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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依旧是浓烈的黑,几近绝望的颜色,没有月光和星光,仿佛是乌云遮盖了天幕。那远近的楼台高高低低的星点烛光摇曳在风中,如幽如灵。
“哼哼,陆老兄一击而不能诛得此孽障,难道是有意手下留情吗?”陆谦身后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哼着传来,待他忍住伤势回头看时,却见面前不远处正是陆翁、张紘二老贼。
也不知是丧孙之痛、还是适才张紘言语所激,此时的陆翁原本苍老的面孔竟已成了酱紫之色,冷言道:“等你那乖孙女死为飞灰之时,陆某定也会送上贞洁贺贴、为她找寻诸个在世前夫!”陆翁在丧孙之痛下,再不为这张紘老贼留有半分情面,转瞬言语相讥道。
“好,好!姓陆的,咱们两家的账张某权且记下,日后咱们再算个清楚,但这入魔孽障却非死不可,你下不去手、今天张某就来替你陆家清理门户。”那张紘眼中寒芒一闪,显是在为前日之事动了杀机以除后患,抄起手中拐杖竟饱含灵力直指陆谦而来。
“陆家之事用不着你姓张的算计,待老夫弄死这畜生再向你请教仙威!”愤怒的陆老贼在张紘出手的同时,亦将灵力陡然而显,一股强横至极的灵力由手掌间聚拢而出,竟紧随着张紘那道一同射向陆谦而来。
可怜了白发少年,竟一时成了二贼泄愤之物。
两道灵力在半空中初为湛蓝、继而半黄,直至陆谦身前时,竟已成了殷红之色,散发出血红光芒,宛如两个九幽恶魔张开血盆大口、狞笑着欲将少年吞嚼一般。
“此便是宿命了吗?芸月的仇已报、胞弟的病已好、家眷也已托付,只是临死之际却仍未知父亲生死、未曾替小妹亲手穿得嫁衣、还有云烟,只盼她再莫落入邪人之手。”
本已摇摇欲坠的白发少年在临近丧命的那一刻,脑海中闪电般略过诸般念头,唯独未曾担心过眼下的自己。
忽然,体内丹田处一股灼热暖流轰然而出,只一瞬间便已布入全身经络之中,陆谦精神亦为之一振,本已受伤的他此刻变得清醒无比,不由自主的闷哼一声,几欲耗尽全身灵力的暴体而出,元魂深处更是雷电交加般劈啪作响,太平清领心法化作一团精蓝气团护住了陆谦周身。
上古天道横空出世之际,纵使不远处的两个老贼也纷纷为之一怔,与此同时,陆谦躬起身形、右手玄木杖爆出惊艳绝伦的异样青芒,一时间、青光蓝光容为一道绚丽的气旋冠于整个仗身,观其架势,竟似欲硬接二贼此前所击。
“轰”
青芒、蓝光、殷红三色接触之际,却瞬间彼此容为炽白,更眨眼功夫爆出骇人巨响,于此同时,陆谦身躯竟也被这股炽白震得退后数丈,直退到城墙之侧一片竹林旁才将将稳住身形,少年的青衣被那团炽白燎得丝丝缕缕,浑身更是僵硬如铁动弹不得,便连魂海之中刚刚恢复的清醒也瞬间暗淡下来。
原本冷眼旁观的一众修士此时所见的陆谦,白发染血、面容枯干,本就肤如浅铜的皮囊此时已近半黑之色,包括陆晴儿和陆家骆在内的一众曾与陆谦有所交情的修士,此时更缓缓垂下头去,不忍再看。
局面看似已是大定,二老贼甚至已各自在心头盘算起稍后当如何计较彼此家族利益之时,却见陆谦手中那根本已恢复黑粪叉模样的玄木杖忽然再亮了起来,幻青之光缓缓激荡而出,似是刚刚只小憩片刻般又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更令二贼惊讶的是,那片竹林不知为何竟冒出万千细小光斑,如黑夜精灵般随风摆动,却久久不散、萦绕于白发少年周身丈许之地。
彷若吸纳了竹林木灵之力的玄木杖越来越亮,嗡鸣之声更是不绝于耳,一道道低吟亦由少年口中颂出,混杂在长杖嗡鸣之内。
“还彩蝶命来,还芸月命来!”
片刻,那具本已半死的僵硬躯体突然弹了起来,双眼赤红手持通亮玄杖直逼两个老贼所在的地方,杖首更是凝聚着一团精纯至极的青光,只一息间青光便已脱杖而出,豁然雷动,丝毫不给人应变之机。
“他即便是隐匿了筑基期顶峰修为,可此等灵威又哪里是个筑基修士能做到之事?”陆家骆凝视着那团青光眉头紧皱。
“这小子疯了?那可是结丹期的修士,而且还是两个!”连远处所站的几个筑基修士也不禁低呼一声,其余众人亦尽皆愕然,却没有人动上一动。
陆晴儿和陆青灵两女也呆立其中,两双眸子竟一动不动看得直了,如此花季少女最是崇尚男儿气概、英雄之色,眼见得此时陆谦竟会为自家的一名区区婢女而以命相搏,陆青灵竟自顾自望得痴了。
而那一身粉衣的陆晴儿此时更是对前番车驾之畔所言所语懊悔不已,假如在少年一夜白头之时自己能守在他的身边体己安慰、不离身侧半步,不知现在的他是否也会如此深情对待自己呢?
张紘陆翁二贼初时仍只是冷眼看着少年的此番攻势,可当他们隐隐觉得此青光中所蕴含之灵力有异、甚至自己结丹期修为亦不敢赤手空拳御气相抵时,青芒之势却已是避无可避。
陆翁先是一惊,正想抵御却发现那青光并非攻向自己,反而径直朝身侧的张紘而去,二贼此前本已间隙颇深,电光火石中陆翁竟一个闪身、自顾自的退至三步开外,周身更是早已被一股精纯的结丹期灵力所护,随即便似没事人般将手背于身后冷笑着看向张紘。
反观张紘此时却无法如陆翁老贼般从容自若。
直等那青光近身、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已是独处险境,再想闪身躲避却哪还来得及?
电光火石间张紘运用浑厚灵力化为一层蓝色护罩将自己笼于其中,更狠拍储物袋随便抽件法宝以抵青光之威,却不料储物袋中所出之物竟是此番来吴郡用以缔结婚约的附礼:易忠琴。
若说是普通修士也就罢了,可这张老贼何许人物?他那储物袋中的高阶法器没有上百却也有几十之数,可一拍之下却仅仅跳出此物,却也让张紘惊骇的同时恼怒不已。
说起这易忠琴,本是上古舜帝在栖凤山中修炼之时以栖凤木所制之古琴鼻祖。
相传此琴本分五弦,上古舜帝更将五行之力注入弦内,金木水火土每弦均有不世威能、却又彼此相克彼此挟制,后传至周文姬昌、周武姬发手中之时又在此琴首尾各增一弦灵力,视为“天、地”。
谁知此后天道循环、周室暗弱,此琴便落入东周无量修者李耳手中,李耳见此琴天地两弦包裹金木水火土五弦于其内,自此参悟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经论,飞升天界前更是催动仙力尽毁了易忠琴上所有七弦,只留得如今所见的光秃秃琴身。
此刻的张紘却是有苦说不出。
易忠琴落入他张家这几十年间,张昭张紘二人早已施展过诸多神通以研习此琴曾有的神威,其间更是耗去不知多少法力仙能、异宝灵石,终还是不得不在年前放弃对此琴的执着和妄想,认定了其已成枯木的事实。
但即便是块无用枯木,“易忠琴”曾有的威名却仍在修仙界如雷贯耳,此次张紘携此宝来到吴郡、本就是想用此无用的灵宝为饵,以骗得陆家在江东、尤其是柴桑的大部家业。
可孰料聪明反被聪明误,在此危急关头,张紘匆忙间储物袋所取之物竟是此毫无法能的一把废琴。
“嘭”的一声,流传数千年的易忠琴竟被老贼张紘以灵力祭出数尺之远,整与一前一后接踵而至的青光玄木杖空中相击,两股灵力的碰撞顿时使得光华四射、耀眼夺目。
早已杀红眼的陆谦并不知晓此琴并非什么法器,近在咫尺的他却是看得清楚,那琴身在刚刚自己的一击之下似有隐隐破痕初现。
随即,琴身之上竟有一丝灵动晶莹的血红之物、由此裂痕处被自己的“太平诀”吸纳了出来,只在杖首处扭曲片刻、似是挣扎反抗,但却又迅速融入玄木杖内,又经杖身而转入陆谦经络之内。
这诡异的变故一发而不可收拾,易忠琴裂口处的血红之体越聚越多,连玄木杖在此异物之下亦由青芒缓缓透出浅红、光芒更是大盛,而这血红之物似还有资养之用,陆谦周身原本受伤的经络竟有复原之势,面色亦隐隐转为温润。
反观那易忠琴原本光亮的琴身却在这变故之下渐渐暗淡,漆黑木质竟缓缓转为了褐色,此时正以灵力操控琴体伺机而动的老贼张紘更是苦不堪言,不知为何,此琴竟似有渐渐夺取自己体内灵力的态势,而且随着颜色转为暗褐,夺取之势便更加明显。
在场的众人亦不是瞎盲之辈,此时此刻多半已经看出情势不妙,亦不知这浑身是血的陆谦暗中到底施展了何等妖法,竟令这上古异宝和身为结丹期修士的张紘如此狼狈。
便连始终背手而立、打算坐收渔人之利的老贼陆翁此时脸上也变了数变,他却不是担心张紘有失,此贼现如今满眼都在那把变了色的古琴和青芒仍盛的长杖身上,目光更显惊疑之色。
“那血红丝体难道是...难道是这易忠琴的琴魂?”陆贼神情突然凝重起来,适才看热闹的心态此刻却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