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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萧炎。他望着趴在冰石旁泪流满面的虞锦,心中一阵疼惜,他斟酌了一番,开口道,“阿锦,贝贝这个秘术,你是知道的,虽能将魂魄困住,但这被困的人,便会遭受极大的折磨,灵魂不得安宁,这是最痛苦的。若是你听我的将他带到青丘去,我或许……还能让你们见一面。”
那见一面之后呢?虞锦很清楚,见的那一面,便是最后一面。虞锦隔着冰层抚摸着甄衍的脸,她很清楚贝贝的秘术的玄机,之前是她执迷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
阿真,你不必害怕,我们见完面后,我很快,就去陪你。左右这世间也没什么可值得我再驻足流连,不如伴你身侧。
虞锦微微笑道,笑容恬静,“好。”
出发去青丘的那天,是个好日子。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天蓝的像海,让人分不清楚界限。虞锦裹着一件水蓝色的鲛绡,露出扣着瓢的额头和垂柳眉,挺直的鼻梁和鼻尖,宛若吃了蜜桃的嘴唇。她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一件大红洒金的礼服。贝贝他们只当是虞锦为了见甄衍最后一面,想穿的漂亮点才准备的。实则这是虞锦为自己准备的嫁衣。
她和甄衍,说来还不曾成过礼。就让她穿着这幅凤冠霞帔,送甄衍和自己最后一程。
马车吱呀吱呀的走着。华嵋坐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他服了虞锦带的解药,嗓子已是大好,这会儿为了逗虞锦开心,努着劲儿的说笑话。可虞锦也只是微微一笑,复又看向窗外的景色了。
虞锦望着窗外片片飘落的树叶,心想到,原来已经到了秋天了啊。她年少时也曾想过自己的大婚,曾煞有介事的一一列举过:夏天太热,冬天太冷,春天有柳絮,那就秋天吧,天气好,景色也美,到处金灿灿的,倒能博得个金玉满堂的好彩头。虞锦想着想着笑了,秋天,也正好了了她的心愿。
华嵋却以为是自己说的笑话惹笑了虞锦,登时更加卖力起来。
是夜,他们停在城外休息。随行的有两辆马车,一辆坐着他们,一辆载着甄衍。虞锦来到另一辆马车上,甄衍躺在冰里安静的睡着,睫毛一根根的都很分明。虞锦又将冰层稍稍加厚了些,便靠在那里闭着眼睛不说话,想象着甄衍此刻就在她身旁,与她一道看世间风景。
就在虞锦朦胧间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得外面一声嘈杂,一个醉呼呼的老汉的声音钻进马车里:
“各位英雄好汉,给小老儿一点酒喝喝吧!”
侍从见那老头儿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拿着马鞭驱赶着:“去去去,哪里来的老乞丐,我们这里没有酒!”
“各位都是修真的大侠,小老儿看双桥上的杂耍匠都会变戏法,你们怎的不会!”
“去去去!一边发痴去!”
“不走不走,不给小老儿酒喝,小老儿就不走!”
萧炎皱眉,正要将这人送走,却见一双素手拨开了车帘,虞锦自车中探出头来,见到那老头儿,先是微微一怔,后是惊喜若狂的自马车上下来,萧炎见虞锦这么多日,还不曾见过虞锦这般开怀。
虞锦娉娉婷婷的走到众人面前,冲那老头儿说道:
“海氏,我这里有酒。看你要不要了。”
那名叫海氏的老头儿歪着头挤眉弄眼的打量了虞锦一番,又绕着她转了一圈,这才跳脚道:“哎呀,是你呀!小鲤鱼小鲤鱼,小老儿竟在这里碰见你!”
虞锦微笑道,“怎么不是,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海氏很是高兴,拉着虞锦欢天喜地的说道,“这厢好这厢好,小老儿自几百年前与你一别,就再没遇见过让小老儿看得过去的人,委实是无趣。碰见你这便好,来来来,与小老儿喝他个不醉不休!小鲤鱼小鲤鱼,你说你有酒,是不是我最喜欢的烧刀子呀?”
萧炎见状,心道是虞锦的旧识,便说,“方才是在下无礼了,不知是小锦儿旧识,既然老人家要喝酒,我这里有上好的梨花白……”
“哎——!那么矫情的东西谁要喝!小老儿才不屑得喝那种酸水儿!”
萧炎听海氏竟将他千金难求的梨花白说是酸水儿,登时脸上像开了染房,但碍于是虞锦的朋友,也不好说什么。
虞锦噗嗤一笑,说道,“我这位朋友,曲高和寡下里巴人,偏偏喜欢这烧刀子酒。烧刀子味儿足够冲,喝了才过瘾,是不是啊海氏?”
海氏听了笑的满面通红,停不住的点头,说道,“是是是,果真还是小鲤鱼最懂我!我们不与这些人废话,小鲤鱼,快把酒拿出来吧!”
虞锦微微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陶罐子,海氏见了不等虞锦给他,便抱着喝了个足。
转眼间,海氏身边已经散落了七八个空酒瓶了,他靠在马车车辙上,满脸通红,抱着一只陶罐子与虞锦大着舌头说话:
“小……小鲤鱼,我不是跟你吹,我,我海氏的占卜术,我认第一,没……没人敢认第二!呃!”
虞锦说道,“哦?这我可要辨辨真假。”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这是不信我呢?”海氏睁着绿豆眼儿,不服气的看着虞锦,说道,“来来来,不信,不信,小老儿来给你批命!看你信不信!”
说及此,旁边的宋清如握拳在唇边一笑,他总算想起来这人是谁,正是多年前与虞锦偶遇成了忘年交,喝醉又喜欢拉着人给人批命的海氏了。却不知道虞锦是想干什么。
海氏听见人笑,一扭头,就看到宋清如,蓦地睁大了眼睛,说,“这后生,嘿,长得可真俊俏,颇有小老儿年轻时候的风范!”
众人绝倒,这哪里有半分相像啊?
“来来来,小老儿给你们一块批!呃……一块批……”
虞锦不慌不忙的从头上拔下来一根簪子,在地上划了几道,对海氏说,“海氏,你倒先给我批批?”
众人都不知道虞锦划了什么,在旁边的宋清如却是知道的,这是甄衍的八字。
海氏又打了个酒嗝,粗糙的手搓了搓脸,眯着眼睛端详起这八字来。看了一会儿,海氏一拍大腿,说道,“这是个断掉的八字啊!”
“不过……”
虞锦一颗心掉下又飞起,一把抓住海氏的胳膊,“不过什么?”
“八字一断两半,前半段坎坷不堪,饱受风霜,但这后半段,”海氏捋了捋胡子,“却是个好八字,唔,好八字。小老儿海氏第一次见这种八字呢!”
虞锦急切的问道,“此话当真!后半段的八字,当真是好八字!”
“你这是不信小老儿的话还是怎么地,你看你看,否极泰来,夫妻宫满,子女成群,平静无波,这不是好八字是什么?”
虞锦喜极而泣,“当真是好八字……当真是好八字……”
海氏奇怪道,“你这小鲤鱼,怎么几百年不见,就疯疯癫癫的……啊呀,没酒了,小鲤鱼,再给小老儿拿些酒来嘛!”
虞锦擦了擦眼泪,说道,“酒我这里多得是,但要看你想不想要了。”
“怎么又是这句话!小老儿想要!想要!你快些拿来!”
“那好,”虞锦起身,掀开马车车帘,对海氏说,“你要帮我一个忙。”
“不就是批字嘛这有何难……”海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等走到马车前,朝里面一看,脚底抹油的返身就跑,被虞锦一把抓住了:
“哎哎哎你走什么!”
海氏的酒全醒了,脚下一边原地踏着步一边说,“小老儿可不傻,这中了双生劫子蛊的将死之人,我可不想管!你让小老儿走!”
此话一出,众人对海氏纷纷改观,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甄衍的来龙去脉,其功力可见一斑。
“海氏!”只听扑通一声,却是虞锦跪下了,她仰头看着海氏,满眼泪花,乞求道,“海氏,我求求你了,这是我夫君,我求求你救救他!你救救我夫君!我不瞒你,我原以为我这夫君再无回生的可能了,一心想着和他一道死的,海氏,我知你神通广大,若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啊!海氏!我求求你!若你当小鲤鱼是朋友,我求你救救他!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虞锦邦邦邦的就在地上磕起头来,声音之大,听得旁人都一阵胆寒。
宋清如和萧炎在听到虞锦说‘和他一道死了’的时候,脸色就变了,登时就明白了为何虞锦先前还执迷着不肯让贝贝解了甄衍的困魂术,却突然一下子又想开了。也明白了虞锦带那件礼服的用意。原来虞锦对甄衍的感情竟到了如此之深的地步了么?两人各怀心思,却都一脸黯然。
“哎哎哎小鲤鱼你这是做什么!”海氏连忙扶起虞锦,却见虞锦光洁的额头上一片青青紫紫,一道血痕顺着伤口流下来,海氏连忙用袖子去擦,却又觉得脏,从指间变出一股小水流,结成了一块巾帕,附到虞锦额上。
“哎……你这姑娘……”海氏无奈的摇了摇头,“你须知如此执迷,不是好事。”
“小鲤鱼不在乎业报!”虞锦急匆匆的说,“只要能救回我夫君,我什么都愿意做!”
海氏又看了虞锦半晌,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傻孩子,起来吧。”
虞锦知海氏这是答应了,笑着又行了一个大礼,“海氏仙人的大恩,虞锦没齿难忘!”
海氏嘟嘟囔囔的往马车里钻,一边钻一边说,“我可先说好,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救他的,救不救的活我可说不准啊……”
虞锦将冰融了,海氏在甄衍身上下了一道术,保证甄衍的魂魄不离体,众人围在马车外,也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海氏,怎么样?”
海氏略一沉吟,说道,“母蛊在哪里?”
“母蛊……”虞锦回想到,眸子渐渐黯淡下去,“这……母蛊很重要么?”
江城子早被甄衍戳了喉咙扔进了海里,哪里还有影子?
“这双生劫,子母蛊是双生的,若母蛊受损,子蛊也会受损,但若子蛊受损,母蛊却是无碍。我观他身上并无创伤,也并未内伤,应是母蛊受损,牵连到子蛊了。看这样子,母蛊所在之躯已经死了。他受伤有多久了?”
“八天有余了。”
“母蛊牵制子蛊,自是比子蛊的生命力要顽强。母蛊所已存之躯体虽已死,但母蛊尙可在腐尸上生存十日,过了十日,母蛊一死透,总是有通天的法术,也救不回这子蛊。只要在母蛊死之前将母蛊种到新的寄主身上,子蛊便可存活。小老儿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那母蛊如今在何处?”
虞锦面如死灰般,“那母蛊寄生之人……被我和夫君杀了之后,便掉落东海……如今……”
“寻不得了?”
虞锦沉重的点了点头。
“小鲤鱼……这……我就没法子了……”
虞锦鼻头一算,难道甄衍,注定要离开她么?
正在此时,窗外的华嵋支支吾吾的说,“那个……姐姐……江城子的原身是什么?”
虞锦眼眶上挂着一颗泪珠,似掉非掉,说道,“是一只青头大鳌。”
“这个……”华嵋挠挠头说道,“我那天在海里玩,见到一只好大的老鳖,觉得壳挺大的想剥下来做甲骨,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江城子?”
华嵋从乾坤袋里将那只很大的‘老鳖’拿出来,正是江城子的尸首。他被虞锦夺了内丹,身死之后便化为原形了。
虞锦心头的弦猛地一松,弄得她两眼一翻几欲晕倒,幸好宋清如在她身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虞锦从没有如此信命过,她猜想一定是甄衍命不该绝,才让她如此巧合的遇到海氏,又让华嵋如此巧合的捡了江城子的尸首。上苍还是厚待她的,还是厚待她和甄衍的。
母蛊找到了,现在直消将母蛊种到新寄主身上,甄衍便可得活了。这母蛊的新寄主,虞锦二话不说的自荐。海氏想了想,这双生劫种在体内也没什么影响,左右不过是同声同死罢了,既然这人是虞锦夫君,同声同死也没什么,而且虞锦种的是母蛊,就算将来甄衍出了什么好歹,虞锦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甚好甚好。当下便决定给虞锦种母蛊。
虽说没什么影响,但好歹是个蛊,身子骨还是要硬朗的,于是海氏还是长了个心眼儿,先看看虞锦的身体如何。
可就在海氏给虞锦把脉的时候,海氏突然炸了毛,一巴掌拍在虞锦头上,气急败坏的说道:“有你这样当娘的么!为了夫君都不管孩子了么!”
虞锦当时就懵逼了。
啊?
虞锦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好大一会儿都没合上,说道,“啥……啥……孩子?你说孩子?”
海氏气的胡子直颤,“可不就是孩子!你现在肚子里有了这小子的种!你还想着殉情呢!殉个屁啊!”
虞锦目瞪口呆,众人也目瞪口呆,贝贝结结巴巴的说,“海,海氏老伯,你说,你说小锦儿有孩子了?”
海氏无奈的翻了个快翻到天灵盖去的白眼,说道,“可不就是!感情这当娘的傻,这周围没一个精的!”
虞锦惊叫道,“这不可能啊!我们上一次同房是在大战前一天晚上,哪会这么快就怀上了!”
虞锦话音儿刚落,便感觉到周围不一般的目光,虞锦赧然的低下头,是啊,人家大战之前都紧张的不得了,你俩这还有闲情逸致打炮,难道是战前来一发,好解压的么?
“所以说你这傻姑娘才没感觉啊!你肚子里这老小子血统不一般,这才能被我把脉把出来,不然贸贸然给你种了母蛊,伤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小老儿的罪过可就大喽!”
孩子,孩子……虞锦不置信的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还很平坦,然而已经不动声色的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在里面了。虞锦在那一瞬,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种孕育生命的感觉,让她从心底里生出来一股感动。若是她知道肚子里有这样一个小生命,属于她和甄衍的小生命,她定是不会做殉情那样的傻事的。都说女子为弱,为母则刚,此话诚然不假。
收获了这样一个意外惊喜,可甄衍的问题还没解决。虞锦要是不种母蛊,那谁来种?
谭东末想了想,一捋袖子,豪迈的说,“我来!”
“你可拉倒吧!”贝贝嫌弃的说,“就你这修为,要是种了母蛊,小锦儿不得天天操心死!”
列举了一圈的人,好像都不合适。若是要种的是子蛊还好说,可偏偏就是母蛊。
这时,一向足智多谋的华嵋发挥上用场了,他说,“海爷爷,不知道重身术变出来的人,能不能种?”
海氏听闻,眼前一亮,“自是可以的。将母蛊种在另一个二重身上,再合体便是了。小鲤鱼,难道你会重身术?”
虞锦重重一点头,“我会的!当真可以么!”
海氏欣慰的捋着胡子,“看来是你和这小子有福啊,命里不该绝,我就说这小子的后半段八字好吧……”
于是一众人悻悻而来,欣欣而返。海氏作为主治医师,自然跟虞锦一道回去东海。海氏也是海族,在海里施术还更有裨益。
因着虞锦怀着孩子,便将母蛊先种到了二重身身上,但因怕伤到孩子,这二重身幻化的时候便没加持那么多法力,于是变出来的二重身没有意识,只会昏睡,不过也不需要二重身有意识。与此相当的,二重身的法力微弱,就相当于母蛊的寄主微弱,子蛊的活力便也下降,进入休眠状态,甄衍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只等着虞锦一朝分娩,再与二重身合体,届时,甄衍便可苏醒了。
心中有了盼头,虞锦也不慌了,只安安心心的待产。再也不嚷嚷着减肥什么的了,一日里能吃八顿,惹得东海宫中的没修为的海族见了虞锦就绕道,虞锦很是不忿,她不就是一天吃了二百多只虾么,这又怎么了,她是孕妇她最大啊……
眼见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虞锦很有成就感。将东海宫的事务索性全扔给了贝贝,每日就扶着腰停着大肚子在吃吃喝喝,完了在院子里散散步,偶尔还做做孕妇瑜伽,虽然她现在的柔韧性已经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但她也是有理的。
“我站直了往下看,都看不到脚,我还怎么摸地!怎么摸地!开玩笑!”
至于正道那边,华清派群龙无首,按照惯例,应当是华清大弟子任掌门。陈升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下又残废了,根本就不考虑他了。加上刘毅和小五等人向众人披露了中岭子之死的真相,众人一合计,果断还是决定将宋清如请回来。不管如何,华清始终是他的根,宋清如考虑了半月,终是答应了。
宋清如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东海和甄衍正名。众人知道大魔头南弦尊主竟是当年卫灵派的小真衍,都不胜唏嘘。华清派还为卫灵派立了长生祠。从此之后,正魔之间,再无纷争。
宋清如虽然做了华清的掌门,但还是放心不下这边的,得了空便往东海跑,虞锦如今是名副其实的海皇了,宋清如来也没什么可遭非议的。宋清如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胎教’一词,说着甄衍不在,他作为好友,也要帮着看顾看顾虞锦的宝宝,也不做别的,就每天对着虞锦念念道德经啊之类的,进行一下文化熏陶,可别像了虞锦,脑子里只会一些**词艳曲。宋清如一片好心,只是苦了虞锦,啥都听不懂,但为了肚子的宝宝,还是挺着听下去。
不过虞锦倒是很好奇,这般胎教下去,孩子生出来,会是个什么样的呢?他爹爹是魔,娘亲是妖,在肚子里每日听着道德经,嘿,有趣有趣。虞锦还想了,若是孩子生出来是个有才貌的,为了答谢宋清如,定要叫这孩子认宋清如做干爹爹,听得宋清如一阵欣喜,不住的摸着虞锦鼓鼓的肚子,一脸痴汉的说着‘我是你干爹爹’。
萧炎一听宋清如要做宝宝的干爹,不依了,嚷嚷着他也要做,被贝贝和宋清如联合否决了。美名其曰是:你这整日里花天酒地啥都不干的花花公子,将来没准儿就带坏了宝宝。萧炎很是委屈,便去求虞锦。虞锦本来是没意见的,但一想到甄衍最记恨的就是这个萧炎,她如今也是有些畏夫的人了,生怕甄衍一醒过来知道这个事情再气的抽过去,便夹着尾巴蔫了,萧炎的干爹计划也就这样泡汤了,惹得萧炎抽抽搭搭难过了好久。
秋去冬来,天气渐渐的冷了。虞锦却不似平常孕妇那般畏冷,经常搬了椅子坐在廊子里做小衣。虞锦是鲛人,织补自然不在话下。小衣服的料子都是上好的鲛绡,一针一线,满满的都是虞锦的心。有宝宝以前,虞锦从不知道人还能有这种感觉。那跟她隔着一扇身子的小生命,是她的,她有了这世上最亲的人。
虞锦时常去跟甄衍说话,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以前的事,再说些今天干了什么,一个人自说自话的说得开心,仿佛甄衍就活生生的在她身边一样。
“阿真,海氏说这是个儿子呢,哎,其实我想要个女儿的。”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女儿好吧?爹娘的小棉袄,又会照顾人,可比猴子样的儿子好多了。”
“不过儿子也挺好,省的被男人骗了我心疼。啊你说,儿子是像你一点还是像我一点呢?”
“都是女儿像爹爹,儿子像娘亲,那肯定是像我了。哈哈,最好跟我一样是个碧眼儿……也不对啊,我就是长得像我娘亲的,要不然我怎么能生的这么好……哎你说,会不会一只眼睛是绿的一只眼睛是褐色的啊?我的天哪,那岂不是成波斯猫啦!”
这天,虞锦又照例来甄衍身旁坐着,一边做着衣服一边自己说着话。可说着说着,汗就涔涔的下来了,肚子里跟被人打了似的,翻江倒海的疼起来。
虞锦想站起来去叫人,可羊水破了流了一地,脚下一滑,就摔到了地上。虞锦顿时慌了,这一摔摔着她了不要紧,可别摔坏了宝宝。虞锦一边忍着剧痛,一边用传音唤了贝贝。
不一会儿,贝贝带着一大帮子人就赶了过来,虞锦一见着人眼泪就下来了,“我,我刚才摔了一跤,快看看,看看宝宝……”
贝贝手忙脚乱的掀起虞锦的裙子,一边查看一边说,“这才冬天!根本不足月啊!怎么就要生了!”
虞锦虽然不知道什么叫不足月,但好像凡间的女人都是要怀胎将近一年才一朝分娩的,她虽说肚子已经很大了,但怎么说也才四个月啊!吓得虞锦登时嗷嗷嗷的哭起来。
“哭什么!莫慌莫慌!”海氏才刚被华嵋急匆匆的运过来,就听见虞锦哭天抢地的,无奈的说,“不足月是对的!也不看看爹妈的品种都不一样,怎么会跟凡人一样!锦丫头你快别哭了,留着力气生孩子才是正理。”
虞锦一听,也不敢哭了。这一生,足足生了三天三夜才生出来,要不是虞锦是妖,真是要累死过去了。宝宝刚出生的时候包裹在一层透明的胎衣里,贝贝小心翼翼的一剥,一阵气泡滚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长着鱼尾的小宝贝,尾鳍随了娘亲,是水红色的,只是没有花纹,干干净净的水红色。
“鲛,鲛人?”
贝贝惊奇的抱着宝宝,看向虞锦,虞锦也是一脸懵逼。甄衍是人,人和鲛人结合之后的不应该是人么?幸好世间就剩虞锦这一尾鲛人了,不然她还真是说不清了。
海氏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说,“可能是这老小子出生在海里,鲛人的血统便多一点……”
虞锦却不管那么多,不管怎样,这都是她的宝宝。虞锦小心翼翼的接过皱皱巴巴的小婴儿,嘴一咧,眼泪就下来了。
虞锦刚生完孩子,按说是应该修养一段再与二重身合体的,但虞锦偏不,嚷嚷着自己是海皇,修为高不用坐月子,被贝贝一锅铲给打回去了。虞锦现在的月子饭都是贝贝在做,嘴巴给养叼了,她可不敢得罪了贝贝,只好乖乖的休息吃饭奶孩子。
宝宝很乖,很少哭,这给虞锦少了不少麻烦。只是虞锦看着那鱼尾犯了愁,既然下半身是鱼尾,那就说明没性别,可海氏说了是个儿子,那就肯定是儿子。可是如果是儿子,小**再哪儿呢?虞锦时常趁周围没人的时候翻来覆去的找,但是没有找到。虞锦不禁想起来萧炎说过的阴阳人,越发的担忧。越想越急,这月子便也做不下去了。贝贝拗不过她,眼见着虞锦身体壮实的不能行,便也不再拘着她了。
与二重身合体的时候,虞锦是有些害怕的,但经历了生孩子,这点小小的疼痛便不算什么了。
虞锦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梳妆整齐了,抱着宝宝坐在甄衍身旁,等着甄衍醒来。不激动是假的,他们经历了这么多艰难困苦,终于,一家三口要团聚了。
“小锦儿,你莫哭了,”萧炎递给虞锦一张帕子,“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
“恩恩,好,好,我不哭。”
“小锦儿……”萧炎叹了口气,揽住虞锦,“你真是辛苦了。”
于是甄衍醒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虞锦抱着一个奶娃娃,依偎在萧炎怀里,抽抽搭搭梨花带雨。
甄衍的脸色登时黑了,他说,“阿锦……我刚死,你就改嫁了?!”
虞锦本来还在抹眼泪,一听这声音,登时就愣住了,擦了擦眼睛,再三确认真的是甄衍醒来了之后,嗷的一嗓子就嚎上了,颇有戏里面青衣的派头:
“夫君!夫君啊!你终于醒啦!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甄衍却拧上了,指着虞锦怀里的孩子说,“阿锦,这……这是你跟萧狐狸的孩子?!”
虞锦登时恶向胆边生,一巴掌朝甄衍头上扇了过去,破头大骂,丝毫也没了方才马上要见到甄衍的激动,说道,“你他娘的给老子看仔细了!这是你的娃!你的娃!”
甄衍顿时就愣了。
“我,我的孩子?”虞锦想到了什么,脸一红,说道,“难道,你,你趁我昏迷的时候,也……也跟我……”
虞锦此时气的已是要背过气去,对着甄衍的脸又是一巴掌,“胡说什么!这是大战前一晚怀上的!”
这时候贝贝在旁边戏谑的说道,“对呀,大战前一晚怀上的,哎哟哟,真是有纪念意义!小锦儿,羞也不羞?”
甄衍和虞锦的头,不约而同的低下去了。后来虞锦和甄衍想及此,正苦于不知道给宝宝起什么名字好,两人一合计,便给宝宝起了个名字叫修尔,修尔修尔,羞尔……多年以后,小修尔长大以后,得知自己的名字是这么个意思,捶胸顿足哭天喊地了好久。小修尔一度想改名,但未遂,虞锦说,“修尔多好!要是有人问你名字的含义,唔,你就将你宋爹爹那一套说辞拿出去!”只因为宋清如刚一听这名字的时候,颇为欣慰,说着“修身齐家,尔之所重。不错不错,阿锦,我总算没白给你读那么多道德经……”
笑够了闹够了,甄衍才正儿八经的仔细看了看虞锦,众人见此,知道两人久别重逢,自是有好多话要说,都很自觉地出去了。两人看着看着,眼圈都红了:
“阿锦……”甄衍哽咽道,“我的妻,你受苦了。”
虞锦眨了眨眼,泪珠儿从脸颊上滚落,滴在修尔的小脸上,虞锦笑道,“我说了,定不负,相思意。”
百岁光阴,不过眨眼过。人间纷纷扰扰,朝代换了几迭,东海还是如斯模样。但这一天,对于东海宫来说,却是个不一般的日子。只因这天,是他们东海宫海皇殿下大婚的日子。
你若是问,东海的海皇虞锦,不是早已有了夫君,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这要从笔者也不知道是哪天的某一天说起。话说那日海皇殿下吃饱喝足,与魔宫的南弦尊主,也就是甄衍磨牙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两人虽然孩子都有了,可好像还没正经拜过天地行过礼。这怎么行,堂堂海皇,居然没名没分的,跟个男人随随便便睡了几百年,还随随便便就生了孩子。不行不行。于是海皇大人一合计,便要南弦尊主给她补个婚礼。一开始南弦尊主甄衍是有些不情愿的,都老夫老妻了,还来拜天地那一套。但人家海皇大人说了,不拜天地,就将他扫地出门,谁还不是个有势力的咋的。你不给我名分,老娘还不给你名分呢!南弦尊主想到了隔不了几年就来东海碍眼的干爹爹宋清如,和骚狐狸萧炎,登时觉得地位不保,隔天就开始准备婚礼的一干事宜。
东海除了小公子修尔办满月酒那一次,已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贝贝更是忙的脚不沾地,除了要给虞锦置办嫁衣,还要布置宾客的客房。其实她前年才诊出来怀了孕,本来一开始还是小心翼翼的,但发现这孩子可能跟修尔正好相反,三年了还不出来,贝贝能跑能跳的,便没有在意那么多。可谁知就在大婚那一天,贝贝的肚子就痛了起来。
刚上好妆穿好喜服,正簪髻的虞锦听说贝贝要生了,登时急得要往产房冲,东海宫一时乱成了一锅粥。
没人注意的是,一个粉团子捏的一般的小公子,穿着水红色的小衣服,胸前挂着一把如意扣锁,正一手拿了和果子,蹑手蹑尾的溜了出去。屋子里人这么多,他才不要待在这里呢。
小修尔拿了一个玉骨玲珑绣球,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头一点,绣球便被抛上了天,尾巴再一甩,绣球又被抛起来。这一下没接好,绣球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假山后面,小修尔噔噔噔的跑过去捡,就看到绣球落在了一间屋子里,那屋子门上有铁栅栏,他进不去。
小修尔依稀记得这里是有人的,便捏了小拳头,敲敲门,“有人吗?有人吗?我的绣球掉进去啦,能帮修尔捡一下嘛?”
只见窗边一个人影动了。那人影缓慢的挪到绣球旁,伸出手捡起来。修尔看见了,那双手细瘦细瘦的,很小。那人走到门旁,却挡着脸,将绣球递出去。
修尔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接过,甜甜的说了声,“谢谢漂亮姐姐。”这是他跟爹爹学的,每次娘亲一生气,爹爹就一个劲儿的夸娘亲漂亮,这么说准没错。
谁知那人听了却浑身一震,连忙用头发将脸挡起来,头埋得更低了。
修尔问,“漂亮姐姐,我走啦!”
就在修尔一摆尾要走的时候,那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好似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她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修尔闻言挺挺小胸脯,“今天是修尔娘亲爹爹大婚的日子!修尔玩一会儿,还要去当花童呢!”
“大婚……”
那人抬起头,在杂乱的头发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你,你是虞锦的孩子?”她目光对上修尔的小尾巴,点了点头,“是了……是了……是虞锦的孩子……”
“对呀,修尔是娘亲的孩子!漂亮姐姐,你放心,虽然修尔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但是等会儿修尔一定会带好吃的给你哒!你帮修尔捡绣球,修尔给你点心吃!”
那人突然就愣在那里,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仿佛能看见多年前,一个赤尾的小鲛人,牵着她的手游过宫殿,对她狡黠的说道,“星儿姐姐,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那人看着修尔,突然汹涌的流了泪,她曾经也可以拥有幸福的,可那一切都被她亲手毁了。那人哭着说道,“好,真好啊……真是个好孩子……乖孩子……”
贝贝顺利的生了,也是个儿子。别看怀了三年,生出来就是半个时辰的事儿,可比当年虞锦生修尔的时候省力多了。贝贝这边母子平安,虞锦也就放了心,仪式照常进行。
喜娘为虞锦盖上大红盖头,扶她进了花轿。花轿悠悠的走着,虞锦手里握着一柄玉如意,盖头下面,点了胭脂的唇,笑的像一弯新月。花轿落了地,有人将她搀扶出来,将大红缎子一头塞到她手里,虞锦知道,另一端,牵的是甄衍的手。
一张红毯子在她脚下展开,一直绵延到喜堂中。虞锦抬起穿着鲛人珠绣鞋的**,一步一步,朝喜堂走去。她走着,眼前仿佛就闪过一幅幅画面,南海,阿爹阿娘,阿真,甄衍,虞锦,修尔……
这一次,她是真的要成亲了。她要嫁的夫君,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虞锦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微笑着,阿爹阿娘,你们看,小锦儿也嫁人了。
两人没有高堂,便由海氏来做这个高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甄衍看着眼见盖着盖头的人,不由颤了心。他伸出颤抖的手,将那鲛绡制的盖头掀开,就露出一张让他魂牵梦萦了一生的脸庞。
堂前有人高喊着,“礼成!”
虞锦抬起一双孔雀眼儿,坨红的脸颊现出一颗酒窝。她的夫君,就在她身边,一双眼睛只望着她,只望着她。这天地间,所有的喧嚣一下子都消失了,仿佛只有他们两人。
虞锦缓缓开口,嗓音清亮: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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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迎来了大结局!之之的心情是激动的,之之的眼泪是苦涩的!终于写完了啊!
这半年来,之之很感激一直陪伴在之之身边的读者们,感谢陪伴在虞锦身边的读者们,没有你们的支持就没有这本小说。
讲真决定写这本小说是因为某天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场景,就是女主被人破胸挖出来内丹,然后像破碎娃娃一样掉下去的情节,然后就有了寻珠卷的最后一章。那章确实比较狠,但是之之写起来很爽啊!你们不会懂作者写虐文的快感!但是为了广大宝贝们的心灵,之之不会那么做的啦、
下一本文很快就要开,目前存稿中,不确定是穿越还是架空,玄幻也可以,看看你们喜欢哪个,之之就写哪个。
最后再次感谢,我的读者们,希望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正版,还有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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