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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休息室内弥漫着热闹的气氛，上场前的紧张充斥在各个骑士的心目当中。
来自英格兰的亨利当然也不例外，尤其是他第一次独自前来参加这样大型又正式的比武大会，可以说是毫无经验，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现在应该干些什么事情。
再加上他也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为了排除孤独，也为了缓解焦虑，他开始尝试去接近其他的参赛骑士以及他们携带的侍从。
“你们有人知道这些羽毛是干什么的吗？”
亨利向周围的人展示一叠染过颜色的羽毛，那是刚才几位上场比武的骑士留下来的。
休息室里的骑士来自各个国家，亨利用英语问话，自然得不到旁边什么人的理睬。
不仅如此，实际上，这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听见英语。比如说，对于和英格兰打了好多年仗的法兰西武士和他们的后代来讲，本来就渴望能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向英格兰人替死去的同胞报仇。而这次比武大会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拾他们的英格兰对手。
这不，亨利的高调言行，马上便引起了一对法兰西双胞胎的强烈关注。
“该死的英格兰人，他以为这是自家的广场吗？”
其中一个矮一点的法兰西武士没好气地抱怨道。
他可不需要像亨利那样自己去收拾装备，因为对于出生在贵族世家的他来说，这些都应该是交给侍从去完成的事情。
“算了吧，奥利弗！”
旁边那个看起来像双胞胎哥哥的法兰西武士对他兄弟告诫道：“你还记得卫队长下过的命令吗？别忘了，这次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然而，那个名叫奥利弗的法兰西武士并没有就此罢休，看见亨利还在和人说有关羽毛的事情，干脆将就着用蹩脚的英语喊出来一句：“你屁股上不正缺这玩意儿吗？”
“哈哈哈哈！”
周围一阵哄堂大笑，除了一位来自诺曼底公国的骑士，休息室里几乎每个骑士都笑了。
受到这等侮辱，亨利遭到不少同胞的冷眼相待，虽说并不认识，但这对他也有不小的冲击。
同时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现场里懂英语的人绝不在少数！
“绝不能给英格兰人丢脸！”他在心里默念道。
“一口烂英语，”
亨利走上前去，直接张嘴就回，狠狠地硬怼了过去，“我的法语都比你强！”
傲慢的法兰西武士被彻底地激怒了，他早就看不惯眼前这个英格兰小白脸了！
没等哥哥劳伦斯拉住，他就像离弦的箭一般蹿出去，径直冲过去撞向了亨利。
亨利没料到他会动手，遭打了个措手不及，直接被她顺势按在了地上。
在场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大体上分成了两派，一派起哄，另一派劝架。
奥利弗胳膊上的肌肉青筋爆起，一把扭住地上亨利的脖子。
亨利被他按得喘不过气来，不得已从身上抽出武器——一柄嵌上了红色宝石的匕首，那是哥哥亚瑟送他的礼物。
“你们在干什么？”
门前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铁杉甲，腰佩长刀的布列塔尼军官站在那里。
他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把奥利弗给拽了下去。
“你们这帮家伙都在干些什么？”
他生气了，用英语和法语交替训斥着吼道，把这些普遍比他小不了几岁的骑士数落了个狗血淋头。
尽管如此，还真就没人敢顶嘴。在场所有人都认识他，知道他是布列塔尼公爵的卫士长。不管怎样，这里毕竟是布列塔尼公国的首都，得罪公爵身边的人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我再问一遍：是谁惹的事情？”丹尼尔用英语和法语分别问道。
“是法兰西武士！”
刚才那位置身事外的诺曼底骑士干脆果断地用法语回答道，除了他，周围的其他骑士可就真没人吭声了。
“是这样吗？”
丹尼尔一把抓过面前的奥利弗，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紧他：“下次你要再敢挑事，我就取消你的参赛资格。”
接着，他又面向其他人警告性地说道：“你们也是一样！”
奥利弗一脸凶狠地盯着他，却被爵士更加强硬地压了回去。
处理完奥利弗以后，丹尼尔来到亨利面前，看见他拿着一把匕首，防范性地提醒道：“比武会场上可不允许用这些有杀伤力的东西！”
亨利也还算听话，马上就把匕首收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丹尼尔也就稍微放心地离开了休息室。
没过多久，会场解说员叫起了亨利留下的名字。
这意味着，他终于要上场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手居然就是刚才和他闹矛盾法兰西武士的哥哥劳伦斯！
“这下好看了，”亨利暗自在心里想道，“把他哥哥打下战马，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瞧一瞧。”
于是这时，亨利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马匹和装备，确认无误以后，他非常自信地关上了头盔，纵身一跃骑上战马，朝比武场上走去。
观众席上发出热烈的呼声，头顶晴空万里，阳光洒落在比武场上，亨利手里的银剑泛起闪耀的光芒，让他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比武赛场修建在一片草坪之上，一条木栏把场地分成了两个部分。
亨利和劳伦斯分别站在木栏两端的左右两侧，他们手拿木制的盾牌和骑枪，等待裁判员举旗示意开始。
随着裁判信号旗一落，两位骑士驾起战马疾速向前，举起长矛静待出手的时机。
“好好好，我赌英格兰骑士赢！”
贵宾包间里，布列塔尼公爵一时兴起，突然转头对旁边的阿伦尼德伯爵说道：“以后凡是英格兰骑士上场，我就押上一个弗洛林金币。”
听到这番明显的示好，阿伦尼德伯爵笑了，为了配合公爵营造的友好氛围，他也宣布押英格兰骑士。
“可是，尊敬的公爵殿下！”阿伦尼德伯爵试探性地问道，“我没有戴弗洛林金币，押上先令可以吗？”
“没问题！”公爵笑了笑，爽快地答应说，“布列塔尼的市场永远对英格兰王国敞开，欢迎你们来这儿使用先令！”
“哈哈哈，”伯爵也露出了礼貌性的的微笑，随声开始应和起来，“既然殿下如此爽快，那我就第一个报名在布列塔尼用先令！”
他吩咐起使团的随从拿出等价的英镑，旁边的奥克兰亲王看得傻了眼。
“我也押英格兰骑士！”“我和公爵殿下一样！”“我也押先令！”
周围一些贵族和大臣纷纷附和公爵押英格兰骑士，阿伦尼德伯爵看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
“真不知道生性多疑的法兰西国王查理八世知道公爵这番言论以后会有怎样的想法？”他在心里暗自说道。
实际上，这也并非没有可能。虽说这次法兰西王国没有派出官方使者，但是仍有不少法兰西贵族和武士前来参观或者参赛，他们中有人离公爵的包间非常近。所以，说不定哪天公爵的话也许真地会传入法王的耳朵里。
肯定的，这对他阿伦尼德伯爵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要知道，英格兰王国和法兰西王国断断续续打了好多年仗，和英格兰的盟国西班牙王国也互相看不顺眼。虽然两国目前处于停战状态，但是查理八世的野心不可小觑。正是因为这一点，早在出使之前，英格兰国王亨利七世就多次强调，一定要阿伦尼德伯爵密切注视法兰西王国和布列塔尼公国之间的关系，严格防止它俩眉来眼去。
想到这里，伯爵又确认性地扫了一下使者席上的观众，确认没有他认识的法兰西外交官面孔之后，这才算放下心来，重新把思绪收回包间，观察眼下里边的最新动向。
阿伦尼德伯爵忽然意识到，布列塔尼公国博彩业的发展，与公爵本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在他的带动之下，许多观众也开始押起了英格兰骑士。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已经赢定了比赛。
为了进一步活跃气氛，公爵居然还企图把奥克兰亲王也拉进来。
面对哥哥的邀请，亲王殿下想了想回答说：“既然殿下盛情邀请，那我也押一个弗洛林金币吧！”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为了好玩，我就先押法兰西骑士吧！”
这让伯爵冷不丁心里一惊，对亲王殿下更加重视。
“居然敢和公爵分庭抗礼，”伯爵心里想道，“这个亲王殿下野心不小，日后必须多加留意！”
比赛进行得相当激烈，双方可谓是旗鼓相当：法兰西武士出手又准又狠，连续发起两次进攻;英格兰骑士倒也身手敏捷，两次躲过化险为夷。
这让比赛显得更有看头，在观众们的欢呼声中，第三轮对决开始了！
两位骑士迅速驾马冲出起点，恰如闪电一般碰出一阵火花。
劳伦斯击中了亨利的盾牌，木盾和骑枪一并碎开，亨利成功抵住这一轮攻势。
但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亨利不再单纯地被动防御。他趁劳伦斯失去武器，双方也已经擦肩而过之后，突然转身刺向劳伦斯。
三次进攻受挫的法兰西武士没想到亨利居然在这个时候出手，而且直接击中他的背甲，把他推下了战马。
“好呀好呀！”
观众席上发出热烈的喝彩声，伯爵也对英格兰骑士的胜利报以掌声鼓励。
年轻的英格兰骑士高举着盾牌，向席上的观众致意。
就在这时，伯爵注意到，卫士长丹尼尔突然领着一个裁判员进入包间，然后在公爵耳边说了些什么。
公爵听后，脸上立刻笑得开出了花来。
“看来是让公爵高兴的事情！”伯爵就此分析道。
“好，就一块儿吧！”
公爵回答说，裁判员立刻领命离开了包间。
“什么事情让殿下如此开心呢？”伯爵识时务地上前问道。
“这个法兰西武士的弟弟想要挑战击败哥哥的骑士，哥哥也想再来一轮，于是我就让他俩组队去和英格兰骑士比好啦！”公爵说道。
“可英格兰骑士只有一个人，对方有两个人呀！”伯爵据理力争，他当然要维护英格兰骑士的正当权益。
“放心吧！”
公爵笑了笑，一脸轻松地说：“我让裁判给他找一个队友，看谁自愿和他一块儿。”
公爵话音刚落，解说台上便传来消息。
“让我们欢迎勇敢的诺曼底公国骑士，鲍勃·恩来特！”
诺曼底骑士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场上的亨利。
虽然这位戴着头盔，但亨利立马认出他身上的那件披风。这就是刚才向丹尼尔爵士揭发奥利弗闹事的那位诺曼底骑士，因为他绣披风上的独特纹徽，亨利很难忘记。
来到亨利身旁，诺曼底骑士朝他点头致意，亨利也用流利的诺曼语向这位并肩作战的勇士祝福。
诺曼底骑士显然非常惊喜，他以为只能用法语交流，却没想到亨利居然会说诺曼语，看来两人可以好好搭档，无障碍地讨论起比赛战术。
接下来奥利弗的上场更是让所有人为之震惊，亨利更是看得快要惊掉了下巴。这家伙身披金色盔甲，头顶插满了鲜艳的彩色羽毛，果真是一只耀眼的高卢公鸡！
“原来羽毛是用来干这个的！”亨利在马上喃喃自语。
奥利弗博得大众欢心，尤其是很多年轻少妇，纷纷对他的盛装出场表示称赞，甚至丢下了鲜花和手绢，诉说出某种大家都能懂的暗示。
待两队人马就位之后，裁判立即示意场上所有人保持安静。
信号旗刚一落下，四匹快马便拼了命地向前奔去。
亨利和鲍勃一同击向了劳伦斯，因为刚才这家伙摔了一跤，身体肯定有点损耗。
劳伦斯防住了侧面的鲍勃，却没想到亨利居然也攻击他，结果躲过了鲍勃的骑枪，却被亨利又一回地刺中。
不过这一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双腿紧紧夹住底下的坐骑。凭借着良好的马术，这家伙居然侥幸躲过一劫，没有摔下战马。
而亨利的骑枪已经被劳伦斯折断，只好用剩下的盾牌来抵挡奥利弗的进攻。
谁知，奥利弗手疾眼快，闪了一个假动作，刺向了亨利的战马。
令场上所有人为之震惊的是，骑枪碎裂，除了漫天撒出的木屑，居然还有红色的鲜血！
亨利这才发现，骑枪刺进了战马的一只眼睛。原本晶亮的眼球变成了一个窟窿，鲜血更是直接喷涌而出。
身旁的鲍勃·恩来特马上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当即用法语吼了出来：“他的骑枪有问题！”
在他手指的地方，亨利看到，奥利弗的骑枪经过改装，中间居然加上了枪头！
“你还我的马！”
亨利冒火了，忍不住地大声叫了出来，在场所有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战马哀声嘶鸣，失去控制地撞向了旁边的栅栏。亨利也被摇得天旋地转，好几次都差点要掉了下来。
趁着这个时候，恼羞成怒的奥利弗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用装了枪头的骑枪刺向亨利。
说时迟，那时快！亨利身旁的鲍勃·恩来特出手了：他用木盾扔向奥利弗，后者用枪挑开。紧接着，他驾马撞向奥利弗，两个人直接搞了个人仰马翻，算是双双出局。
即使落在了地上，两人依旧紧扭着对方胳膊，直到公爵卫队上场将他俩分开。他们逮捕了丧心病狂的奥利弗，劳伦斯也连忙丢下武器一块儿跟了上去。
就这样，本届比武大会上唯一一次双打竟然居然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台上众人一片唏嘘，他们感到满头雾水，坐在那里讨论起来，等候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对抗结束，裁判升旗表示亨利一组赢得了比赛。紧跟着，全场观众一片热烈的欢呼。
可就在这个时候，亨利的举动却让所有人为之震撼。
抚摸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战马，亨利低着头一阵沉默。
紧接着，他突然单膝下地，惊人的跪在了昔日的坐骑身前。他用微微颤抖的右手，取出那把哥哥送出的匕首。
当着大庭广众之下，一下子了解了它的生命！他双手合十，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祈祷：希望死去的战友安息！
眼前这位无比忠诚的骑士赢得了全场观众的赞扬，顷刻间，人群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亨利一把取下头盔，原本那张英俊潇洒的脸上早已写满了泪水。
“我的战友，”他说，“愿你升入天堂，灵魂永存！”
“这才是真正的骑士精神！”
看着场上那悲壮的一幕，公爵不禁叹了口气，对身旁的伯爵说道。
后者牢牢地盯住场上的亨利，始终表现得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