向她的脖颈,那生死一瞬间,青羽脑中似乎飞快地闪回了许多个零碎的片段。
那些片段无一例外都是自己每次濒死之际,神思抓取的瞬间记忆,那些她都亲身经历过,所以并不陌生。
只是……最后一个停留在她脑海中的画面却是她极为陌生的,那是一个从石桥一跃而下的女子,她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却仿佛能感受到她坠入冰凉深渊后的绝望和无助。
那女子从心底里撕心裂肺的呐喊似乎和当前她心中嘶吼着的极端渴望产生了共鸣和音:
“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